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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到期了。
一天早上,在自己的住处,乔纳斯笨手笨脚地炒了几个鸡蛋,尼基坐在餐桌旁,一条床单裹住肩头,整个人沐浴在夏日的阳光中。乔纳斯一边看着她吃鸡蛋,一边漫不经心地对她说,不如搬来我这儿住吧。
乔纳斯想把这份过早的成熟感维持下去,可妈妈听说他放暑假不打算回来了,反应比他预想的要强烈得多,听她电话中的声音,像是几乎要哭出来。最后,乔纳斯让步了,让妈妈派飞机过来接自己回去,至少也要在家里住上一个星期。回到家,一看到自己的屋子这么大,再想到自己和尼基蜗居的小套间,乔纳斯感到心里有点儿毛刺。他说自己累了,不想出去了,于是和妈妈在餐厅的餐桌旁坐下,新来的厨子(乔纳斯之前从未见过这个人)为两人端上鳐鱼肉配蛤蜊浓汤,这可能是一年来他吃过的最棒的一餐。“回到家了。”他说道,然后和妈妈不约而同大声笑起来。
妈妈的样貌有了些不同,乔纳斯开始还以为她整了容,可又不像,没那么大动静,或许打了肉毒素,或其他类似的东西,谁知道呢。他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花这些钱,可没说出口。妈妈总喜欢说,自己可以同她知无不谈,言无不尽,可在衰老这个问题上,自己最好还是装聋作哑,这是爱她的表现。她问了好多关于尼基的问题,乔纳斯竭尽自己之所能含糊其辞,顾左右而言他。
吃甜点时,爸爸回来了。“瞧,亲爱的,咱们儿子上大学回来了。”这七天以来,每当亚当回到家中,辛西娅都会把这句话重复一遍。“今天见到世界健康组织的人了吗?”
“见到了,不到两分钟。那帮家伙倒是一句客套话也没有,不过我挺喜欢,他们好像在说:我们很忙,要救人,把钱放在桌上就行,剩下的交给我们。”
“真的啊,”辛西娅站起身,双手抱住亚当,“我觉得,那人故意顶撞你,肯定是精心策划的。我对这样的人兴趣不大。”两人吻了一下。
乔纳斯说:“真是一对恩爱夫妻。”
艾普瑞尔不在家,那一周她在海边过。
这不稀奇,近些日子,她动不动就感到枯燥乏味。乔纳斯注意到,妈妈每天晚上都会接到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不是艾普瑞尔,可讲的事同她有关。可能是司机,也可能是阿玛根塞特的某个人,负责盯着他姐姐,别让她太出格了。乔纳斯有些想念姐姐,没能见到她挺失望,可失望并没维持多久,回到芝加哥后一星期,艾普瑞尔就打来电话,说自己马上过来看他,着实让他吃惊不小。
乔纳斯没去机场接艾普瑞尔,两人不见面的时间其实也没那么长,圣诞节还见过,可感觉好像已经过了好长时间。他站在窗边,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等着去接她的车出现在视野中。司机是他亲自找的,他还给了司机自己的地址,倒不用担心司机找不到地方。可还有别的不确定因素,每当其他安排,比如说航班时刻表,同艾普瑞尔自己的安排发生冲突时,那种不确定因素就会冒出来。乔纳斯听说过,有一次,没能给她买到头等舱的票,只买到了公务舱,她觉得实在没面子,干脆就不登机了。说实在的,她进了头等舱乘客专用的贵宾室,父母和乔纳斯反而能放宽些心,贵宾室里有酒喝,倒不是大家鼓励她一身酒气,跌跌撞撞地上飞机,可贵宾室里至少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能确保她安全登机。
几分钟后,一辆车驶来,在对面的凉棚下停下来。看到艾普瑞尔的样子,乔纳斯吓了一跳:简直就是皮包骨头,不过眼睛和皮肤还挺亮泽。乔纳斯提醒自己别反应过度。艾普瑞尔放下包,把乔纳斯的住处扫视了一遍,从她的眼神立马就可以看出她在想什么。
“这地方简陋了些。”乔纳斯自己先承认。
艾普瑞尔耸耸肩,说:“谁知道你又在整什么,咱们家的甘地。你老婆呢?”
