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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木罗须并不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好象能够理解燕嘉谋无奈而悲伤的命运了。一个人,不管他多么出色,不管他爱得多深,都有可能遇见不如意的事情,就像现在这样,尽管面对泰鹤寺部分博士们的重压,他仍然不想介入王位之争,可是最后,他还是成了王位纷争的牺牲品。
木罗须悄悄地伸出胳膊,抓住了燕嘉谋的手。她并没有急于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她的手再也不像原来那么光滑而柔软,早已变得粗糙而且僵硬,但是她手上的温暖却一如从前。那么温暖,那么亲切,仿佛彻底融化了他冒着生命危险躲避追逐的疲惫和痛苦。
“进去吧,我得给客人准备饭了。”
燕嘉谋只说了这句话。她把手抽回来,转身去了厨房。她的动作依然轻快,就像从前在染布场的庭院里蹦蹦跳跳的时候,只是比当时更多了几分稳重。
那天夜里,陌生的客人们吃完了燕嘉谋做的饭,还没等撤下饭桌,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他们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起来吧,快起来吧。”
听见燕嘉谋的轻声呢喃,木罗须猛然睁开了眼睛。朦胧的曙光从窗缝里照射进来,燕嘉谋坐在他的头顶,摇晃着他的肩膀。木罗须微笑着拉住了燕嘉谋的手。他梦见燕嘉谋了,梦见他们如约结婚,生活在一起,梦见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睁开眼睛,迎接一天的第一缕阳光。
“你快避一避吧,我总感觉有些奇怪。”
直到这时,木罗须才从睡梦中惊醒。原来真是个甜蜜的美梦,他甚至不愿醒来。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肯定没错。这十三年来,我一直过着逃亡的生活,所以很清楚这种声音。”
木罗须什么也没听见。她为什么一直过着逃亡的生活呢?木罗须心生疑问,但是看见燕嘉谋焦急地催促自己,木罗须不得不立刻起床。他把一行人统统叫醒,刚刚翻过后面的篱笆墙,木罗须就听见了清晰的马蹄声。
“一起走吧!”
尽管木罗须也知道一起走说不定更危险,但他还是拉着燕嘉谋,要她一起走。燕嘉谋轻轻地摇了摇头。
“孩子就拜托给你了。请你一定要……”
燕嘉谋没有说完后面的话。他们隔着篱笆墙,互相凝望对方,好象要把对方永远地刻进自己的心里。
“博士大人!这样下去我们会被人抓住的!快走吧。”
听了脉度水的催促,木罗须这才转身离开。璋像松鼠一样,敏捷地跑向龙华山。他们经过山脚,跑到可以清清楚楚看见村庄的山坡,发现士兵们已经闯进了燕嘉谋的家。
木罗须还想多看燕嘉谋一眼,于是回过头去,突然,他情不自禁地失声尖叫。他看见燕嘉谋被士兵们五花大绑起来。璋想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落伍,结果也看见了同样的情景。璋什么都没来得及想,拔脚就往回跑去。但是,他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脉度水伸脚将他绊住了,然后又把他扶起来,从后面紧紧地抱住。璋一边挣扎,一边呜咽着说道。
“放开我,我不走了,我又不是泰鹤寺的人。”
“太晚了,现在下去,你们都会死的。在他们看来,你跟泰鹤寺的人没什么两样。你母亲赋予你生命,你应该好好想想未来。所以,你最好先避一避。”
“都是因为你!所有这一切都怪你!”
