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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亚瑟埃文斯先生首次向公众介绍他在克里特的考古发现时,他对其中最经典的一幅被命名为“侍酒者”的壁画进行了娓娓动听的描述。
他这样写道,“它的颜色,几乎同它在三千多年前被放进去时一样光鲜亮丽,色彩缤纷。更重要的是,这还是这支神秘的迈锡尼人的真实肖像画首次在世人面前亮相。当我第一眼看到这幅画,就被画面上那个青年的朝气蓬勃、英武俊朗所深深打动和吸引,让我不禁突然想起在经过这段一个漫长的历史记忆真空之后,那个恍如昨日的被遗忘的世界重新依稀出现在世人眼前。以至于,我对今天仍生活在克里特岛上的那些懵懂无知的劳动工人都产生一种莫名的神秘感。”
第六章 神圣的克诺索斯之殿(2)
“实际上,对于他们(指克里特岛土著居民)来说,在地层中间发现的这幅画无异于就是奇迹,他们会虔诚地瞻仰这位圣人的肖像!另外,这幅壁画的搬运本身也是一件需要特别细致而繁冗的地下工程,并且在夜间需要有人看守,于是,我们决定让团队中大家最信得过的老马诺利斯(Manolis)担任这项工作。一夜,不知何故,他竟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梦里,这位怒气冲冲的神圣出现在他面前。随即他马上醒来,他意识到有一种神秘物体在自己身边;他周围的动物们也开始低吼嘶鸣,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是看见了一种‘幻象’(φαντά;ξει{希腊语fantáksei}),第二天早晨他在向同伴述说这段经历时称,‘整个这片古墓里都是鬼影瞳瞳!’”'2'
这幅与真人大小相当的画像在大腿以上部分都保存完好,它被收藏在克里特岛上的坎蒂亚博物馆中。画面上,年轻的侍酒者双臂前曲托起一尊细长形状的尖头容器,容器表面用金银来进行装饰,瓶口泛起“酒沫”似的流体,青年侍者一只手举起握住容器的手柄,另一只手则抓在容器底端的末梢上。画面上的青年是一个侧立的轮廓,从身材比例特征来看,完全是现代人类,此外他的胡须也剃得十分干净;他的额头饱满,长着深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卷发。亚瑟·埃文斯先生认为,从其颅骨结构分析,他应该属于“短颅型”(brachycephalic)人种;但也有人把他归作“中等类型”(mesacephalic)。他的脖子上戴着一串银链,在惟一能够看得见的这只耳朵上戴着耳环,看起来上面似乎镶嵌着一块蓝宝石。在他右臂的肘部以上戴着一只臂环,而在其左腕上套着一只印章似的手镯,看起来就像今天人们戴的腕表。他的身材修长而健美,腰上束着一根腰带。他穿着一身十分得体的紧身衣服,上面还带着十分精美的装饰。
在这幅著名的画像被挖出以前,挖掘者们先清理出一条将近4码宽的铺石走廊。左面的墙壁还保留着灰泥强的痕迹,墙上绘制着一幅连贯的一群男母权贵的人物壁画。遗憾的是,这些画面人物的脸部都已无法识辨。但考古专家们注意到,这些画像与埃及古墓中描绘的那些“凯弗提尤”人(Keftiu)十分相像。
这些画像与此后发现的其他一些画像都有一个有趣的特征,那就是它们证明了克里特人曾经广泛使用一种蓝色染料。画面上几位男性人物穿着淡蓝色长袍,而其他人则身穿镶有蓝边的白色长袍。很显然,腓尼基人并不是最先使用这种著名的染料的,而长久以来,人们一直把它们同腓尼基人联系在一起。随着后来不断有新的证据出现,这种推测也最终被彻底否定。很多年以前,腓尼基人取代克里特岛上的海上商人开始缝制这种淡蓝色的长袍,不过看起来,人们似乎只是在举行一些特殊仪式的时候才会穿上它们。于是,人们很容易将其与柏拉图作品中的亚特兰蒂斯联系起来,因为那里的居民也有着类似的传统。当祭祀的公牛被贡奉上来,敬神的酒器也在神庙的祭台上摆放完毕,“笼在牺牲周围的篝火被渐渐熄灭,所有的祭祀人员穿上漂亮的深蓝色长袍……然后人们彼此之间进行公堂对簿似的问讯,与现实中对触犯法律者的法庭审判几乎分毫不差。在‘审判’程序结束后,随着旭日东升,天色放明,他们便将‘鏖战’一夜的结果刻在一块金匾上,再把它连同他们在仪式上穿着的服饰一并保存起来作为纪念。”'3'
