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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人沉默着听秋月刑警继续说下去。
但是终于,他缩了缩肩膀低语到
「……开始自暴自弃了吗」
怪人这样问秋月刑警。
「核弹在这里爆炸的话,你不是也会一起被卷进来么。不仅如此,还要牺牲周围的所有民众和我同归于尽么。这不是疯狂又是什么」
「这是多余的担心哦,不过,要和这颗核弹一起消失的只有你一个而已」
秋月刑警,将腰间插着的警棍拔出,摆好姿势
「他绝对会将她带出来,在这段时间里,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半步的」
■■■
毫不陌生的理科实验室,现在被熊熊烈焰燃烧着。
我从走廊之中,搜寻着燃烧的教室里的她的身影。
从秋月刑警的摩托上下来了以后,我就从后门潜入了校舍。然后感到燃烧着的理科实验室使我头有一阵强烈疼感,发现这是〈数〉的异常。这恐怕是被卷进理科实验室的火焰中,受伤的雪名的肉体正在复活吧。我感到的异常,除了怪人的那个巨大的气息意外,也就只有雪名了吧。
不出所料——我在烈火的教室之中找到了羽鹭雪名的身影。
「雪名!」
我奋力呼喊,而被死死钉在黑板上的雪名没有动静。可能是因为爆炸的冲击失去意识了吧。没办法,我只好为了防止自己吸入浓烟,压低身子。小心地向教室里的雪名靠近。
突然,有一根钢筋柱子向雪名倒下,眼看雪名就要被压在柱子下面,我毫不犹豫地——挡在了雪名和柱子中间
「……啊啊啊啊啊!」
沉重而又滚烫的铁柱,压在了我受过伤的左肩上。我因为难以忍受的疼痛而屈膝,但是我拼命支撑住,如果我在这里倒下的话,就会和雪名一起被压在柱子低下。拼死守住已经因为疼痛而朦胧的意识。我低头看着眼前的雪名。
……我对她现在的状态,说不出任何话。
被加热的无情的铁钉贯穿全身的关节,将她的身体缝合在黑板上。因为受到了爆炸的波及吧,她的双脚被炸得不成样子。烧黑了的双腿,又开始了复原。她的背上也浮现出在教堂的时候看到的象征着无穷的记号。这仿佛像是受伤的天使一样。
看着自己眼前受伤的天使,我的心就好像磨碎了痛苦。
恢复意识的雪名用小嘴呢喃
「……为什么,我不伤害某人就活不下去呢……」
意识朦胧的她这样说着,我无法忍受痛苦的她的话,不假思索地回应
「你不是还没有伤害任何的人么!」
「………………」
模糊地听到我的声音的雪名,她的目光变化了。雪名睁大的双眼,意识变得清晰起来。一直垂着的她的脑袋扬起来。然后终于发现了我的存在。
「……骗人……幻觉吗……?」
幻化为灼热的地狱的理科实验室,我一动不动地在她面前微笑着。我想她迅速发现了这是强颜欢笑了吧。毕竟我用后背担住了倒向雪名的巨大铁柱。
巨大的铁柱的重量,毫不留情地压入我的后背。头上和肩膀都渗出鲜血。说实话我差不多要被它压碎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弯下颤抖的双膝,用尽全身力气。现在我必须要守护雪名。
迅速把握了状况,雪名慌张地开始劝阻我。
「不要啊,冴上君!会死的!我是不会死的,所以你不保护我也可以哦!所以……所以快放开它!」
「我不会放开的!」
我就这样背后顶着铁柱,伸出手将钉着雪名手肘的铁钉,用力拔出来。因为爆炸的高温,铁钉也变得灼热,手指都被烤焦了。但是我不管这些,用力抓紧了钉子
「……你说你没事?别说蠢话。刺穿你的铁钉是这么滚烫,这么令人痛苦不是么?就算是不老不死,也不是说你能轻松地面对一切疼痛吧!」
我忍住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奋力拔出了钉着她手肘的铁钉。
抓着高温的铁钉的双手,散发出肉被烤焦的味道,激烈的疼痛在我身体奔走。
但是,想到她承受的痛苦的话,就觉得这点小事没什么。我这样说服着我自己,忘我地拯救着她。
对着舍身保护她的我,雪名用颤抖的嘴唇问着
「为什么」
察觉到的时候,雪名的眼泪已经流过自己的双颊滴落下来。
