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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往直前-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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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在这里,生存更加困难。
    按照中央电视台的差旅规定,记者出差外出采访,只能住三星以下的酒店,伙食也只能按照国家财政部的规定,80块钱一天。去国外出差,是按照上世纪80年代国家规定的标准执行。有时候我到国外出差,按照财政部那个标准,吃住上就会非常尴尬。算下来,一天大概只能吃两顿汉堡包,只能住类似青年公寓、招待所之类的地方。当然,这些并不是央视自家的规定。因为,央视算起来依旧属于国家事业单位,一切的标准要按国家财政部门的相关规定执行。而这些规定在当初制定的时候,并没有充分考虑新闻单位工作性质的特殊性。
    有一年,我去巴黎采访法国总统希拉克。找遍了全巴黎,只能找到一家很旧的酒店,一天的房钱是80欧元,其实这个都已经超标准了,因为按标准我们在法国这样的国家每天每人住宿不能超过50美元。我们只能咬着牙先住下,回来再补报告,说明情况,申请追加经费。
    那家酒店虽说在巴黎市,但地段非常偏,离主马路有一大段距离,而且需要七拐八拐才能找到。酒店前台就是一个简陋的柜台,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头站在后面,身后一大堆木格子,一扭身从里面拿一把钥匙,说:“你的房间。”然后,我们需要侧过身,从他旁边一个很窄的走道里面走过去,没有电梯,踏着吱吱嘎嘎响的老楼板走上去。我住的那个单间估计只有6平方米,一扇很小的窗户旁边,放着一张窄得一翻身就会掉下去的床。床旁边是个拉帘门,进去之后就是一个马桶,一个淋浴喷头。
    采访是在爱丽舍宫进行。事前我们跟法国总统府的联络官约好,怕我们不知道怎么走,人家说来接我们,让我们把地址告诉他们。结果,联络官绕了好几圈都没找到我们的所在地,最后打电话联系,我们跑下楼,绕了几条街在一个巷子口才迎上他。当时那个人觉得很诧异,问我:你们中国国家电视台来采访我们总统,怎么住在这么一个地方?
    我无言以对。
    有一段时间,央视因为下面各单位违规用人,频频被人起诉,吃官司,再加上国家出台《劳动法》,为了规避这类不必要的风险,于是全台采取措施清理各个部门各个栏目不合规范雇用的人员,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其实,在我看来,这完全是由于央视发展的速度太快,而用工制度和机制相对滞后所造成的。在这之前,央视的员工有很多种,有正式职工,像我这样的;有台聘的,电视台以一级单位来聘用你;还有所谓的企聘,跟央视有关系的,或央视下属的一些企业,来聘用你,再把你借调给央视做记者编辑;还有部聘,就是一个部门,比如新闻评论部,自己有个人事的小档案,把你聘了,自己给你发工资;还有所谓的“黑工”,很多热血青年和对电视有识之士,甘愿舍家抛业,不图任何东西,就要从事电视这个工作。还有一批流水般不断在换的实习人员。
    如此混乱的用人制度,自然会给央视这样一个国家事业单位,带来很大的麻烦。以前在央视干过的员工,离开后反过来起诉央视,说你当时没有按国家的《劳动合同法》来给我付报酬,买保险,央视作为一级法人代表,应该赔偿。人家还有各种各样的证据,拿出来展示,所以央视输了官司。经历了这次之后,央视痛下决心干脆裁人,终止这种不合规范的用人方法,这是个明智的决定,但是对于当时因为各种原因,正在电视台打拼的成百上千的年轻人来说,却太过突然和无情。
    我们正酝酿着准备全部搬进“大裤衩”(央视新大楼)。前不久,我们被分期分批地组织到这个新大楼去学习。因为这栋大楼太大也太复杂,机关重重,据说光电梯就有将近100部。大楼里各种各样的门,为了防火防盗,很多门是单向的,出去了就没办法再回来。据说已经出现有人被困到楼里面,出不来呼救的情况。所以我们的相关部门决定,对全台人员进行一次非常系统的、细致入微的搬新台培训。
    我们被告知,央视新大楼创造许多世界第一、第二。比如,大楼建筑用钢材量仅次于美国的五角大楼,是世界第二。还有,这栋大楼的网络宽带速度是八亿兆。当时我就在群里发了一个微信,问真的假的。有同事马上回答说,是真的,但是这个要减掉很多卫星传送需要的带宽和流量之后,再摊到近万名届时在这栋大楼里上班的员工头上,大概还不如普通手机蜂窝数据的速度,很有可能到时候也会非常拥堵。
    作为一家电视媒体,央视是个巨无霸,是一艘航空母舰。我们每一个人就是这条大船上的一员。在这里,我们很多人收获了名和利,我们理应心存感恩。这些年,央视在曲折中前行,走过了一帆风顺,也走过了坎坷转弯,我们作为其中的一员,有时也跟着顺风顺水,但也难免有着急困惑的时候。历史和理智告诉我们,任何的航程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路程中会有人来,也会有人离开。对于我们这些还在这条大船上的人来说,我们该做的应当是,竭尽全力避免它触礁,使它成为一艘不沉的航母,载着我们一路前行。
    7.水均益上哪儿去了?