埃文斯在其中的一个小间中发现了一个浴缸大小的陶土容器,里面就存放着一批刻有字迹的黏土牌匾。它们是埋置在一堆木炭中,表明曾经是被放在一个木箱里,并在后来的某个时期在火灾中被烧毁。
随着挖掘工作的不断向前推进,许多引人注目的发现在那段时期如梅花间竹般相继出土,这大大激发了当时考古学界对克利特的强烈兴趣与无限遐思。透过那些残破不堪的壁画,人们仿佛看到消逝弥久的克利特岛上的圣灵们的归来;夜风瑟瑟,掠过挖掘过后的废墟,有如“幽灵们清盈的脚步”在肃穆的回廊间往复行走;又似“一颗忧郁深沉的心灵在默默倾诉着经年旧事”。当我们闭目凝思,脑海中浮现出那年那月——
一缕夺目的日光刺透晶莹欲滴的露珠,
霎那间,幻化出一个瑰丽的缤纷世界,
流光溢彩,灿若繁星,
此情此景,让人直想昔日雅典的气势恢宏;
惊涛拍岸,洪波涌起,
声声震耳,四面八方的声势交相呼应,
这亘古不息的风吟穿越神秘的群山、密林与海峡,
古老的预言此刻在我们眼前变得豁然清晰。
挖掘者们的预言并非虚妄的梦幻;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几乎昨夜它们还是依稀的概念,此刻竟已全都展现在人们眼前。考古学家们坚信,要彻底揭开这个谜团,就必须去搜罗足够的证据——证明这座宫殿的主人就是传说中的米诺斯,或者是被冠之以这个称谓的其他国王,随着他的地下宫殿重见天日,最古老的欧洲之王也便呈现在世人眼前。
在这座地下宫殿的腹地,埃文斯们最终挖掘出弥足珍贵的古文明遗迹,几千年来,这些被深埋在历史尘埃下的古老遗迹,见证着荷马时代的过往英雄,亚述文明的兴衰沉浮,巴比伦帝国的繁盛凋零,埃及王朝的权赫天下,以及波斯人的辉煌,希腊人的权贵,罗马人的称王。而当初端坐在这座宫殿王位之上的帝王们,在历经岁月的荡涤沉淀后,演化为神话传说中的人物,甚至在学究们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下,它们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但是这里,我们要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童话般的古老王朝的如烟往事。
“王位室”(ThroneRoom)位于宽阔的宫殿中厅上层与西配殿的“长廊”之间。但是,只有从宫廷的正门才能够进入到那里。要找到“王位室”,首先必须得穿越一间大约只有七码见方的小前厅,四壁是用碎石垒起的墙,挖掘者们发现,当初这些墙壁在修建时就已经被涂上了灰泥,而且经过古代艺术家们的装饰,墙壁表面十分美观,可以想象,这些古代的建筑师已经具备熟练的绘图技术与高超的着色水平。
在“议事大厅”内的墙壁四周排列着许多石椅,而在北面的两张石椅之间有一块凸起的石板,那便是国王的王位。显然,米诺斯王就是端坐在这里,为满堂的达官显贵们主持会议的。这个房间内大约有二十张左右的座椅。
那个王位在被发现时仍完好无损,造型十分别致。这与第四王朝的埃及国王卡弗拉(Kafra)的金字塔中的布局结构形成有趣的对照。王位的靠背较其他座椅都要高出一块,并且造型也更加简约。它的外形为一种凹凸起伏的轮廓,有点类似于橡树叶的样子。王位的底座坚实而宽阔,石椅中部被打磨得平整光洁,坐上去正好合适。而它的边缘部位也都雕刻精美,从正面看那些“双线条花边”,还有些像“近代的哥特式”设计风格。
挖掘者们像传说中的勇士尤利西斯一样被带到这间房厅——不过他当初是渴望早一点回到自己的家园。传说中,他发现了这座神秘宫殿,看到米诺斯王端坐在众大臣中间,他身下的石椅“打磨得异常光滑”,就像《奥德赛》中对腓尼基王的描述一样——
首领们,(元老院的)议员们
第六章 神圣的克诺索斯之殿(3)
下面我将发表我的讲话,请诸位注意。
这位与我素不相识的客人,在旅途中误入了我的宫殿,
哦,他或许是来自东方,抑或是我们西边的某个邻国。
他请求能够在我们的指引下安全返回家园,
我们可以满足他的愿望,这里我便宣布批准他早日返回的要求,