至今为止一直都为了不在我的面前哭泣而忍耐的雪名,这样逞强的她,终于在我面前示弱了。
「为什么会为了我这种人而做出牺牲啊……我不明白啊……!」
雪名注视着我的双眸问到
「我的父母是东京内战的元凶不是吗?我被许多的人们怨恨也是没办法的……被讨厌也是没办法的……你也是在内战之中失去了亲人的吧!我变成这幅死不掉的身体,肯定是因为那时的惩罚吧。明明我的人生除了痛苦以外,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看着哭出来的雪名,我因为厌烦了这种旧事重提,立马回答她。
「我并没有想过要责备你的父母,就算是知道了东京内战的真相的现在也是呢。但是,在责备他们的是你自己啊,最不容忍双亲的所作所为的,正是你自己不是么?雪名——你要首先原谅你的双亲啊」
我的话让雪名无言以对。
我的话是不是讲到点子上了我也不清楚,她是否听到理解了我的话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按我所想地说了。雪名呆呆地仰望说完了我的脸,然后她再次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你会原谅我的双亲……和我……吗?」
雪名终于问了这句话,现在我能清楚的明白了。
她想要听到的话是什么——她想要的是得到原谅。
「这不是当然的么」
听到我这样鲜明的肯定回答,雪名再次沉默。
我将刺在雪名身上的钉子一根一根地拔出,丢弃。剩下的就只有钉住她手掌的两颗钉子了。我用双手抓住那另可钉子,一口气用力,被加热的铁钉在我的空手上冒出熏烟。我继续说
「……你将你最迫切想实现的愿望『最适化』,结果就是你能这样活下来啊。那么,你向石头许的愿不是为双亲赎罪,也不是想死。从前的你,确实许下了愿望——希望活下来,获得幸福」
沉默哑然的少女静静听着我的话,她只是默默落泪。
不发一语的少女的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是被治愈了吗,还是说又被伤害了呢,我无从而知。但是,我已经决定了我要说的话。现在的我,说的是我认为最正确的话。
「……雪名,让我来杀死你吧」
我祈祷着我冷酷的话能够震动雪名的灵魂。
「你说过,你因为是不老不死的,所以死不掉吧。那么我就一定要找出来,让你死的办法,让你的不老不死终结的办法。既然你从心底里这么想,我就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将你杀死。所以拜托了——我会杀了你的,所以你给我活下去」
我用全身的力量,将束缚着雪名身体的最后两根钉子把了出来。
她从拘束中解放,无力地倒在我的胸口。
在我胸口上垂着头的雪名,缓缓地说出了话语
「……会杀了你的,所以活下去。为什么你会说出这种乱七八糟的话啊」
雪名就这样低下头,不看我的脸继续说
「……至今我都是这样想的,自己是不能从不老不死的宿命中逃脱的。不得不去为双亲赎罪。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选择。觉得自己不论何时做着什么都会有这种痛苦的想法,到底是怎么了呢,像笨蛋一样……」
雪名终于抬头,仰望着我的脸。
「为什么,我会放弃了和未来的抗争呢。为什么没有想到要改变自己的未来呢。我只是……将这一切都放弃了而已啊」
雪名哭着哭着,有困扰般地露出笑容。嘭的一声将自己的额头压上我的胸口。
「……那么,你可以和我做个约定吗」
我将手伸向雪名的脸蛋。碰到了她的脸颊的我的手,这次被雪名的一双小手包裹住了。她的脸颊散发出来的温暖,感觉就是我的一切。就好像被烧灼了的滚烫的,少女的灵魂。这里,已经没有任何被冰冻的感情。
雪名许愿了
「你一定要,把我杀死」
「嗯,说定了」
雪名的脸上划过的热泪滴落,已经没有任何迷惘。这次雪名用双手环抱我的腰。雪名一直想倾诉的话,雪名一直想说却找不到对象说的话。我,静静听着她的话语
「救……救救我!」
在燃尽的教室里,雪名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呼喊。