木罗须俯视着村庄,像路标似的僵在那里。璋不分青红皂白,张牙舞爪地冲他大声怒吼。脉度水让凡路脱下衣服,塞住了璋的嘴巴。然后,他们连拉带拽地把璋带到了山上。
全国各地都贴满了追捕木罗须等人的告示,就连小山村的饭馆也不例外,悬赏金额一天比一天更高。百济的国土上已经没有了他们的容身之地。
木罗须一行用了几天几夜的时间,连续翻过了几座大山。刚刚翻过了这座山,马上又有另一座大山出现在眼前,他们就这样马不停蹄地翻山越岭。士兵们一直在后面追击。最后,追兵赶到了百济的边界,他们也只好翻越最后一道山峰。最后,当他们到达新罗境内,别人看到他们的狼狈模样,怎么也想象不出他们曾经是百济王室引以为荣的一流技术人才。
第三章薯童之歌
徐罗伐西北部的某个小山村里,有一间简陋的破瓦房,连一块新瓦和一根木椽子都没有。从大清早开始,土墙里面就传出了刺耳的推刨子和拉铁锯的声音。人们正在锯木板,推刨子,角落里堆积着旧衣柜和断了腿的桌子,他们逐个修理,忙得不亦乐乎。写有“天地斋工房”的牌匾上落了一群麻雀。
“房长大人,这个柜子歪歪扭扭,总往一边偏。”
有个小伙子对另一个看上去有三十多岁的青年男人说道。这时,男人里里外外仔细观察了一遍那个衣柜,轻轻拍了拍,回答说。
“木材不好,所以歪歪扭扭。要想做出好柜子,第一件事就是选择上等木材。上等木材需要八年以上才能培养出来,比起在光线好、水源好的地方长大的树木,那些战胜贫瘠环境和恶劣条件茁壮成长的树木,其花纹和色泽更好,也更坚固。这个得换材料重新做。”
工房负责人说道。男人正是木罗须。他仔细观察家具的时候,雨令在旁边连连点头,同时在小纸上写了几个字,贴在家具上。
去年秋天,天地斋工房的人们在王京*(新罗京城徐罗伐——译者注)外围落下了脚。最初,谁也不愿意把事情交给这些陌生人去做,但是这些陌生人并没有静静地等待,而是亲自走进村子,挨家挨户地帮助修理出了毛病的家具,或者把必须扔掉的东西恢复为正常。他们的手艺非同寻常,经过他们修理的东西再也不会出问题了。村子里来找天地斋工房做活的人越来越多,消息甚至传到王京真骨*(新罗时期按照血统地位的高低判定身份等级,这种制度叫做骨品制度,按照这种制度可以把人分为圣骨、真骨、六头品和五头品、四头品、三头品、二头品、一头品等——译者注)贵族的耳朵里。现在,经常有人来找他们制作家具或者其他物品。
“这两个放在一起不合适,比例好象不对……”
木罗须准备做一对龙纹衣柜,但是木板横向和纵向的尺寸不太合适,他摇了摇头。雨令重新测量了木板的尺寸,然后回答。
“房长大人说得对,比例的确不对。我这就重新计算尺寸,然后告诉您。”
雨令很快就将重新计算好的尺寸告诉了木罗须,这时,在旁边推刨子的脉度水笑着说道。
“我每次看见你都觉得好神奇,你怎么也不用笔,光用脑子就能算那么快吗?”
“大叔您可真是,大哥精通数学,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坐在菜地前面的平床上剥麻的女孩子插嘴说道。她的话音刚落,坐在后面摆弄织布机的女人严厉地责骂道。
“大人说话呢,你这个死丫头不许插嘴,我都告诉你多少遍了?”
“哼,每天就知道死丫头死丫头地叫我,我的名字不叫死丫头,我叫银进!”
顷刻间,所有人都惊讶地望着那个女孩子。女孩子也有些胆怯了,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
“就因为你这个丫头太放肆,所以我才不让你随便开口。”
坐在织布机前面的女人白了女孩子一眼,责怪她说。人们继续埋头做着自己的工作,好象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木罗须一边看着接下来的订单,一边在工房里转来转去。突然,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于是四下里张望了一会儿,果然不出所料,于是就问工房里的人。
“怎么没看见那几个男孩子?”
然而没有人回答。
“弼玄(凡生在新罗的名字)在后院修理锅灶,他说锅灶不通烟……”
“那么,弼普(凡路在新罗的名字)和弼斗(璋在新罗的名字)去哪儿了?”
这次再也没有人回答他了,木罗须匆忙往里间走去。他走进房间,掀起挂在墙壁上的帷帐,打开了壁柜的门。漆黑的壁柜里放着青铜大香炉和包在紫色绸缎里的石板,还有关于冶金术的几本书册。木罗须逐个看了看那些东西,脸色立刻变得苍白了。他慌忙关上壁柜门,走出房间,跑到院子里大声问道。
“这两个小家伙什么时候不见的?”
“刚才吃早饭的时候好象还见到他们了……”
“赶紧做好出门准备!”
木罗须的话语好象刮起了凛冽的寒风。雨令赶紧站了起来。工房的人们莫名其妙地望着慌忙出门的木罗须和雨令。
集市中央响起了激昂的锣鼓声和琵琶声。瓷器店门前,曲艺师的表演越来越精彩,门口聚集了很多人。一个少年站在最前面,聚精会神地观看表演。就在演出达到高潮的时候,一只手臂从看热闹的人群中伸了进来,用力拉住少年的耳朵。
“啊呀!”