乔纳斯眉头微皱,尼基从厨房走了出来,脸红扑扑的,说话时声音特别尖,一点儿也不自然。说实话,乔纳斯的家庭令她感到有些胆怯,虽然之前她自己说盼望能见到乔纳斯的姐姐,可事到临头还是怯场了。她把艾普瑞尔的行李提进书房,那儿被收拾了出来,临时当做会客厅用。再出现时,她说,很抱歉,今天跟阿格纽约了在系里见面,半小时前就该走了。乔纳斯怎么也想不起来她之前提过这件事,他和艾普瑞尔一起目送她走出房门,把门关上。
“我还不敢确定,”艾普瑞尔说,“可我有种感觉,这小妞不喜欢我。”
“一切才刚开头,”乔纳斯答道,“我觉得,她就是有点儿紧张,怕你看错了她。”
“怎么错?”
“比如说,干吗跟我好。”
“是啊,”艾普瑞尔一边说,一边跳到沙发上,“确实,她还年轻,还不至于掉进钱眼里。再说了,对你来说,她太热辣了点儿。别介意,没有坏意思。”
“你从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乔纳斯说道。
“看看这阁楼就够了,还会怀疑她是在钓金龟婿吗?要是的话,她可就是长线投资了。她一回来,我就让她在我面前坐下,向她问个明白:你究竟打什么主意。”
艾普瑞尔说自己要先睡一会儿,然后出去探索一番,乔纳斯知道她的意思,也就是购物。姐弟俩订好了计划,晚上六点到罗伯托·卡瓦利酒店接她,然后上弗朗特拉·格里尔饭店吃饭。
弗朗特拉·格里尔已经是乔纳斯所能想到的最时髦的地方了,他还以为尼基会喜欢那个地方,可她却发来短信,说自己不太舒服,就不来了。
“或许,怕跟我学坏了。”艾普瑞尔说。
“怎么个坏法?”
艾普瑞尔耸耸肩,说:“就是及时行乐。我这辈子还从未见过哪个小妞像她那样,为了结婚时刻准备着。”
“你错了,”乔纳斯说道,脸上泛起一片红晕,“她要真想嫁人,会找个大学低年级学生吗?”
“要是一般的大学低年级学生,当然不会,可你这位比四十岁的男人还老气横秋的低年级学生,完全有可能。她已经入了咱家头道门了。”说这番话时,艾普瑞尔注意到弟弟脸上划过一丝凝重的神色,仿佛要辩解一番,于是笑了笑,说:“傻瓜,我可真猜不透你的心思。就拿你住的地方来说,你到底是怎么了?”
“你什么意思?”
艾普瑞尔放下手中的杯子,厌恶之情已溢于言表,不过她仍在小心控制着自己。
“得了,”她说道,“别装蒜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其实,这种事乔纳斯也只有跟自己的姐姐才能谈上一谈,可不知怎么的,真要谈起来,自己反而觉得更加难受。“有必要吗?”他终于开了口。“有必要到哪儿都显摆一下吗?我可没立过什么要过穷日子的誓言,我已经比我这里大多数的朋友过得好了。不错,我是住得起豪宅大屋,可就因为住得起就一定要住吗?”
“这么说吧,有时候还真是这么回事,就别把自己装扮成另外一个人了,哪怕在你心中的爱人面前。你以为她会讨厌豪宅大屋吗?别开玩笑了。”
“钱是爸妈的,可不是我的。”
“怎么不是你的?要知道,你可是上天的宠儿,各扇大门为你而开,你却不愿意接受,这可不叫高尚,这叫装腔作势。
再说了,你处处低调又是为了谁?谁会注意到你?你简直疯了。举个例子吧,我好像听说你现在搞起了艺术,可我怎么在你屋里没见到一件艺术品?买不起吗?”
“对不起,”乔纳斯开始反唇相讥,“我不过是想过种真实的生活,而不是看到什么就买什么,整夜流连在酒吧、俱乐部,喝醉酒,还让人把照片发到网上。”
“拜托,别夸大其词,我的照片从没上过网。你刚才说的话恰恰说明了你的问题所在。你的活法就真实吗?你觉得真实到底在哪儿能找到?”
乔纳斯转了转眼珠,什么也没说。
“今晚就听我的吧,去他妈的八小时睡眠,一辈子总要试一次。生活把各种可能送到你面前,要是不好好把握,反而见谁就说什么真实,那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知道这座所谓的城市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不清楚,”乔纳斯答道,
“真不清楚。
能不能谈点儿别的?爸妈最近怎么样?”
艾普瑞尔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把乔纳斯没喝完的马提尼酒拿到自己面前。“妈妈的劲头可大了,”她说道,“说真的,他俩好像对那套罗宾汉式劫富济贫的把戏乐在其中,一点儿后顾之忧也没有。这么说吧,这两个人不知心理负担为何物,一点儿都不知道,真不知道你那种杞人忧天的性格到底跟了谁?说不定,爸不是你亲生爸爸,说不定妈跟某个切·格瓦拉式的人物有过一腿。”她一边说,一边把盘子里的东西推开,说:“谁这么早就吃晚饭?”
