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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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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走了三二十步,那汉回过头来,看了宋江,却不认得。  
宋江见了这人,略有面熟,〃莫不是那里曾厮会来?〃心中一时思量不起。  
那汉见宋江,看了一回,也有些认得;立住了脚,定眼看那宋江,又不敢问。宋江寻思道:〃这个人好作怪!却怎地只顾看我?〃  
宋江亦不敢问他。  
只见那汉去路边一个篦头铺里问道:〃大哥,前面那个押司是谁?〃  
篦头待诏应道:〃这位是宋押司。〃  
那汉提着朴刀,走到面前,唱个大喏,说道:〃押司认得小弟么?〃  
宋江道:〃足下有些面善。〃  
那汉道:〃可借一步说话。〃  
宋江便和那汉入一条僻静小巷。  
那汉道:〃这个酒店里好说话。〃  
两个上到酒楼,拣个僻静阁儿里坐下。  
那汉倚了朴刀,解下包裹,撇在桌子底下。  
那汉扑翻身便拜。  
宋江慌忙答礼道:〃不敢拜问足下高姓?〃  
那人道:〃大恩人如何忘了小弟?〃  
宋江道:〃兄长是谁?真个有些面熟。小人失忘了。〃  
那汉道:〃小弟便是晁保正庄上曾拜识尊颜蒙恩救了性命的赤发鬼刘唐便是。〃  
宋江听了大惊,说道:〃贤弟,你好大胆!早是没做公的看见!险些惹出事来!〃  
刘唐道:〃感承大恩,不惧一死,特地来酬谢。〃  
宋江道:〃晁保正弟兄们近日如何?兄弟,谁教你来?〃刘唐道:〃晁头领哥哥再三拜上大恩人。得蒙救了性命,宋万,朱贵和俺弟兄七个,共是十一个头领。见今山寨里聚集得七八百人,粮食不计其数。因想兄长大恩,无可报答,特使刘唐赍一封书并黄金一百两相谢押司,再去谢那朱都头。〃  
刘唐打开包裹,取出书来,便递与宋江。  
宋江看罢,便起褶子前襟,摸出招文袋。  
打开包儿时,刘唐取金放在桌上。  
宋江那封书,就取了一条金子和这书包了,插在招文袋内,放下衣襟,便道∶〃贤弟,将此金子依旧包了。〃  
随即便唤量酒的打酒来,叫大块切一盘肉来,铺下些菜蔬果子之类,叫量酒人筛酒与刘唐吃。  
看看天色晚了,刘唐吃了酒,量酒人自下去。  
刘唐把桌子金子包打开,要取出来。  
宋江慌忙拦住道:〃贤弟,你听我说。你们七个弟兄初到山寨,正要金银使用;宋江家中颇有些过活,且你在放山寨里,等宋江缺少盘缠时却来取。今日非是宋江见外,於内已受了一条。朱仝那人也有些家私,不用送去。我自与他说知人情便了。贤弟,我不敢留你去家中住,倘或有人认得时,不是耍处。今夜月色必然明朗,你便可回山寨去,莫在此停阁。宋江再三申意众头领,不能前来庆贺,切乞恕罪。〃  
刘唐道:〃哥哥大恩,无可报答,特令小弟送些人情zP押司,微表孝顺之心。保正哥哥今做头领,学究军师号令非昔日,小弟怎敢将回去?到山寨中必然受责。〃  
宋江道:〃既是号令严明,我便写一封回书,与你将去便了。〃  
刘唐苦苦相央宋江收受  
宋江那里肯接,随即取一幅纸来,借酒家笔砚,备细写了一封回书与刘唐收在包内。  
刘唐是个直性的人,见宋江如此推却,想是不肯受了,便将金子依前包了。  
看看天色夜来,刘唐道:〃既然兄长有了回书,小弟连夜便去。〃  
宋江道:〃贤弟,不及相留,以心相照。〃  
刘唐又下了四拜。  
宋江唤量酒人来道:〃有此位官人留下白银一两在此,我明日却自来算。〃  
刘唐背上包裹,拿了朴刀,跟着宋江下楼来。  
离了酒楼,出到巷口,天色黄昏,是八月半天气,月轮上来,宋江携住刘唐的手,分付道:〃兄弟保重,再不可来∶此间做公的多,不是耍处。我更不远送了,只此相别。〃  
刘唐见月色明朗,开脚步,望西路便走,连夜回梁山泊来。  
却说宋江刘唐别了,自慢慢走回下处来;一头走,一面肚里寻思道:〃早是没做公的看见!争些儿惹出一场大事来!〃  
一头想:〃那晁盖倒去落了草!直如此大弄!〃  
转不过两个弯,只听得背后有人叫一声〃押司,那里去来?老身甚处不寻遍了?”  
