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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笛的彼方-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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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很好,只要彻查清楚,就赏你们一次舔两颗吧。”

久那柔声说完,忽而语气一转,以冷鞭般的口吻命道:“还不快去!”

三人恢复狐身……转眼间,烟消无踪。



“间界”的森林透着微暗,青暗笼罩整片树林,流雾淡淡,湿润空气中,草木的浓香令人窒息。

一侏巨木耸立在薄暗中,树根有几个窟窿,长春藤缠绕树枝垂下,藤端绽放青白焰花。

三只灵狐聚在称为灵狐宿树的树洞里,正交谈各自打听的成果。

“说到春望城内的随从呀,有个武士长得好俊……”

玉绪轻声说着唯有灵狐能了解的“灵语”。

“某天夜里,我给他托个美梦。据他所说,夜名森林中有座馆邸,每个月会有驮马运食粮到那里,看来运送好多年了。”

在玉绪的金灿眼眸紧紧逼视下,野火点了点头。

“那是森荫邸,听说春望有位赏识的家臣将发疯的儿子关在邸内。”

小夜曾抱自己逃往的那座馆邸,还有被幽禁的男孩面容,野火依然记忆犹新。

第一次进去时,野火已感到馆邸和周围森林布下强力的防御术,然而,野火毕竟不想将此事秉告魔主,因此保持缄默。

听到魔主下命时,野火顿时明白春望藏匿的后继者正是那个少年。

对魔使来说,主命绝不可违,否则必死无疑,但当时野火就是无法说出口……他没有忘记少年曾为自己涂止血药草。

玉绪又说:“野火,敷衍不像是你的作风,你真的好好查过?”

野火点点头。

玉绪诧异望着他,在旁的影矢则说:“我在村里也听过馆邸的谣传,于是亲自去探察。错不了,春望押的宝就藏在那里,不说别的,那里布下的高明防御术就说明了一切。那近乎天衣无缝的结界岂止踏入,连窥探都是痴心妄想。”

影矢说着,玉绪点点头。

“那么,应该不会错,这就去秉告魔主吧。”

事到如今,他已无能为力。哀伤的野火跟随两名同伴,迅速从树洞窜升而上。

触到钻入树心的长春藤根,三只灵狐飕的变成青焰。

焰火从“间界”沿着长春藤滑向外界。

若樱野的一株美丽老樱树上缠着长春藤。忽然间,从藤蔓升起三团狐火,夕暮原野中,狐火咻咻画弧飞跃,身影吸入树林深处的敞开“暗户”中。



听过灵狐们禀报后,久那寒起了脸。

“……森荫邸里竟然藏匿一个男孩?”

久那睨着野火,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说:“野火!如此重要的事为何不讲?”

野火低头回道:“我听说那是家臣的儿子。”

久那紧握的拳头青筋暴露,不由分说,便朝野火头上一记。

野火额头撞地,砰的一声钝响。剧痛下意识飘远,他仍俯着脸,没有发出呻吟,动也不动。

窝囊废!受魔主痛斥时,野火总有孤身将逝的无助感。

可是,为什么?如今他感觉不仅是无助,而是针扎心口,渗血般的炙痛遍染于胸。

他不懂这痛意是什么,只拚命忍泪,别夺眶而出。

魔主激颤片刻后,深深叹息望向影矢。

“你是说,你曾去观察馆邸?”

“是。”

“照你所说,那里有灵力防御,是使用何种法术?”

“是用字符贴在四处方位,并在四个角落插上青竹。”

魔主点点头。

“原来是字符和青竹……”

魔主凝望半空,一时陷入沉思,又将视线栘回影矢。

“影矢,那种防御术可有任何破绽?”

影矢嘴上浮现笑意。

“有一两个破洞,只是小洞,可容孩童进出。恐怕是少年小时候从板墙的破洞溜出去玩吧。那是‘被守护者’自愿闯往外界所造成的缺口。”

影矢说着倾出身子。

“变成灵狐就能轻松钻进去,要除掉他吗?”

野火屏住息,等待主人的答覆。

魔主静静答道:“不,还不急于一时,迟早要行动。应该先酝酿彻底击垮春望的对策才行。”

三织光

解除封印后一下子唤醒哀伤。小夜当晚发起高烧,接连卧病五天,好不容易退烧,依然残留徒存空躯的无依感。

人声物响变得好远、好模糊,仿佛全远离自己。

突然被迫面临母亡的冲击,这一切犹如血淋淋的伤口,触到就生锐痛。在心头疮疤蒙上薄膜前,她不想去碰……如今,她凡事不想多费心思。

终于能下床的小夜开始协助铃打理家务,日子过得清闲,只不过总觉得自己不同于往昔。

大朗始终看在眼里,某个早晨,他忽然提议去野外踏青。

“我们去若樱野吧。虽然樱花季节尚未来临,春天的原野还是很美丽。铃,你也带便当一起来。”

