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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清惊异地抬起眼,问道:“什么信?”
这会子装不知道么?
我强忍怒气,冷笑道:“上次你病情反复时,不是让李叔送来了一封信么?一封……本该在一年前交给我的信,这时候送到我手里来,算是什么意思?”
宇文清的眸光骤然收缩,带了显而易见的惊恼和不安。
“没什么意思。”他飞快地回答:“我没有让李叔送那封信给你。”
“哦?这么说,那封信是自己长了翅膀飞我手中来的?”
我气恼地瞪他,不出意外地发现他唇边好容易恢复的一点血色,又已褪去,变得如飘落的梨花般薄凉而苍白。
“那封信……我也没想到李叔会一直留在身边,更没想到他到如今又想着拿给你。”
宇文清不见以往的不羁和沉着,十指略带紧张地揪抓着宽袖,艰难地开口:“当日我从华阳山离去,怕你担心,因此写了那封信给李叔,和他说了,如果你去找我,一定转交给你。”
“我去找了!我看到了被一把火烧成灰烬的清心草堂!你把草堂都给烧了,叫我到哪里找你?”
我终于还是质问出口。
这是我多久之前就想质问的问题哦!
宇文清瞳仁晶亮,若有水气氤氲。他的喉咙口滚动了一下,终于颤声反问我:“情儿,你觉得我会烧了我住了很多年的清心草堂么?那里甚至还有一件白袍……一件衔凤公主亲自为我清洗的白袍……我会烧了那里么?”
我那才回温的手足霎那又冰冷下去,连呼吸都不能顺畅:“不是你烧的?”
宇文清眸光跳动,似在犹豫什么,但抬眼望到我尖锐的眼神,给刺痛般站起身来,道:“父亲重伤被困,随时有性命危险,我不得不回去。我早就预备着……去将父兄之围解了,便和父亲说明白,我只要做医者白衣,即便……不得不抛去自己的姓氏。但我前脚才走,大哥就让人烧了我的草堂,将李叔李婶都接到越州去了……”
即便不得不抛去自己的姓氏……
因为他知道,我不可能接受那个姓氏的男子做我的夫婿。当日的他,如我所期望的一般,真心实意地待我,把我看得比自己的家族更加重要。
我眼眶被什么物事激得涩疼,勉强忍耐住胸中的波澜涌动,嘲讽道:“哦?你大哥烧了你房子,你就乖乖呆在越州做你的太子,甚至杀了我的绎哥哥!”
“我根本不想伤害你的任何亲人,尤其是萧采绎!我故意让人放跑了萧家兵马,谁知他又冲过来与我拼斗。”宇文清叫起来,神情是从未见过的激动。他必然知道,我与他之间最大的隔阂,就是萧采绎之死。
在他断续的述说中,我了解了当日的情形。
当时,宇文昭身受重伤,被安亦辰、安亦渊围困,危在旦夕;宇文宏为迫宇文清担起统军大任,将领兵虎符扔给弟弟,称病不出。
家人生死一线间,宇文清脱却白衣,披上铠甲,亲领两千兵马,烧了宇文氏粮草,并在烧粮草时加了些药材,足以让安氏军队星星的疫病,迅速发展成燎原之势。
同时,他让宇文颉赶往沧南,利用推断出的风向,连夜烧了安氏三分之二的船只。终于逼得安氏不得不引兵而退,留下一地的尸骸,堆积如山。
其后,面对雪片般飞来的明州告急公文,在风口浪尖被父兄刻意推向三军统帅地位的宇文清,不得不马不停蹄前往明州解围。
诀情篇:第二十一章 波诡云谲知何如(二)
因为知道包围明州的是肃州萧氏,我的外祖家,所以他曾下令以破兵解围为度,不得穷追。
但意外还是发生。
明明处于劣势的萧氏军队,突然有一部冒死冲向宇文清所在方阵。
派将领迎战时,才知是萧采绎拼了命地打了过来。懒
宇文清知道萧采绎的性子有些孟浪,更知我和他感情极好,甚至远胜那些同样流着皇甫氏血液的亲兄长,却不知他这么疯了般冲来,又是为了什么?
萧采绎身手极好,那时形同拼命,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竟被他杀到了宇文清跟前。
“我该叫你宇文清,还是叫你白衣?”
萧采绎指刀向宇文清,形容凶狠,浓眉之下,一双怒目几要喷出火来。
宇文清虽是惊疑,却不得不道:“战场之上,我自然是宇文清。”
话犹未了,萧采绎已横刀劈了过来,怒吼道:“你想生生逼死栖情么?”
