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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也入乡随俗,订的是二楼的驻京办包房。
驻京办包房丁能通定过几次,早就轻车熟路了,当他携朱明丽走进驻京办包房时,金伟民早就点好了酒菜。
朱明丽早就听丁能通谈起过金伟民的传奇经历,一番寒暄后,刻意观察了几眼,金伟民中等身材,浓眉细眼,金丝边眼镜后面的目光犀利敏锐,一看就是个睿智之人,大背头梳得纹丝不乱。给朱明丽印象最深的感觉是,金伟民是个极少把观察他侧面以至背面的机会留给别人的人。
与朱明丽不同,丁能通对李欣汝更感兴趣。正因为眼前这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李欣汝对丁能通也格外热情。这让朱明丽很不舒服。特别是李欣汝的美貌,更是让朱明丽有些嫉妒。
朱明丽在香港生活工作多年,在香港无论是走进写字间,还是逛商场,朱明丽最自信的就是自己的美貌。但是在李欣汝面前,朱明丽一下子没有自信了,她觉得眼前的女人不仅娇艳,而且狐媚,任何男人被她看一眼都可能迷失方向。
其实,李欣汝见了朱明丽也有同感,她见金伟民握着朱明丽的手不肯撒手,不禁娇嗔地轻咳一声。其实金伟民并不是被朱明丽的美貌吸引住了,而是被她曾经为香港黄河集团董事局主席黄瀚晨当过秘书的经历给吸引住了。
黄瀚晨一直是华人商界的骄傲,这辈子能成为像黄瀚晨那样的商界超人一直是金伟民梦寐以求的梦想。正因为如此,金伟民觉得见到朱明丽仿佛见到黄瀚晨一样亲切。
寒暄落座后,丁能通先举起杯,自嘲地说:“伟民,尽管你小子反客为主,要请我,这第一杯酒也得我先敬你,借花献佛,你买单,我接风,来,先干为敬!”
两个人笑着干了杯中酒,金伟民笑着说:“能通,官至驻京办主任了,还是改不了你先声夺人的毛病!”
“伟民,”丁能通苦笑道,“驻京办主任算什么官,在官场上是个不入流的角色。没听人家说嘛,小时候,把English读成‘应给利息’的同学,现在成了银行行长;读成‘阴沟里洗’的成了菜贩子;读成‘因果关系’的,现在成了哲学家;读成‘硬改历史’的成了政治家;而我一不小心读成了‘应该累死’,现在就成了驻京办主任了。”
丁能通说完,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特别是李欣汝和朱明丽笑得更是花枝乱颤。
“丁大哥,你可真逗,我早就听伟民说过,驻京办主任都是些胸怀领导、放眼京城的能人,人脉关系深厚得即使市委书记、市长也要敬畏三分呢!”李欣汝面若百合、声如春雨地说。
●【5。官府私家菜(3)】
“欣汝过誉了,两千多年封建社会传下来的子民心态根深蒂固,封建王朝‘天子’是老子,受封诸侯是儿子,儿子听命于老子;现在却是权力即是真理,领导就是核心,驻京办主任哪儿比得了伟民这些资本宠儿活得真实!”丁能通自嘲地说。
“通哥,我倒是同意欣汝的观点,驻京办主任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的,做得了驻京办主任的人,做什么都会是出类拔萃的,没有三头六臂也差不多,金总,你说是不是?”朱明丽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丁能通底气不足。
其实自从丁能通陪吴市长去301医院看望王鼎臣那天起,心情就一直很复杂,因为丁能通发现即将就任东州市驻京办主任助理的习涛有鹰一样的眼神,这样的眼神犹如针孔摄像头扎得丁能通坐立不安。眼下离习涛上任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丁能通还没想好如何应对吴东明安插在驻京办的这个特务。丁能通敏锐地觉得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习涛有可能成为自己驻京办主任生涯中最强有力的政治对手。
“能通,朱总的话颇有见地。我就是你这个驻京办主任的最大受益者,其实无论是弄潮商海,还是弄权官场,人们总结成功者时好像每一步都是精心策划的,其实在我们当事人来看,很多事情都是带泥吃萝卜,洗一段吃一段,这么一步一步走下来,有很多限制条件逼着我们不停地变,有时人就是这样被逼出来的。”金伟民颇为感慨地说。
在大学时,丁能通就佩服金伟民好学博闻,对问题见得快、想得深,时出新意,而且又健谈,常常议论喷薄而出,滔滔不绝。有些同学出于嫉妒,觉得他自负,有凌人盛气,其实他并不倨傲,只是活得本真,从不掩饰罢了。那时候,丁能通也是风华正茂,才思飙发,两个人常为一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如今想起,真是日月如梭!