不因这番,有分教∶宋江小胆翻为大胆,善心变恶心。  
毕竟叫宋江的却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虔婆醉打唐牛儿 宋江怒杀阎婆惜
 
话说宋江在酒楼上与刘唐说了话,分付了回书,送下楼来。刘唐连夜自回梁山泊去了。只说宋江乘着月色满街,信步自回下处来。  
一头走,一面肚里寻思道:〃早是没做公的看见!争些儿惹出一场大事来!〃,走不过二三十步,只听得背后有人叫声〃押司。〃  
宋江转回头来看时,却是做媒的王婆,引着一个婆子,却与他说道:〃你有缘,做好事的押司来也!〃  
宋江转身来问道:〃有甚么说话?〃  
王婆拦住,指着阎婆,对宋江说道:〃押司不知。这一家儿从东京来,不是这里人家,嫡亲三口儿。夫主阎公,有个女儿婆惜。他那阎公平昔是个好唱的人,自小教得他那女儿婆惜也会唱诸般耍令。年方一十八岁,颇有些颜色。三口儿因来山东投奔一个官人不着,流落在这郓城县。不想这里的人不喜风流宴乐,因此不能过活,在这县后一个僻静巷内权住。昨日他的家公因害时疫死了,这阎婆无钱津送,没做道理处,央及老身做媒。我道:〃这般时节,那里有这等恰懊?〃  
又没借换处。  
正在这里走头没路的,只见押司打从这里过,以此老身与这阎婆赶来。  
望押司可怜见他则个,作成一具棺材!〃  
宋江道:〃原来恁地。你两个跟我来,去巷口酒店里借笔砚写个帖子与你去县东三郎家取具棺材。〃  
宋江又问道:〃你有结果使用么?〃  
阎婆答道:〃实不瞒押司说,棺材尚无,那讨使用。〃  
宋江道:〃我再与你银子十两做使用钱。〃  
阎婆道:〃便是重生父母,再生的爹娘!做驴做马报答押司!〃  
宋江道:〃休要如此说。〃  
随即取出一锭银子递与阎婆,自回下处去了。  
且说这婆子将了帖子迳来县东街陈三郎家取了一具棺材,回家发送了当,兀自余剩下五六两银子,娘儿两个把来盘缠,不在话下。  
忽一朝,那阎婆因来谢宋江,见他下处没有一个妇人家面,回来问间壁王婆,道:〃宋押司下处不见一个妇人面,他曾有娘子也无?〃  
王婆道:〃只闻宋押司家里住在宋家村,却不曾见说他有娘子。在这县里做押司,只是客居。常常见他散施棺材药饵,极肯济人贫苦。敢怕是未有娘子。〃  
阎婆道:〃我这女儿长得好模样,又会唱曲儿。省得诸般耍笑;从小儿在东京时,只去行院人家串,那一个术院不爱他!有几个上行首要问我过房了几次,我不肯。只因我两口儿无人养老,因此不过房与他。不想今来倒苦了他!我前日去谢宋押司,见他下处没娘子;因此,央你与我对宋押司说∶他若要讨人时,我情头把婆惜与他。我前日得你作成,亏了宋押司救济,无可报答他,与他做个亲眷来往。〃王婆听了这说,次日见宋江,备细说了这件事。  
宋江初时不肯;怎当这婆子撮合山的嘴,撺掇宋江依允了,就在县西巷内讨了一楼房,置办些家伙什物,安顿了阎婆惜娘儿两个在那里居住。  
没半月之间,打扮得阎婆惜满头珠翠,遍体绫罗。  
又过了几日,连那婆子也有若干头面衣服。  
端的养的婆惜丰衣足食!初时,宋江夜夜与婆惜一处歇卧,向后渐渐来得慢了。  
却是为何?原来宋江是个好汉,只爱学使枪棒,於女色上不十分要紧。  
这阎婆惜水也似后生,况兼十八九岁,正在妙龄之际,因此,宋江不中那婆娘意。  
一日,宋江不合带后司贴书张文远,来阎婆惜家吃酒∶这张文远却是宋江的同房押司。  
那厮唤做〃小张三〃,生得眉清目秀,齿白纯红;平昔只爱去三瓦两舍,飘蓬浮荡,学得一身风流俊俏;更兼品竹调丝,无有不会。  
这婆惜是个酒色娼妓,一见张三,心里便喜,倒有意看上他。  
那张三亦是个酒色之徒,这事如何不晓得;见这婆娘眉来眼去,十分有情,便记在心里。  
向后但是宋江不在,这张三便去那里,假意儿只说来寻宋江。  
那婆娘留住吃茶,言来语去,成了此事。  
谁想那婆娘自从和那张三两个搭识上了,打得火块一般热。亦且这张三又是惯会弄此事的。岂不闻古人之言:一不将,二不带。只因宁江千不合,万不合,带这张三来他家里吃酒,以此看上了他。自古道: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正犯着这条款。阎婆惜是个风尘娼妓的性格,自从和那小张三两个搭上了,他并无半点儿情分在这宋江身上。  