宇文清心神大乱,他也知自己选择了宇文清这个身份,对自己的心上人是怎样的打击,却不敢深想此事的后果。
心乱如麻之际,他几乎无法应战,三招之后,已被萧采绎劈上肩膀,差点掉落马下。众将一拥而上,护住他和萧采绎激战。虫
即便受伤,宇文清还是不敢让萧采绎出事,又见萧况、萧采络前来营救,忍了痛忙让部属暗中安排,务必将他们父子三人放出去。
这时宇文清听到了前方有人欢呼,而萧氏军中有人惨叫。
萧采绎中箭了,不知何处飞至的暗箭,从萧采绎后心要害直直透入!他死于对宇文清对阵之时!
“……萧采绎是中了暗箭而死。那支箭来的蹊跷,仿佛有意借此挑起宇文氏和萧氏的势不两立,或者也可能,是挑起我和你的势不两立。我一直没有查出那是谁射的箭。”
宇文清扶住梨树,激烈地喘息着,眸中却有火光跳跃,愧疚、愤怒、怜惜以及求恕交错如织,向我凝望。
“够了!”明明这一切都是长久以来我想了解的,可听他说了出来,我同样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咆哮道:“你又想说,是安亦辰背后使的坏,来挑拨你和我么?”
宇文清脸色雪白,但回答很快:“我感谢他救了你,但我不信任他。他的城府太深,连对你都能用那么多的心机,何况是在波诡云谲的战场之上!我相信他不会放过任何的机会,尤其是一举两得的机会!”
“不管他做了什么,他都是我的夫婿,永远都是。”我打断他,面色必然也与梨花一般了。但我依旧倔强而僵硬地吐着字:“从你将我逐出越州城,追杀安亦辰那天起,他就已是我认定的夫婿,这一生的良人。因为我知道,不管我沦落到怎样不堪的境地,他都不会放弃我,抛弃我。”
宇文清忽然平静,缓缓说道:“我知道如今你的心里只有安亦辰,半分也容不了我,我也不想成为横亘在你们之间,害你们夫妻有所隔阂。但有些话,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没有下令逐你出越州城,也没有下令追杀安亦辰。大越太子,于我只是浮生一梦,我从不曾放在心上。我不想伤了你们夫妻感情,但也不想看你痴心到失去理智。”
“我救你才是失去理智!”我愤愤地叫道:“你只是个文过饰非、敢做不敢当的小人!”
也许,我内心并不认为宇文清是那样的人,但此刻,我只想狠狠地伤他,看着他在痛苦里挣扎,却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报复的快感由然而生,可泪水终于无法控制,泉水般倾涌而出。
宇文清垂着眸,默然望着我在落花如雨中哭泣,却依旧倔强地瞪她,不肯低头,苍凉地笑了一笑,轻声道:“是……我是小人。你别哭了罢?”
他将玉箫弃了,为我拣去发际的一瓣落花,递给我一块帕子,忧伤望我。
清新洁净的青草气息,如斯熟稔,自然亲呢的动作,亦是如斯熟稔,熟稔地让我在心痛之中,没来由地平添几分恨怒。
“你离我远一点!”
我高声叫着赶他走:“你这个懦弱无能的伪君子!你这个虚情假意的混蛋!你这个畏头缩尾的王八蛋!”
我从没想到过,有那么一天,我会这么不顾仪态地疯骂一个人,而这个人,还是当年的白衣。
我曾那样的依赖他,用最虔诚的眼光仰望着他,不敢流露出半点尖牙利爪的本性,小心翼翼地生怕破坏我在他心中的美好。
如今,一切的美好都已轰然崩溃。他的美好,我的美好,都已归于华阳山的那堆灰烬,不管那堆灰烬,是因何而来,都不能再改变如今命定的惨淡结局。
宇文清听我骂着,苍白的面颊浮过近乎虚无的淡淡笑意,而那对很好看的梨涡,满满盛的,是剪成了碎片的悲摧,似见得到他砰然心碎的鲜血淋漓与悲哀无限。
他转身沿了细石子的小径,一步一步,挪向自己的卧房。
跨入门槛时,他又回望了我一眼。
那一眼,居然不是心痛,而是担忧。
他在我为担忧?担忧什么?
