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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权更迭”,推翻这些国家的统治者。
美国的举动让朝鲜非常紧张,眼看着阿富汗的塔利班被干掉,伊拉克的萨达姆被推翻,朝鲜当然是一后背的冷汗。但是,朝鲜别无选择,只能以强硬对强硬。于是,朝鲜终止了与美国和国际原子能机构的谈判,将核查人员赶出朝鲜,甚至中断了和美国的正常外交和官方联系。与此同时,朝鲜加紧了核武器的研制进程。金正日提出了“先军政治”,所谓“先军”就是军事优先,国家的一切活动围绕国防和可能的战争,随时应对美国和韩国的侵略。一时间,朝鲜国内一天到晚都能听到战争的号角。对于一个本就封闭和落后的国家,这样势必导致经济上捉襟见肘,甚至一度出现粮食危机。
朝鲜之所以这么“穷兵黩武”,一门心思要搞出核武器,其实就是想在手中掌握一个有分量的筹码,逼美国坐下来和它谈判,同意和朝鲜达成一个不会动武的和平条约。因为,近代历史上,美国虽然算不上信用良好,但是其国会一旦形成书面的决议文件,多数情况下还是会遵守的。所以朝鲜咬紧这一点:美国你要我放弃核计划,那就签“和平条约”吧!当然,朝鲜同时也不忘提出很多附加条件。比如,要求美国提供经济援助、提供能源供应。因为朝鲜一直公开对外表示,其研发核项目是为了解决国内的能源问题。
美国并不愿意单独跟朝鲜一对一谈判,也不愿与朝鲜签订“和平条约”。原因很简单,美国认为朝鲜是个独裁的国家,只要有机会,美国随时打算让朝鲜“改朝换代”。而且,朝鲜经常在谈判中出“幺蛾子”,突然变卦。包括在执行联合国相关决议和兑现承诺的时候,也是时常出尔反尔。这也给美国和国际社会留下一个印象——朝鲜的话不能信。
除了朝鲜和美国之间的问题,朝鲜半岛问题还牵扯了其他几方的利益。说起来,这也是冷战时期留下的后患。冷战时期东西方阵营以苏联和美国各为划界,朝鲜、中国自然划在东方阵营,日本和韩国在西方阵营,所以这其中就搅和了朝鲜和韩国的关系。
朝鲜战争的结果,是以“三八线”为界,南北双方割据的状态。但朝鲜一直不承认韩国当局,认为朝鲜半岛应该统一为朝鲜人民民主主义共和国,所谓的韩国政府只是美帝的傀儡。鉴于朝鲜半岛的特殊地理状况,韩国常常在朝鲜和美国的对峙中“被绑架”,首当其冲地受到威胁。每当美国对朝鲜举起大棒的时候,朝鲜就会马上发出威胁:如果我一旦遭到攻击,首尔会变成一片火海!
虽然朝鲜的火炮、火箭和导弹打不到美国本土,顶多能够到太平洋中间的关岛,但是朝鲜跟韩国却只隔着“三八线”上的一道铁丝网。朝鲜在“三八线”一侧部署的火炮阵地,绵延上百公里,而且离韩国首都首尔只有80公里,不夸张地说,一袋烟的工夫炮弹就来了!所以韩国对朝鲜的威胁是有切身体会的,前两年的延坪岛炮击事件就是活生生的例证。另外日本对朝鲜也有安全上的忧虑。日本是美国的盟国,自然担心,一旦美国攻击朝鲜,自己也同样可能成为朝鲜报复的目标。每次朝鲜试射某个型号导弹的时候,日本都会紧张一番。而且日本和朝鲜还有旧日恩怨,朝鲜曾经绑架了很多日本侨民,许多都失踪了,有一部分还活着,日本方面一直要求归还这些人,包括追踪失踪侨民的下落。
俄罗斯和中国就自然不用说了。朝鲜半岛的战与和,都直接牵涉到中俄两国的战略和切身利益。对于俄罗斯来讲,东北亚地区的利益至关重要。俄罗斯有自己的全球战略,它要随时防范美国的力量和影响力,侵蚀到自己传统的势力范围。一旦朝鲜半岛出问题,俄罗斯通向太平洋的通道将会被堵,也会影响它在全球的战略部署。
对于中国而言,当年抗美援朝是为了保家卫国,但半个多世纪之后,朝鲜依然是中国“保家卫国”的前沿阵地。朝鲜和中国只有一江之隔,如果朝鲜半岛燃起战火,中朝边境地区首先将不得安宁,且不说上百万的难民涌入中国会是怎样的后果,试想,如果战争中一架美国的F…16战机飞到丹东的上空,中国该怎么办?如果把它打下来,美国又会如何反应呢?再试想,如果任何一方的导弹落入中国境内,中国是抗议呢,还是予以还击?万一落入中国境内或靠近中朝边境区的,是一颗原子弹呢?还有更糟糕的,假如朝鲜被打败了,被美韩(包括日本)联军占领了,或者像伊拉克那样,政权被“更迭”,美军被邀请进驻朝鲜,那不就意味着,隔着鸭绿江,我们就可以看到美军大炮的炮口直对着中国了吗?
