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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格纽又开了一瓶红酒,一边向乔纳斯解释道,施特劳斯远非他个人的秘密宝藏,在边缘艺术界名气很大。提到边缘艺术这个名称,教授的眼珠转了转。施特劳斯在纽约和迈阿密都办过画展,他三十多岁,画作一年的销售收入在三万到四万美元之间,全部直接进入他的监护人——他年迈的父母手中。施特劳斯本人当然也有一些基本需要,可除此之外,钱对于他来说没什么意义。从技术上说,施特劳斯的作品教授都是付过钱的。“每次见到他,我都会给他点钱。”教授说。可画廊的老板认为教授的行为是偷窃,因为艺术家本人根本无法对自己的作品正确估价。“你可以想象,”教授说道,“老板那些想法多么肮脏,我不会让那家伙好受,我要利用好自己跟艺术家本人的关系。可话又说回来,从法律角度来讲,过失在我。”
乔纳斯意识到自己微微弯下了腰,要不就望到主人的头顶了。所谓边缘艺术,教授接着说,如今已成了他的研究唯一重点。“边缘艺术家可不等于自学成才的艺术家,”教授解释道,“好多人都有这个毛病,包括那位画廊老板,随意扩大边缘艺术的范围,好坐收渔利,最后把边缘艺术搞得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我对那套老妈妈民间艺术可没兴趣,唯一令我感兴趣的是精神或心理失常的艺术家和他们的艺术表达,这类艺术家处于社会可接受的范围之外,成为边缘人。”
“疯子吗?”乔纳斯问道。
教授微微皱了皱眉头,说:“无论是好还是坏,我不想美化他们。他们做过什么,为什么被流放到社会的边缘,这些统统不重要。作为艺术家,他们把自己封闭在艺术的空间内,既不知有观众,也不知何谓历史,以至整个外部世界。这样他们就成了疯子?看看他们的作品,你就不会觉得他们是疯子了,只会问自己:他们同大多数人的区别在哪儿?”
乔纳斯还有一大堆问题要问,可这时尼基走了过来,看到教授和乔纳斯在一起,吓了一跳。“你们俩在这儿啊!”她的语气中有几分不敢相信。
“啊,”教授说道,“小两口都到了。
尼基,听说最近有这么一个,天啊,说起来我都觉得害臊,这么个边缘艺术展销会,时间是下个月。想问问你俩去不去。
拉里·马斯特斯在那儿也有摊位,拉里就是施特劳斯画廊的老板,也就是指控我低价拿施特劳斯作品的那位。我就不去了,他跟我有仇,说不定手上还有张法庭传票要给我呢。会上会有不少好东西,我想,沃尔夫利、拉米雷兹、达德的作品都会有。
你俩会去吗?”
两人瞪大眼,相互望了一眼,乔纳斯转向教授,点了点头。
“太好了,也该给小莫雷先生发点儿工钱了。开个玩笑,乔纳斯,你肯定不像这里的其他人,在乎那点儿钱。说不定,你还能给咱们大家发点儿工钱,对吗?”
乔纳斯紧张地一笑,教授居然也知道自己的底细,让他吃惊不小。
“说真的,你要是能帮我把这幅画退回去,就帮了我个大忙了。我喜欢这幅画,可还不想为它吃官司。告诉他画是从哪儿来的。”说完,教授把画从墙上取下来,交给乔纳斯。
“那怎么行,”乔纳斯脱口而出。这事也太离奇了,他可不想做中间人。“这就好像,怎么说才好呢?就像把自家孩子送去寄养,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阿格纽的眉毛一挑,不过看来并没有不高兴,他说道:“你喜欢这幅画,我很高兴。可不管你接受不接受,世界就是这样。这幅画既已在世界之中,就有了自己的价值,至于你我,甚至艺术家本人怎么看,已经无关紧要。对此,咱们无能为力。
边缘艺术现在火得很,画能在这儿挂上一阵子我已经知足了,现在该放手了,让它回到所谓的体制中去。”
乔纳斯又看了看画,他能感到,教授很在意自己,更在意自己会做什么。他感到脸在发烧,自己并不想刻意引起教授的注意,可这幅画仿佛有某种东西令他不能自已,无论如何,不能按照教授的吩咐去做。他感到画在向他传达什么吗?没有。
这幅画拒绝传达任何信息,你可以去观看它、欣赏它,但绝对不要指望解读它,它和观众间既没有话要交流,也没有谜题要解开,更没有什么意义可以压榨出来。它就是一幅画,一件手工制作品,画出了迥异于常人的心理状态,就算它有自己的含义,你也绝对别想一窥其庐山真面目。
“您觉得他会要什么价?”乔纳斯问道。
夜总会都打烊了,再说也没有哪家够刺激。在夜总会里找刺激,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从技术上说,你去了法律不允许你去的地方。你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你不应该出现在那里,可你还是进去了,还受到了款待,还不用自个儿掏腰包。为什么?