艾普瑞尔原计划待上一周,可她第二天就用手机骚扰起在纽约的朋友,怂恿他们来芝加哥。可没人理她。那天晚上,她打电话叫妈妈派飞机来,她要连夜飞回纽约。她挺内疚的,对乔纳斯也和颜悦色起来,临走之前,两人已相处甚欢了。第二天一早,一辆货车在楼下猛按喇叭,吵醒了乔纳斯和尼基。原来,艾普瑞尔走之前去了趟密歇根大道,在那儿的一家画廊买了幅毕加索的作品,一幅公牛的头部速写。
趁尼基不在身边,乔纳斯故作漫不经心状,问送货员有没有收据,拿到手一看,上面的金额是一万六千美元。送货的走后,乔纳斯在沙发上方的墙上敲进一根钉子,把画挂上去,仔细观看。尼基摇摇头,喃喃自语道:“真猜不透她,我还以为她讨厌我。”
尼基参加了阿格纽的一项研究,刚开始时还有点儿研究的样子,可随着暑期的临近,就越来越不像话了。起初尼基还照计划到阿格纽的办公室开会,到了八月底,就变成吃饭、喝咖啡,最后阿格纽居然直接叫尼基到他在南布莱克斯通街的住处去喝上一杯。其实,阿格纽还算是一个正人君子,在芝加哥大学教授中,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不对自己的女研究生下手的,颇有点儿名气。每次尼基敲开教授家的门,都会发现家中并非教授一人,至少已经有两三个人已经在教授家中,通常更多,既有教授的学生、同事,也有他在神秘的艺术界的朋友。乔纳斯对这些沙龙挺好奇,可也明白自己太年轻,肚里的货还太少,所以从未提出一起去。可过了不久,教授主动问起尼基,你男朋友(他用的词实际上是“小老公”)在哪儿?咱们大家在这儿喝酒聊艺术,他不会一个人在家待着吧。
最后,尼基也受不了大家的揶揄,决定叫上乔纳斯一起去。再考虑考虑吧,就算是为了我,尼基对乔纳斯说,乔纳斯回答,好吧。
教授的住处挺破旧,地方倒挺大,而且像教授说的那样,能望到湖景,但前提是要让人抓住你的双脚,把你吊在窗外。
尼基来的时候带了张光盘,里面都是教授要拷贝的图像,一进门就和教授一起进书房去了。乔纳斯觉得屋里的人在不怀好意地偷笑,还是别加入别人的高谈阔论吧。
他感到自己成了参观博物馆的游客,把每间屋都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墙上挂满了小尺寸艺术作品,一律镶在那种文具店就能买到的廉价画框中,自己一张也不认识。全是手工绘画(只要上过阿格纽的“视觉艺术导论”课,就知道他对摄影是多么痛恨),许多连署名都没有。走进厨房,一阵异味袭来,空酒瓶排成了行,到处是装烟灰的器皿。乔纳斯的目光聚焦在一幅速写上,装裱得很粗糙,居然能看到画纸从螺旋活页夹上撕下来时留下的锯齿。画的是工业城市,可越是注意细节,就越是觉得不可思议。天空中布满了数字,仿佛有一定的次序;一家神秘的工厂,既没有门,也没有窗,只能看到一排排烟囱;工厂墙外几尺远有一片树林,大小也就相当于一块交通安全岛;林中有一片水洼,鸟儿在水下翱翔。
“认出来了吗?”一个声音在乔纳斯背后响起。乔纳斯一扭头,是教授,想到自己刚才差不多脸都贴到画上了,他感到有点儿难为情。原本他一点儿也不知道那是谁的作品,可教授一开口,灵光就出现了。
“艺术馆外的那个人?”乔纳斯问道。教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
眼力。我有两个小小的要求:不要向你在艺术界的朋友提起在这儿见过这幅画。为了这幅画,我跟施特劳斯画廊的人闹了不小的纠纷。”
“我在艺术界没有朋友,”乔纳斯答道,“您刚才说什么画廊?那人有自己的画廊吗?”
阿格纽又开了一瓶红酒,一边向乔纳斯解释道,施特劳斯远非他个人的秘密宝藏,在边缘艺术界名气很大。提到边缘艺术这个名称,教授的眼珠转了转。施特劳斯在纽约和迈阿密都办过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