    2009年的一个早上,我闯进刚上任不久的焦利台长的办公室,希望说服他同意保留《高端访问》栏目。
    当时焦台长到中央电视台上任还不到一个礼拜,我听到风声,说台里要取消《高端访问》这个栏目。其实这个动议,在焦台长到来之前,台里的编委会已经在议论了,因为有人提出,《高端访向》播出的内容没有多大新闻性,建议先把这个栏目从央视一套撤出。但是从一套撤了之后,正在改版的新闻频道又没有时段安排这个栏目播出,于是两边都没了《高端访问》的位置。有人提出,干脆直接撤销《高端访问》。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非常着急,想了一晚上该怎么办。倒不是说我患得患失,在意这一亩三分地被拿走,而是认为,撤销《高端访问》对中央电视台将是个巨大的损失。
    《高端访问》是2004年按照当时新闻中心主任李挺的创意开办的,栏目名称也是李挺主任亲自想出来的。这是一档大型人物专访栏目,主要以采访外国政要、国际风云人物和当今世界各领域的精英人士为主,每期45分钟,每周日在央视一套播出,我担任栏目的制片人和主持人。从2004年创办以来,《高端访问》专访了近300位国际高端人物,在观众中有很好的口碑,影响也很大。
    当时,北京的各国驻华使馆,几乎没有不知道央视有个《高端访问》栏目的,很多国家的领导人访华前,该国大使馆都会主动联系我们,希望我对他们的领导人做一次专访,这其中包括联合国秘书长安南、潘基文,英国首相布莱尔、布朗,美国总统卡特、国务卿基辛格,德国总理施罗德,俄罗斯总统普京、梅德韦杰夫,法国总统希拉克,巴西总统卢拉等等。
    几年下来,《高端访问》摸索出了一套高效科学的运作模式,也培养出了一支专业的团队,栏目虽然不像《新闻联播》《焦点访谈》那样家喻户晓,但也拥有一批高素质的观众群体,并且在业界享有不错的美誉度。当然,我本人也因此被冠以专访外国领导人的“专业户”、中国的“拉里·金”(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著名访谈节目主持人)。毫不夸张地说,那时《高端访问》已经成为中央电视台的一个独特品牌。
    就在这个时候,台里传来栏目要被撤销的噩耗,我焦虑不堪,决定越级“上访”,找央视最高领导,做“垂死一搏”。
    怎么说我也是央视“老人”、资深主持人吧,所以,台长秘书很给面子,没有阻拦我,我很顺利地见到了焦利台长,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也是至今唯一一次见他。
    《高端访问》栏目组合影。凝聚着我们这个团队心血的《高端访问》在2009年8月10日停播,我们都深感遗憾。
    我开门见山对焦利台长说:“《高端访问》不能撤,撤了对中央电视台来讲是一个损失。这是我们很有价值的一个平台,可能收视率不是很理想,可能新闻性、动态性不是很强,但是这是咱们中央电视台将来做国际大台拿得出手的一个品牌。况且我作为这样一个栏目的主持人,已经凭借它积累了很丰厚的资源,这个资源将来还是可以为电视台所用,不能这么简单地把栏目撤了。”
    我一口气差不多讲了20分钟。我对焦利台长说,我不同意《高端访问》没有新闻性的说法。央视的新闻节目用不着每一天每一档,都得是爆炸性的动态新闻。即便新闻人物的采访也不能想当然。比如今天朝鲜闹腾了点什么事,你就非要当天采访到金正恩;明天维基解密的阿桑奇爆出什么秘密,你立马就要跟他面对面连线。以今天中央电视台在国际舆论的地位来讲,我们还做不到。
    但是,央视记者任何时候采访到某国领导人,它本身就有新闻价值。比如,我采访了法国总统,可能是我一个礼拜前采访的,或许采访播出时没在新闻爆发点上。但是作为央视这样一个平台,我们面对法国总统,听他谈对中法关系的评价,对欧洲与法国关系的看法,这中间可能会涉及到对前一阵子比较热门的光伏产品的态度,法国对台湾出售武器的态度,法国解除对中国军售的制裁等等。实际上,这些本身就具有新闻价值,怎么就不是新闻了呢?我甚至反问焦利台长,从“9·11”到现在已经快十年了,但在这十年里,你任何时候能采访到本·拉登都是新闻,不是吗?