因为你长得漂亮,因为有人认识你,知道你是谁。可现如今,法定年龄已经过了,那一切也一去不复返了。每晚,无论开篇如何不同,结局总是一样:你发现自己坐在贵宾包房里,身边围着一群人,都说是你的朋友,喝着五百美元一瓶的坎特一号伏特加(当然,你做东),从墙那边传来低音炮的震动。艾普瑞尔感到越来越没劲,越来越厌恶和鄙夷,不单对她身边的人,也对她自己。结果,她只想要更猛的药来麻醉自己。一旦心里有了这样的念头,各式各样的男人就在她眼前晃了出来,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老的少的都有。似乎,她已经神志不清了;似乎,整个世界成了一个梦境,用你自己的欲望向你施加诱惑。一旦你陷入那片梦境之中,你就完了。
麻黄碱开始生效了,音乐声消失了,艾普瑞尔突然听到一位朋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洪钟般响亮。这不是凯蒂吗?正是她,她姓什么,艾普瑞尔也不清楚,反正两人早就认识了,上中学那会儿就一起出来鬼混,后来凯蒂去了斯班赛。两个姑娘四目相接,一起大叫了起来。“你不是去了斯班赛吗?”艾普瑞尔声嘶力竭地大叫,才能压下再度响起的音乐声。
“不错,”
凯蒂也在大叫,“是去了,六年前。”她对计数可能不大在行,双眼已经眯得剩一条缝了。看到艾普瑞尔,凯蒂激动得不能自已,当时就哭了起来。她从哪儿冒出来的?要是你也半夜出来,就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小了。两人紧紧抱在一起,趴在凯蒂肩上,艾普瑞尔注意到,凯蒂刚才坐的沙发扶手上,一边坐着一个男人。两人样子都挺粗,岁数都挺大,也说不清到底有多少岁了,平头男人看上去都一个样。满世界都是这种男人,他们总是在等待、等待。
等待什么?她可不是笨蛋,他们在等着干凯蒂,不单有凯蒂,还有她自己。这些人又老又下贱,可艾普瑞尔并不讨厌他们出现在自己身边,原因有二:其一,一不小心就会有那样的人蹦出来捉住自己,想起来都令人作呕,可一想到这个,自己的警觉就不知不觉提高了;其二,他们贪婪的目光让自己意识到,自己正处在这个世界的核心,年轻、热辣,是上天之宠儿,每一扇大门都会为自己打开,一切可贵之物皆在自己掌握中。人生至此已登峰造极,谁会在这个时刻去呼呼大睡?
“凯蒂,”艾普瑞尔对凯蒂说,“那边那个男的,就是头像只乌龟的那个,是什么人?”
“谁知道,”凯蒂回答,“好像不是美国人,他想跟我干。”
“那可不成。”
“我知道,”凯蒂答道,一边扭头瞅了那人一眼,“不过,他手上的药最纯,还喜欢我的文身。他也有他的用处。”
那人的目光就像爬行动物一样,就算坐在那儿等上二十年,他也会等下去。
“瞧,”艾普瑞尔说道,“瞧那个老色鬼,我是天使,下凡来救你逃出魔掌。你这个小婊子,就知道嗑药。”
两人又抱在一起。怎么才能把这两个浑蛋甩掉呢?