看!家家都有小算盘,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在这种背景下,中国做了大量艰苦卓绝的努力,促成了好几轮谈判,终于在2008年有了一点突破。朝鲜方面答应“以行动对行动”,所谓“行动”,就是朝鲜关闭核活动,让宁边核反应设施停止运转。而美国则将朝鲜从“邪恶轴心国”的“黑名单”上去除,并对其实施一定的援助,包括粮食和能源。这是第一步,最终的目标是,美国确保朝鲜没有核武器,朝鲜从美国那里拿到“和平条约”。应该说,这是解决朝鲜半岛问题最现实,也是一个对六方都有好处的最佳方案。
朝鲜炸毁宁边核反应堆的冷却塔,在当时绝对是全世界媒体的头条新闻,它极有可能成为一件具有重要意义的历史事件,中央电视台接到朝方邀请后,经过研究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我。对我来讲,这是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朝鲜方面要求,一家媒体仅限3名工作人员,于是,我挑选了一名电视卫星传送工程师和一名新闻摄像人员,准备前往朝鲜。
最初我们得到的信息是,自带电视转播设备,在朝鲜进行现场直播。这就是各家电视台拼硬件实力的时候,因为宁边在平壤以北大概130公里的一个山区,所以,设备越轻便越小型化,直播就越有优势。我赶紧就跟电视台的技术部门联系,希望能拿到一些好设备。
当时汶川地震报道还在进行中,央视好几百人都在地震灾区采访,设备都被占用了,我要拿到朝鲜去就需要特批。我立刻给台领导打报告。朝鲜这一事件在国内虽然关注度比不上汶川地震,但仍是国际重大事件,新闻含金量很大,领导立即特批了一套便捷设备给我。那是个笔记本电脑大小的玩意,打开后跟卫星连上,再跟摄像机一连,就能直播了。拿到设备之后,我们又用了两天时间做准备,6月26日从北京飞往平壤。
北京是外界通往朝鲜的唯一中转通道,朝鲜这些年实行比较封闭的政策,和外界没有直航,它的国家航空公司叫高丽航空公司,只有从平壤飞北京的航班。所以,哪怕韩国离它更近,开车就能到,也只能先从首尔飞到北京。美国和俄罗斯就更不用说了。朝鲜这次邀请了六方会谈其他五个国家的媒体记者前往平壤,所有记者在北京集合,坐朝方规定的航班飞到平壤。
到达平壤之后,我们被安排住在平壤最著名的五星级酒店——羊角岛国际大饭店。朝鲜方面通知我们,第二天随时随地等消息,带我们去宁边。
这中间还有个插曲,26日从北京起飞前,我们突然接到通知:所有媒体一律不许携带任何卫星直播设备,也不许携带手机等电子通讯设备。朝方没有给出任何的理由,只是说会有相应安排。我们好不容易从汶川抗震第一线征调过来的设备,就这么被废了。
采访前我把采访稿看了又看。能进入朝鲜采访,对于新闻记者来说,是非常难得的机会。每次采访前,我都要反复修改我的提纲。
我感到无比遗憾,因为我们设计了很多直播方案和画面,一旦设备不能带,就只能完全受制于朝鲜方面的条件和管制,采访也会变得十分被动和困难。但是没办法,朝鲜那些年一直是个很神秘的国度,对于新闻记者而言,能进到朝鲜采访,已经是非常难得的机会了,像是天上掉了一个馅饼儿一样。
之前也有一些媒体记者,特别是我们中国的官方记者去过朝鲜,但多数都是跟着领导人去朝鲜访问时的随行采访,被严格限制在官方活动范围之内,不可越雷池半步,朝鲜的外交人员会严密监视在左右,连饭店大门都不能随便出,无法了解朝鲜的真实情况。所以我还是对此次朝鲜之行充满期待,只要让我们去,什么条件都答应。