    我还说道,我们做电视、做新闻,不能急功近利,短视决断。人家CNN(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一档《拉里·金》专访栏目一做就是30年,最后是因为主持人老得不行了,才换人换名字的,但就是那样栏目也没撤销。
    听我讲完,焦利台长考虑了一下,说:“我理解你的想法,但之前台里已经有了初步意见,这样吧,你再找一下你们具体部门的领导,就说我的意思,《高端访问》这个栏目形态先不要撤,还是保留。你们还是继续做,当然节目样态上可以改革一下,让它变得更新闻一点,更电视化一些。”我如释重负,当即将台长的意见转达给新闻中心主管领导。
    然而,后来我接到的具体指示却是,《高端访问》节目代码(相当于栏目番号)取消,采访依然可以做,但不定期在新闻频道中我主持的另一档日常栏目《环球视线》中播出。我明白,这就意味着这个栏目不存在了,尽管我还可以专访外国元首,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阵地都没了,说是专访,其实充其量就是一条长一点的新闻报道,容量、分量、影响力大相径庭。
    后来的事实证明,《高端访问》被撤销确实是个很大的损失。当初和我们竞争的主要有两家类似的栏目,凤凰卫视阮次山的《风云对话》和杨澜的《杨澜访谈录》,而我们由于凭借国家台的优势和自身的专业性,总是能占到上风。《高端访问》撤出后,实际上等于给这两家让出了市场,很多高端人物转向了他们。
    到现在为止,时常还有使馆或者外交部的部门找我说,我们的总统要来中国,你是不是做一次专访?我只能说,对不起,《高端访问》这个栏目没有了。对方问,那你还做吗?我说,还做,但是,是在《环球视线》里不定期地播出。往往,对方就会犹豫、退缩。
    最鲜明的例子就是,前不久韩国的新任总统朴槿惠要来中国,我们跟韩国使馆联系对她进行采访,韩国使馆经过商量之后回复我们:虽然你本人很有资历,但是因为没有一个正式固定播出的平台,我们觉得效果可能未必好,所以我们还是决定接受别的栏目采访。像这样的事,这些年越来越多,每每都让我感到痛心不已。
    我从1993年进入中央电视台,做《东方时空》和《焦点访谈》的记者、主持人。2000年《东方时空》改版,成立了《世界》栏目组,我被任命为《世界》栏目的制片人兼主持人,2003年又有了《国际观察》栏目,2004年又有了《高端访问》,2006年又有了《360°》,2009年又有了现在的《环球视线》。这二十年里起起落落,我经历了这么多栏目,每隔三五年就是一个旧栏目逝去,一个新栏目诞生。每一次这种经历都会是一次阵痛。
    我曾经听老前辈们说,在中央电视台,一个栏目火不了太长时间,一般五年,最多十年,也就到头了。像最早的《正大综艺》,火成那样,总有寿终正寝的一天。当然,这里说的大多是专题性和文艺性的节目。作为新闻节目而言,世界的变化日新月异,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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