宋江但若来时,只把言语伤他,全不兜揽他些个。  
这宋江是个好汉,不以这女色为念;因此,半月十日去走得一遭。  
那张三和这阎婆惜如胶似漆,夜去明来,街坊上人也都知了,却有些风声吹在宋江耳朵里。  
宋江半信不信,自肚里寻思道:〃又不是我父母匹配妻室。他若无心恋我,我没来由惹气做甚么?我只不上门便了。〃  
自此有几个月不去。  
阎婆累使人来请,宋江只推事故不上门去。  
忽一日晚间,却好见那阎婆赶到县前来,叫道:〃押司,多日使人相请,好贵人,难见面!便是小贱人有些言语高低,伤触了押司,也看得老身薄面。自教训他,与押司陪话。今晚老身有缘,得见押司,同走一遭去。〃  
宋江道:〃我今日县里事务忙,摆拨不开,改日却来。〃  
阎婆道:〃端的忙些个,明日准来。〃  
阎婆道:〃我今日要和你去。〃  
便把宋江衣袖扯住了,发话道:〃是谁挑拨你?我娘儿两个下半世过活都靠着押司。外人说的闲是非都不要听他,押司自做个主张,我女儿但有差错,都在老身身上。押司胡乱去走一遭。〃  
宋江道:〃你不要缠。我的事务分拨不开在这里。〃  
阎婆道:〃押司便误了些公事,知县相公不到得便责罚你。这回错过,后次难逢。押司只得和老身去走一遭,到家里自有告诉。〃  
宋江是个快性的人,吃那婆子缠不过,便道:〃你放了手,我去便了。〃  
阎婆道:〃押司不要跑了去,老人家赶不上。〃  
宋江道:〃直恁地这等!〃  
两个厮跟着,来到门前,宋江立住了脚。  
阎婆把手一拦,说道:〃押司来到这里,终不成不入去了?〃  
宋江进到里面凳子上坐了。  
那婆子是乖的,生怕宋江走去,便帮在身边坐了,叫道:〃我儿,你心爱的三郎在这里。〃  
那阎婆惜倒在床上,对着盏孤灯,正在没可寻思处,只等这小张三来;听得娘叫道,〃你的心爱的三郎在这里,〃那婆娘只道是张三郎,慌忙起来,把手掠一掠云髻,口里喃喃的骂道:〃这短命!等得我苦也!老娘先打两个耳刮子着!〃  
飞也似跑下楼来。  
就橘子眼里张时,堂前琉璃灯却明亮,照见是宋江,那婆娘复翻身转又上楼去,依前倒在床上。  
阎婆听得女儿脚步下楼来,又听得再上楼去了,婆子又叫道:〃我儿,你的三郎在这里。怎地倒走了去?〃  
那婆惜在床上应道:〃这屋里多远,他不会来!他又不瞎,如何自不上来,直等我来迎接他!没了当絮絮聒聒地。〃  
阎婆道:〃这贼人真个望不见押司来,气苦了。恁地说,也好教押司受他两句儿。〃  
婆子笑道:〃押司,我同你上楼去。〃  
宋江听了那婆娘说这几句话,心里自有五分不自在;为这婆子来扯,勉强只得上楼去。  
本是一间六椽楼屋。  
前半间安一副春台凳子。  
绑半间铺着卧房,贴里安一张三面棱花的床,两边都是栏杆,上挂着一顶红罗幔帐;侧首放个衣架,搭着手巾;这里放着个洗手盆,一个刷子;一张金漆桌子上放一个锡灯台;边厢两个杌子;正面壁上挂着一副仕女;对床排着四把一字交椅。宋江来到楼上,阎婆便拖入房里去。  
宋江便向杌子上胡着床边坐了。  
阎婆就床上拖起女儿来,说道:〃押司在这里。我儿,你只是性气不好,把言语来伤触他,恼得押司不上门,闲时却在家里思量。我如今不容易请得他来,你却不起来陪句话儿。颠倒使性!〃  
婆惜把手拓开,说那婆子,〃你做怎么这般鸟乱!我又不曾做了歹事!他自不上门,教我怎地陪话?〃  
宋江听了,也不做声。  
婆子便掇过一把交椅在宋江肩上,便推他女儿过来,说道:〃你且和三郎坐一坐。不陪话便罢,不要焦躁。〃  
那婆娘那里肯过来,便去宋江对面坐了。  
宋江低了头不做声。  
婆子看女儿也别转了脸。  
阎婆道:没酒没浆做甚么道场?〃老身有一瓶好酒在这里,买些果品与押司陪话,我儿你相陪押司坐地,不要怕羞,我便来也。〃  
宋江自寻思道:〃我吃这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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