下一秒,教室中充满了青白的〈数〉的光芒,将我和雪名包围住的,无数的数字和算式飞向天空。这众多的数字意味着什么,就连我也能简单想到。这个瞬间——万物的概率被改写了。
■■■
满月再次被厚厚的云层所笼罩,消失了踪影。
周围开始变得阴暗,从云间透出几缕袋装的月光,月光从云间透出,放出放射状光芒的景色,在旧约圣经中称为天使的天梯。
天使降临到地上所使用的光之天梯,在覆盖在街道的白雪映衬下,发出青白色的光辉。
积雪的校庭也毫无例外地开始反射月光的炫目光辉,就好像是闪闪发光的水晶一样——仿佛现在这个校庭充满着美丽的宝石。
「真是够烦人的,这就是所谓的无谓的努力啊」
怪人俯视着脚边躺着的遍体鳞伤的女刑警。
被怪人不知殴打了多少次的破烂不堪的她,右手向奇怪的方向弯曲,已经骨折了。抱着被怪人重踢的腹部,断断续续地呼吸,最终全身沾满雪倒下了。败北的她狠狠盯着怪人,用颤抖的嘴唇说
「……」
「才不是无谓的,为了不让你从这里逃跑,所以我吸引了你的注意。这只不过是,就算一点也好,为他争取时间而已……都在计划之中啊……活该……看清现实……!」
挤出最后的力气,女刑警说完这一句话就失去了意识。
怪人又看向,刚刚从女刑警手中夺回的手提箱。
确实,如果在这么近的地方被卷入战斗的话,怪人生还的几率也是0吧。就这样下去到了时限的话,核弹就会当场爆炸,怪人也会一瞬间就蒸发消失。但是,这对女刑警来说也是一样的。
刚才女刑警说过,和核弹一起消失的只有他一个。
在怪人看来,女刑警说这句话,一定也持有些许自己生还的胜算的。
恐怕,这个胜算的钥匙,就握在刚才女刑警所说的『他』手上吧
冴上诚一。
怪人感到非常不快,怪人甚至无法理解。
冴上诚一也好,羽鹭雪名也好。还有这个女刑警,为什么大家都没有放弃这个没有回报的,概率为『0』的未来。怪人能够操纵概率,不论怎么挣扎,不过是个人类,能够赢过怪人的概率为『0』,已经明白结果的胜负,为什么还不放弃呢。
为什么这些人没有向『0』这个数字屈服。
「——你该玩完了,红帽子」
怪人回头一看——是本该被钉在教室的,不老不死的少女。
怪人马上就理解了。趁女刑警吸引他的注意的时候,冴上诚一赶到了燃烧着的理科实验室,救出了少女。那么,现在……这个少年在哪里呢。就算是察觉到了少年不在这里,他的目光也集中到了羽鹭雪名身上。
「……原来如此,女刑警所说的胜算,也就是在说你啊,羽鹭雪名」
「并不是这样,因为他们制定的作战计划,并不是光靠我一个人就能完成的」
被火炎烧焦了边缘,被烟熏得不成样子的制服,她好像是光脚一路走来的,从升降口到这里的一路的雪原上,留下了符合少女的脚的尺寸的脚印。
怪人也迅速感觉到了雪名的异变。
红色的领带在空中微微飘动,她……脸上毫无表情。并没有憎恨,并没有悲伤,也没有孤独。仿佛像人偶一样毫无表情。怪人发现了,这个表情和在教堂对峙的时候,奇异的她的气氛有点类似。雪名用冷酷的口吻说
「——你的所谓的异能,不过是『可能的选项』而已。所以,你无法操纵本身概率就是『0』的未来。它对你来说,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从雪名头上倾泻下来的,是像天使们的天梯一样的月光。从云间射出的月光,就好像探照灯一样,照亮了黑暗中她的身影,雪名静静地说
「人类隐藏着能够将概率为『0』的未来改写为概率为『0。01』的能力,除了能够选择未来以外,你什么都干不了,更加不可能创造出新的未来。只是说现在这个瞬间看不到希望,你就擅自放弃了他人的未来,就擅自将他人的未来夺走了。我说过了,红帽子。你实现不了任何人的愿望,也不会让任何人幸福」
雪名人偶一样的无表情,淡淡地说下去,绿色的双眸像氖管(译注:学理科的人应该都懂,Ne的颜色反应)一样闪出些微光芒。她冷冷盯着怪人的视线,就像是冰块一样,冰冷而锐利,视线中透出了坚强的意志。
非常不悦的怪人,也不强挤微笑,冷冰冰地回问。
「能看到〈数〉的你应该能看到我周围的数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