作为大国,我们将一如既往地帮助我们的邻邦;
对于此刻这位陌生来客,
尽管我们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来,以及如何闯进我们的宫门,
但他既然已经抱怨在这里停留得太久,
那我们就尽快——
让他乘坐我们的神舟,哦,那是一艘速度最快的大船,
再从我们的勇士中选出五十二位青年,要保证他们是最好的;
然后,给他们配上最快的船桨,
一切准备就绪,把船停在那里,在我的宫殿举行一个送行宴会,
我将亲自来为这位客人提供各种方便。
因此,我命令所有为他送行的随从们,
还有这里所有的贵族大臣们,
你们要像对待我一样照顾好我们的客人,
现在,让我们一起尽情享受这快乐的时光吧,
尊贵的客人,您可一定不要拒绝啊。
还有啊,叫来我们的伟大歌手得摩多科斯(《奥德赛》中的盲诗人),
一起分享我们的宴会,神赋予了他吟诗诵歌的超凡天分,
他的文辞隽永,他的乐音曼妙,
天才的灵感一旦燃起,四海之内便无人能及。'4'
在米诺斯“王位”的正对面,是一个有石板防壁的浅槽。至于它的作用,还不得而知。尽管有人提出这样的观点——诸如外交使节之类的人在此等候国王的召见时,会在这里洁身净面,但这一理论很难令人信服;因为在这座巨大的宫殿里,在别处有专门的盥洗室,人们可以在那里洗去一身的旅途劳顿,疲态倦容。因此,它或许没有什么实际的用途,仅是装饰整体的一部分而以。此外,这里还使用了鱼尾板作为结合板,这与绘在四面灰墙上的壁画景致融为一体,十分和谐。这是一幅河边的景象,画面上在潺潺的流水边上,是一撮撮茂密的芦苇、嫩绿的水草以及姹紫嫣红的花儿,这些美景令厅堂之内顿显盎然生机,充满欢愉之气。在门口的两侧是两只光芒四射的鹫头飞狮,它们身披孔雀翎,亚瑟·埃文斯先生对此评述道,“这表明,这种印度飞禽在所罗门时代之前更早的时候就已经被东地中海地区的人们所知”。这样一幅绚丽多姿的花圃图构成了整个画面的奇特对比,另外,在那缓缓地蓝色溪流之畔,还散落着一些蕨类植物和棕榈树。
在那场大火吞噬掉这间艺术画廊,以至于摧毁整座宫殿之前,这里一定曾经富丽堂皇、景致典雅。不难想象,当初在这些石椅上面肯定铺着镶满花边的地毯和衬垫,从而与屋内整体华丽的色彩相吻合。而这其中,王位显然也是经过一番精心装饰的。对此,亚瑟·埃文斯先生这样写道,“整面墙壁都被刷成亮丽的白色,并且是用不同的方法反复粉刷。那张王位至今能够显现出清晰的大红痕迹。在对王位的靠背进行细致的检查后,人们发现了这样一个事实,即那上面有许多细线条(这些线条在墙壁上面的壁画中也大量存在),而它们与埃及工匠习惯使用的一种技术装置画出的引导线十分相似。因此,这似乎表明,王位的靠背是曾经经过异常精心的图案装饰设计的。”'5'此外,经过铺就的地面明显在四面墙壁之间设置了一道边界,同时也是一种艺术的装饰。
另一个有趣的早期发现是宫殿中的“酒窖”——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地下室”。在那个长长的走廊中,考古学家们发现了一排排摆放完好的大坛子,“侍酒者”在宴会上所端的酒应该就是储存在这里,此外其中的一些坛子还装着一些油类液体。此外,特别值得一提的还有,在其中一个房间的墙壁上,画有一头公牛的浮雕像。“它与真牛大小相当,或者还要大一点”,它的发现者当时留下这样的记录。“它的眼睛格外突出,瞳孔为黄色,虹膜略显淡红,在眼球周围以上部分绕着眼白有一条明显的狭长箍迹。牛角呈淡灰色……总之,这幅浮雕彩绘堪称是迈锡尼文化流传至今的雕塑艺术中最具价值的艺术典范。从对这头公牛浮雕像的描绘工艺来看,当时的艺术家表现出极强的艺术感染力,这也使得画面上的这头牛是如此的生机勃勃、活灵活现。可以说,这种表现手法是在高度的自然主义中融入了恢宏肃穆的表现张力,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在此后的古典艺术中,我们再未见到过刻画得如此真实、如此充满力量的公牛画像。”'6'
第六章 神圣的克诺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