少年皱起眉头,挠着耳垂,从看热闹的人群中钻了出来。
“我找你半天了,快点儿,没有时间了。”
刚刚赶来的少年气呼呼地催促着,那个摸索着耳垂的少年这才开始挪动脚步。两个人就是璋和凡路。可是,集市大街上到处都是珍奇稀有的东西,他们两个好奇心强烈的孩子不可能轻易错过。新罗最流行的泥娃娃和西域玻璃制作的物品,还有佛像和舍利函,两个孩子忙着欣赏,目不暇接,一路走得很慢。
不一会儿,他们走进了贵重品商街,璋又在一家店铺门前停下了脚步。让人联想到仙女翅膀的漂亮衣服和饰物,吸引了这两个少年的目光。突然,璋想起了曾经是王宫舞女的母亲。想到自己的母亲也曾经穿着这种闪闪发光的衣服,佩带着华丽的饰物,像仙女一样翩翩起舞,他的心就像撕裂了似的疼痛难忍。
当初逃离龙华山,母亲被士兵们抓走的情景总在眼前忽隐忽现。那时候,母亲没有回头张望。也许母亲已经知道这是最后一面了,如果自己回头的话,士兵们说不定就会发现他们正往龙华山方向逃跑,所以她才忍住了没有回头。仔细想想,母亲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就连小腿被母亲打得高高肿起的记忆,现在也成了伤心而甜蜜的思念。
璋无意中伸出手来,摸了摸放在陈列柜上的金翅装饰物。那里仿佛埋藏着分别多年的母亲的气息。这一刻,有人比璋更先一步,不,应该说是两个人同时抓住了那件金翅装饰物。刹那间,两个人的手碰到了一起。璋大惊失色,慌忙抬起头来。原来是个漂亮的女孩子,稚嫩的脸蛋艳若桃李,正在眨巴着两只清澈而透明的大眼睛,注视着璋。
女孩子似乎也很惊讶,但是她仍然和璋一起抓在那个金色的翅膀。璋的大拇指轻轻地放在上面,女孩子的睫毛在轻微颤抖,稚嫩的喘息通过手指传递过来。女孩子理直气壮地盯住璋的眼睛,好象在命令他放手。璋无法拒绝女孩子温柔的命令,悄悄地把手从饰物上抽了回来。女孩子微笑着看了看璋,两边的脸颊上露出了豆大的小酒窝。望着女孩子微笑的脸庞,璋的脸上泛起了红潮,最后涨得像个熟透的红柿子。女孩子嘻嘻笑了。
突然,商街门口传来了骚动的声音。女孩子的笑容立刻凝固了,但她还是冲着璋挤了一下眼睛,慌忙朝着人多的地方跑去。一个身穿绸缎衣服的女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指着女孩子消失的方向,大声喊道。
一群武士从璋的眼前经过。他们好象在追赶那个女孩子。
“哇,好漂亮啊!我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凡路好象丢了魂儿,盯着女孩子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璋故做泰然,转过头去。这时,他看见地上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那是一只金耳环,中间镶嵌着泪珠般大小的玉,显得小巧玲珑。肯定是那个女孩子丢下的东西。璋赶紧拾起来,塞进衣袖。
两个少年去了集市前面的自由交易场。那是璋最喜欢的地方,聚集了西域商人和地方商人的特产品,而且可以马上进行交易,还展示和买卖王室纪念品。今天,交易场也同样拥挤不堪,有西域商团和负责王室物资供给的官员,还有欣赏地方特产的人们,把交易场挤得水泄不通,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交易场角落的帐篷里面,站着一个男人,他认识那两个少年。看见他们两个人走过来,那个小眼睛男人假惺惺地露出了吃惊的神情,对他们说道。
“哦,是你们呀!”
上次他们来卖凡生制作的金属工艺品,这个男人主动接近两个孩子,把东西买走了。
“今天你们也是来卖东西的吗?”
男人悄悄地眨了眨眼睛,问道。凡路抢先回答说。
“如果大叔你愿意出价高的话……”
“臭小子,你们这两个小家伙,上次我就是看你们可怜,所以提高了价钱。如果你们想得到更高的价钱,那就赶快卖给别人吧。”
男人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两个卖东西的少年也不甘示弱。
“那好吧,我们到别处去看看。”
璋刚要果断地转过身去,这时,那个男人迅速掉转方向,拦住了他们。
“既然来到这里了,就把你们的东西给我看看吧。小小年纪,为了卖东西,大老远跑到这里,就算我吃点儿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