“伟民,我给你交个底,东汽集团如今是山穷水尽、四面楚歌,它的气脉全看你在资本市场上出神入化的运作能力了。吴市长听了我对你的介绍,对你抱有很大的希望,一旦接手东汽集团,你可就踏上了一条任重道远的不归路啊!”丁能通意味深长地提醒道。
应该说金伟民这次准备去东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甚至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他知道这里面有很大的风险,一旦做不成,就有五百万美金的中介费用要损失,更重要的,这里面还蕴藏着巨大的政治风险,日后有什么不测的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是在金伟民的生命中,对他最重要的就是使命感和成就感,他想得更多的是成功,而不是失败。
“能通,企业家有个别名叫冒险家,”金伟民不加掩饰地说,“你怀疑这个又怀疑那个,什么事情都做不成。真正的企业家光靠精明是不够的,还得有点傻气。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傻帽儿吗?但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件事一旦接手,我失去多少,得到多少,我都想过了,做这件事我先是为了完成我梦寐以求的一个宿愿。只要能对国家民族有利,这就是我最大的安慰!”
金伟民的话让丁能通很受触动,人生绚丽,智者不惑,他原来以为自己这个驻京办主任既可以远离东州官场的勾心斗角,又可以享受利用驻京办这个神秘平台积累下的皇城人脉,集富贵于一身职位,得到这个职位让做神仙也不换,如今与金伟民的志向比起来,丁能通一下子自惭形秽起来,他觉得金伟民在自己面前更像金庸笔下的大侠,而自己更像韦小宝。
●【5。官府私家菜(4)】
“伟民,念大学时你的野心就比我大,”丁能通惭愧地说,“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不要掌握了真理就可以大声说出来,我在官场最了解这一点,旧体制有着强烈的路径依赖和运转惯性,我最担心的是你的性格,生活当中大多数人是吃了苍蝇就咽下去了,而你是公开拒绝吃下去的人。”
金伟民很理解丁能通的善意,但他还是觉得丁能通在官场上待久了,早就失去了锐气,大概光剩下诡谲和圆滑了,于是他笑着说:“能通,法国有位贫穷的年轻人,经过十年的奋斗,终于成为媒体大亨,跻身法国五十名大富翁之列。1998年他去世,他将自己的遗嘱刊登在当地的报纸上,说:我也是穷人出身,知道‘穷人最缺的是什么’的人,将得到一百万法郎的奖赏。几乎有两万人争先恐后地寄来了自己的答案,答案五花八门。大部分的人认为,穷人最缺少的是金钱,另一部分人认为穷人最缺少的是机会、技能……但都没有答对。一年后,他的律师公开了答案:穷人最缺少的是成为富人的野心!这个谜底震动了欧美,几乎所有的富人都予以认可,说出了自己成为富人的关键所在。这里说的‘野心’,正确地说,应该是我们常讲的‘雄心壮志’。我们难以想象,一个心志不高的人,一个没有远大目标的人,连一张蓝图都没有的人能够创造出什么奇迹。能通,你的提醒我很理解,但是我最喜欢愚公移山的故事,既然不能选择历史,那就服从历史的选择。中国的改革开放就犹如大江东去,黄河已经到了入海口了,历史已经过了激流险滩,即将进入世界的大潮流。顺其则昌,逆其则亡,你们说是不是?”