我茫然立于风中,胡乱用他刚给我的帕子擦着泪。
帕子上,有曾让我心醉神迷的清新气息,如晨间纵马于草原时,马蹄溅出的干净的青草气息。
小小的庭院中,梨花零落,随风飘舞,织烟如愁,应是一半春休。
诀情篇:第二十一章 波诡云谲知何如(三)
这日下午,我一直趴在屋中休息,不让人看到我红肿的双眼。
听林翌说宇文清已在着手准备逃离瑞都了。
而我正坐立不安地等待他离开的那一天。
那一天,我便可以回到秦王府,回到安亦辰身边,继续过我富贵逍遥的日子。懒
安亦辰必定很生气了,但他性情豁达,又那般宠我,这次是我不对,我下个气,主动和他陪礼,说上一堆好话,想来也就不会和我计较了吧?
宇文清说他城府极深,心机深沉,我也承认。只要他真心待我,这些根本称不上是缺点。
萧采绎的死,宇文清推脱得干净,但即便他说的是真的,也未必就与安亦辰有关。
——便是有关,以当时的复杂形势,只怕也怪不得他。
宇文清还推脱不知追杀我们之事,细想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些追杀的骑兵奉命行事,未必就是直接奉了宇文清的命令。说不准绯雪或者宇文清手下的其他将领冒了三公子的名义下令呢?自然,不会是宇文宏、宇文颉的命令,他们绝不可能会放过我,让我安然离开。
至于宇文清有没有将大越太子的权势地位放在心上,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毕竟他最终选择的,是他的太子之位,而不是我。虫
——如果我真的比他的太子之位重要,以他当时的势力,找到我,带走我,都不是太困难吧?
无论如何,都是他始乱终弃,辜负了我!
晚间,我正抱了我的雪狐斗蓬发呆时,有人敲门。
来的人,居然是宇文清。
“我可以进来么?”他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温和有礼地向我询问。
我懒散地将门打开了些,回到桌边坐着,抚着斗蓬细密的针脚,想着另一件手工粗劣的雪狐斗蓬。
若是安亦辰气得厉害,我不妨再为他缝件漂亮的春衫,必定可以消融他的怒气了。
“什么事?”我很是无礼地瞪着他,甚至不曾请他坐下说话。
宇文清垂眸看着我手中的斗蓬,强笑道:“嗯,似乎安亦辰也有这么一件暗紫色的斗蓬。”
“他那件是我缝的。”我挑衅望着他,道:“两件用了一样的布料和雪狐皮。”
“你做的斗蓬……”宇文清的稀薄笑容果然变得苦涩。
我抚着斗蓬上的褶皱,不耐烦道:“你没什么事就出去吧,我想睡了。”
在秦王府时,因为要等安亦辰,一向睡得晚起得晚,出府后习惯百无聊赖,常一早便睡了,可惜每夜都睡得不好,纵然无所事事,也是终日无精打采。
“我准备明天动身回大越,路线已经预定好,到时会有越国的将领在沧江边接应。”他的眸中褪去苦涩,笑意温润,看来宁和安谧。
“那好啊!”心中跳了一跳,但我还是漫不经心般答道:“你回你的越国去,我也该回我的秦王府了。”
“可不可以,再送我一程?”宇文清静默片刻,忽然有些急促地问道。他纤长的指骨扶住了雕花小桌,青紫的筋络清晰浮凸。
我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要求。他的性情虽是温和,却也有着十分的傲骨,从不屑于向任何人低头。所以治病救人,他向来信意而为,从不为权势所屈;当日萧采绎略略冷落,他会不告而去;被安亦辰诱擒受辱,宁可受刑,也不肯求饶半句。
“你怕安亦辰的追杀?”我疑惑地问。
若有我随在他身边,安亦辰自然有所顾忌,便是实在给逼得没法子,把我抓了当盾牌,也可以有机会顺利逃脱了。
我问得直白,甚至口吻中故意含了些侮辱和不屑,果然把宇文清的脸色迫得红涨。
你要我瞧不起你么?我暗暗冷笑。
宇文清一点一点将扶了桌的手指屈回,收紧,藏到宽广的长袖内,缓缓地吐一口气,轻轻道:“是,我怕。你可以答应送我么?”
我的脑中有片刻的转不过弯,然后狠狠地盯住他,道:“既然你这么无能,我自然要送你。”
宇文清咬住嘴唇,双目终于流露出一丝屈辱。
但他还是说道:“谢谢你,栖情。”
他的感谢,居然还很真诚。
那种纠缠了感激和忧郁的真诚,让我越发地迷惑了,迷惑地答应了,去当他最危险时的盾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