结果,四个人一起挤进了艾普瑞尔的车,艾普瑞尔叫司机开车去斯克斯。艾普瑞尔先打电话订好房间,然后两个姑娘大跳热舞,搞得两个大男人欲火中烧,那个亚马孙来的已经憋不住了。艾普瑞尔和凯蒂示意他俩先去浴室冲个澡,两人前脚进了浴室,她俩后脚就夺门而出,钻进艾普瑞尔的豪华轿车,对司机说,快,开车。
两人放声大笑,在车后座上爬起身,扒着后风挡玻璃朝外看,可公路上空空如也。车渐渐慢了下来,两人也渐渐意识到,其实彼此间也不算太熟。司机问都没问去哪儿,只是等着两位乘客想好,边开边等。司机叫什么来着?艾普瑞尔一时想不起来,可他是最棒的。凯蒂说知道在哪儿能搞到阿德拉聪明药,说不定就在这小婊子自家浴室的橱柜里。再说了,阿德拉也有点不够档次了,于是艾普瑞尔说:“有个家伙可以打个电话,他欠我个人情。”
要是你整天在外面混,到处结交朋友,总会有人欠你的人情。那家伙叫迪米特里,他回电时正在一家夜总会。于是,艾普瑞尔吩咐自己尽忠职守的司机沿运河走,一路向高速路开。司机点点头,头都没回。
眼前正是两人开始吃麻黄碱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一群人出现在夜总会外面的人行道上,头顶着刺目的阳光。这群人中不见了凯蒂,艾普瑞尔不见她已经有一会儿了。人群中有迪米特里,还有三个粗壮的家伙,一开口就知道不是美国人。此外还有两个女人,她们每隔个把钟头就要拌一下嘴,仿佛她俩的任务就是娱乐大伙儿,让大伙儿不觉得乏味。这可不单是笑话,以迪米特里的个性,那两个女人是他花钱雇来的也不是没有可能。一伙人找了个地方吃东西,一通狼吞虎咽,看到他们的吃相,收银员摆出了满脸的恶心,那两个粗壮的家伙则用恶狠狠的目光把他给盯了回去。这些人同自己不过萍水相逢,现在却混在了一起。艾普瑞尔真为自己害臊,可他们就像吸血鬼,被他们咬了一口,如今自己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她朝窗外看了一眼,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司机居然还没走,身体倚在车上,满脸疲倦之色。得让他回去了,她想塞给他几百块辛苦费,可打开包,就剩下30美元了。
没办法,她只好用手机知会他回去,隔着窗看着他怒气冲冲地上了车,消失在回家的方向。
艾普瑞尔的手机里有一大堆语音信息,可她一个也不想听。有几条是妈妈的,可她自己也出去了,无须担心。结账时,他们个个都对账单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像群穷光蛋。其实谁会在乎那点儿小钱,不过是怕药过了劲儿,人就软了。“现在想去哪儿,亲爱的?”迪米特里问道。一个小妞掏出化妆盒,往自己脸上补补妆。
“你住的地方?”艾普瑞尔问道,“我的意思是说,你也该有个落脚的地方吧?”
迪米特里摇摇头,说:“不去,我跟这帮猪在一起。要去的话,就我们俩,你想去吗?”
不,她当然不想。
“乐子还没找够呢。”她说道。
“对头。得找个大点儿的地方,又大又空,最好是私人地方。”
艾普瑞尔有了主意,尽管她立马就明白,这实在是个馊主意。
“喂,”艾普瑞尔冲身边的人大声说道,这些人简直跟耗子一样,双眼通红,叽里咕噜个不停。“你们这些穷小子,谁有车吗?”
其中一个穷小子还真有辆车,不过停在皇后区。那人和迪米特里去取车,其余的先散了,冲个澡,偷几包烟。艾普瑞尔在瓦里克街的星巴克等了不下一小时,每隔几分钟,迪米特里就给她发来条短信。
她既不知道现在几点,也不知道今天几号,反正星巴克人满为患。药力已渐渐退去,可周围的一切还是给她一种奇异的感觉。
看这些人,坐在这虚假的空间中,居然什么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的事都能做得出:有人在拿着手机鬼叫,有人在挤脸上的痘,有人在往脸上涂脂抹粉,还有人在自言自语,像个傻子。所有这一切就在你身边,离你的脸不到六英寸的地方。这些人坚信,周围的人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有时候你还真应该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艾普瑞尔的对面,隔着小小的桌子坐着个女人,跟她妈妈差不多年纪,正手里拿着一只调羹,在松饼里掏来掏去。最近一两天她肯定挨过揍,一只眼还是乌青的。
一上车,大伙儿又兴奋起来,两小时后到了阿玛根塞特。艾普瑞尔在大门密码上一通猛按,大家就进去了。外面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天色渐暗,邻家的窗户里亮起了点点灯光,可这一切谁也没有留意。
屋里有大把的酒,一伙人整夜就出过一次门,到海边听潮水退落,看满天星斗。
艾普瑞尔开心极了,仿佛又回到了十岁,在自家玩儿起了躲猫猫。海滩上,很远很远的地方亮着一堆篝火,也点燃了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