“听了金总的话,我也想起了一个故事,有个人很穷,一个富人可怜他,想帮他致富。富人送给他一头牛,嘱咐他好好开荒,春天撒下种子,秋天就可以脱离贫穷。穷人满怀希望开始奋斗。可是没几天,牛要吃草,人要吃饭,日子比过去还难,于是他想,不如把牛卖了,买几只羊,先杀一只吃,剩下的可以生小羊,长大可以卖更多的钱。穷人的计划如愿以偿。只是吃了一只羊以后,小羊迟迟没有生下来,日子又艰难了,忍不住又吃了一只。穷人想,这样下去不行,不如把羊卖了买些鸡,鸡生蛋的速度要快些,日子立刻能好转。穷人的计划又如愿以偿,但是日子并没有改变。艰难时,他又忍不住杀鸡,终于杀到只剩下一只鸡时,穷人的理想彻底破灭了,心想,致富是无望了,不如把鸡卖了打一瓶酒,一醉解千愁!春天来了,富人兴致勃勃地送来了种子,发现穷人醉卧在地上,依然一贫如洗。富人转身走了,穷人继续贫穷。可见穷人不仅仅是没有资本,更可悲的是没有资本运作意识。”李欣汝饶有兴趣地说。
朱明丽接过话题发挥道:“通哥、金总,欣汝说的这个穷人很像今天举步维艰的国企,许多国企的经营管理就像这个穷人过日子,心态完全一样。”
朱明丽的话一针见血,丁能通感慨地说:“明丽这个比喻很形象,东汽集团之所以陷入今天的困境,就是这种穷人过日子的心态造成的。这种穷人心态是什么?就是旧体制、旧机制、旧制度,怎么改变?光给牛不行,就拿东汽集团来说,下属的欧华汽车制造厂设备是一流的,仍然是穷得资不抵债,什么原因?没有资本意识,就更谈不上资本运作能力了。”
“所以说,对于东汽集团这个‘穷人’来说,缺的不是送牛的富人,而是我这个具有国际资本运作能力的投资家!”金伟民哈哈大笑地说。
●【5。官府私家菜(5)】
众人也被金伟民的机智逗乐了,丁能通插嘴道:“伟民,我和吴市长约好了,他明天省里有个会,后天专门抽出一个上午见你。明天一整天你想去哪儿?要不要我陪你逛一逛北京的名胜古迹?”
“能通,我听说北京白云观的签很灵的,如果明天你有时间,陪我去白云观走一趟怎么样?”金伟民虔诚地说。
“没问题,白云观的梅峰道长是我的朋友,精通《易经》,善观面相,那可是经常在中南海里走动的高人!”丁能通神乎乎地说。
“那好,明天咱们就虔心丘祖庭,问道白云观。”
金伟民说罢,举杯敬酒痛饮。酒逢知己,大家喝得开心,连两名如花似玉的美人也有了三分醉意。
●【6。放屁吧(1)】
离开官府私家菜酒店时,已经是午夜时分,金伟民携李欣汝回了昆仑饭店。朱明丽余兴未消,非要丁能通去什刹海酒吧,言称有一个酒吧叫放屁吧,有趣得很,丁能通问怎么个放屁法儿,朱明丽诡谲地一笑说,去了你就知道了。丁能通拗不过她,只好开车往什刹海方向驶去。
其实,丁能通很喜欢什刹海地区的慵懒闲适,但是自从金冉冉去美国留学以后,他就很久没来过这里了,特别是这个寒冷的冬天,丁能通久未光顾什刹海,甚至开车都没路过过这里。
这才短短半年时间,什刹海的酒吧就从后海南沿到前海北沿连成一片了,间隔之密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旁边那一汪湖水,还真看不出这里和三里屯酒吧街有什么区别。眼前的繁华让丁能通对过去那个世外桃源般闲散舒适的什刹海十分怀念,好在朱明丽说的放屁吧在烟袋斜街。
奔驰车驶过车水马龙、愈加不堪重负的银锭桥,来到烟袋斜街,在叫做“莲花”和“藕”的酒吧之间有一家叫“烟斗”的酒吧,是一家以烟斗和烟草为特色的酒吧,只是在烟斗的招牌下还标榜这里是北京唯一的最纯粹的男士俱乐部,仅就这一点便一下子引起了丁能通的兴致。
“明丽,这里好像是男人的天堂,你能受得了?”丁能通停好车问。
“一般女孩子在这里呆不了二十分钟。不过,我喜欢,在这里除了可以整夜抽烟斗以外,还可以听音乐、唱歌、跳舞、朗诵诗歌、看各种电影,可以找人大聊特聊,也可以参加烟斗酒吧组织的户外探险和军事活动,来这里的人可以完全处于放松状态,几乎近于肆无忌惮。”朱明丽张扬地说。
丁能通看着两眼放光的朱明丽,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温婉聪慧、一身职业装穿得淑美可人的北京花园的总经理,倒像一个典型的野蛮女友。
丁能通从现在的朱明丽身上,看见了一些金冉冉的影子,他哈哈大笑地说:“明丽,有这么过瘾的地方,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走,我就喜欢肆无忌惮的地方!”
丁能通最后这句话是一句心里话,在官场上夹着尾巴做久了,就像被阉割了的太监,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