朝鲜方面为每一家媒体配备了一位接待官员,有点像伊拉克监管记者的“陪同”。接待我们央视的是外务省一位姓金的官员,像绝大多数朝鲜人一样,他的衣服上别着两个像章,一个是“慈父领袖”金日成的像章,还有一个是朝鲜的国旗。也像多数朝鲜人一样,金先生身形消瘦,身上没有任何赘肉。其实,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大多数中国人也是这个样子,年景不好,没什么油水,能吃饱就不错了。
见了面,金先生就对我们约法三章说:“我负责接待你们中国记者,你们在这里的一切行动听我指挥。你们想拍什么一定要先让我知道,我来申请。如果申请得到批准,我陪着你们去拍。否则,一律不行。”我们当然是诚惶诚恐地答应下来。
有个很有趣的细节,我们按照国际上的习惯,见到他之后打招呼说:“金先生你好。”他说:“别别别,对于中国的同志来讲,我们最好还是以同志相称。”这以后好几次,我们脱口而出叫他金先生的时候,他都会纠正我们:“不对,我是金同志。”我们就赶紧改口:“哦,金同志金同志。”
第二天,我们老老实实等到中午,终于接到通知,下午一点钟,统一上车去宁边。
出发前我们每人拿到了一个坐车的名单,很有意思,两辆考斯特类型的面包车,中俄朝三路记者上一号车,美日韩三家上二号车,我跟同事说:“你瞧瞧,有点板门店谈判的意思。”
一点半左右,我们从饭店出发,在平壤市区大街上穿行而过,一路出城,驶往宁边——平壤以北大概130公里的一个山区。
平壤是个都市的样子,类似于社会主义时期的莫斯科,和改革开放前北京的那种都市景象。大同江穿城而过,城里有不少高楼,有很多是苏联时期风格的,马路很宽阔,两边也有许多体育场、公园之类的公共设施。
在平壤市区和近郊都是很好的柏油马路,但是出了郊区,道路就变成了土路,到宁边将近一百公里,路况很差,非常颠簸,暴土扬尘。但一个奇怪的现象是,朝鲜人居然在道路两边,用白石灰画了两条绵延几十公里的白线,作为马路的标志。像我们小时候在学校操场赛跑时画的那种起跑线,用白石灰轧出来的,似乎是新近画上去的,也许是朝鲜方面为了迎接我们这些国际媒体的眼睛,特意画出这两条白线,有点画饼充饥的意思。我们顺着白线,开了将近两个小时,到了宁边。
宁边的核研究院是一个大院,里面有居民楼、宿舍楼,各种各样的厂房,还有一些核试验的厂房。但是我们没有机会参观这些,直接被带到一个小院的一间会议室里。在那里,我们见到了朝鲜原子能研究院保障处的处长李英浩,是个典型的朝鲜人,小个子,小眼睛。
他先介绍了一点基本情况,然后说一会儿带我们去规定地点,拍摄冷却塔爆破全过程,还特别强调说:“出于安全的考虑,大家不能靠近,我们会安排大家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观察拍摄。”
三点半左右,所有记者被叫上了车,绕过厂区,来到一个小山坡上。这里居高临下,距离厂区的冷却塔大约一两公里。朝鲜方面在那儿临时用铁锹培土,堆了一个三层的土台,并用绳子把土台围起来。土台的最上一层还专门搭了个帐篷,里面放了个长条桌子,上面搁了一些同声传译的耳机、望远镜,以及几把扇子和一些矿泉水。看得出,朝鲜方面在有限的条件下,安排得还是很周到。
桌子后面,坐着七八位装扮像是游客模样的人,T恤宽短裤,脖子上还挂着相机。他们是美国官方的观察人员,其中一个是美国国务院负责朝鲜事务的官员,叫金成,是个韩国裔的美国人。其余那几位游客模样的人,据说是爆破方面和原子能领域的美国专家。
在土坡上,我遇到了老朋友,CNN的国际战地记者克里斯蒂安·阿曼坡,她是伊朗裔的美国人,1995年我跟她在波黑萨拉热窝采访中相识,在伊拉克又曾经几次并肩作战,非常熟。一见面我们就打开了话匣子,我甚至还拿起话筒,请她谈了谈感想。这就是记者间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站在山坡上遥望下去,宁边冷却塔孤零零耸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