大朗让小夜骑云阴,自己跨上名叫疾风的高大苇毛马。铃怀抱一太骑着爱驹月阴。

朗日下,泠风轻送花香。风向一转,不时飘来焚田烟味。闻到这味道,小夜心中赫然浮现奶奶打直腰杆、隔着白烟眺望焚田的身影。

(后院的田地……)

家务、农事都荒废了。她正思忖时,感觉周围景色愈来愈清晰,远山上抽芽的单木绒似胎毛,山岭含笑浴在晴阳柔晖中。

铃展开悦耳歌喉唱起来。那是节奏很奇妙的曲调,歌词是异国语言,小夜不懂其意,感觉上是活泼明快的歌曲。

一太咯咯笑着,双手拍马鞍打起节奏,系在鞍饰带上的小铃叮叮清响。

此时距插秧时节尚早,一行人俯看暴露壤色的田圃,行在河堤上,马蹄恰噗恰噗踏出愉快声响。

左边是登往绪路山的缓坡,举目一望,阳光穿透状如笔端的细枝在跃舞,蚋蝇嗡嗡细鸣绕在眼际。

不知前进了多久。忽然间,景色豁然展现。

小夜不禁眯起眼。

平缓开阔的绿野边缘可见无际的山樱树。含嫩芽的枝尖浅泛微红,形成淡淡柔霭覆在山表。待花绽时,想必缤纷可期吧。

“那就是若樱野。”

大朗说道。

“你看那边。”

大朗所指的彼端,有源于绪路山的三股清流在此交汇,形成悠悠缓流。细看之下,还有人为堆石的痕迹。

“那是春望侯之父雅望侯堆积的,其实,从绪路山流下的河川在那块岩石附近分歧后,同时滋润着春名国和相邻的汤来国。雅望侯在亲建功勋并获得若樱野后,就堆起那些石块,只准许河水流入春名国。”

小夜面色转为凝重。难怪邻国百姓会心生怨意,为何要做这种事……?

大朗又指向另一处,可望见林间有类似高耸楼门的建筑物。

“那里是若樱野的石坝,昼夜有人监视,以防汤来国士兵来破坏。”

铃则摇摇头。

“……别说了,太好天气提这些多煞风景,倒是该吃午饭罗。”

大朗牵云阴来到下坡野地,云阴一副落得轻松的样子,噗噜噜发出鼻嘶,装模作样地踏步朝水边走去。三匹马咻噜噜饮着水,大朗兄妹带领小夜继续前往上游。

米粒似的白花、散撒花粉的小黄花绽在原野草丛间,三人来此咚地坐倒,铃打开带来的便当。

山白竹叶包的饭团阵阵飘香。咬一口咸味恰到好处,真是可口极了。或许是铃将便当放在怀里,还留一抹余温。

这种多层便当,远比村民在合作插秧时费心准备的便当更豪华。比方说,里面就有烤鲭鱼啦、凉拌嫩芽之类的。今晨才临时起意出游,怎么一下子就能做出这么丰盛的菜肴呢?

蚂蚁还未见踪迹,倒是别处的苍蝇受菜香吸引,开始飞来绕去。

大朗拿起系在鞍上的皮袋。

“小夜喝一点怎么样?是好酒喔,带花香,这叫作花酒。”

少女接过一小杯,含在口里,起先有股皮革味,入口即花香漫溢。

“哥哥,一杯就好,小夜刚病愈呢。”

“知道啦,我还没大方到多分给人家喔,剩下算我的。”

铃伸手夺过皮袋。

“不行,一半是我的。”

刚说完,她高举皮袋嘴一张。酒咻地画一道弧,铃巧妙接在口中,咕嘟咕嘟喝得好香。

大朗露出苦笑,对小夜说:“我们一族的妇女全是好酒力。”

胸口暖烘烘的,小夜许久没感到发于自身的温暖了。

悠闲吃完午饭,小夜和铃到下坡浅溪洗便当盒,大朗陪一太摘草玩耍。

“喂——我们在这里摘蕨菜,你们随后跟来吧。”

大朗从上坡唤道。蕨菜生长在比原野稍暗的地方,只见大朗带着一太走进林深处。

洗好便当盒的小夜和铃漫步来找大朗。踏入山间,一下子变阴凉。

大朗的背影就在前方不远处。望着那身影,小夜失去了笑容。

“哥哥,你怎么了……?”

铃也感觉不对劲,就轻声唤道。

大朗微微回首,指着林间空隙处。

小夜一看,当场僵住了。

在山樱树间,有个地点什么也看不见。转望别处后再重新注视此处,仍旧霎时一片空白。

“暗户又开了,明明最近才修补过。”

铃怏怏说道。

(这就是‘暗户’;:)

在仓库听到闾户时,小夜联想到的是黑洞敞开的情景。然而眼前所见并非如此,唯有那个地点看不见任何景象,宛如世界到此中断。

大朗交抱胳臂,回头望着铃。

“抱怨也没用。来修补吧,你帮我准备用具。”

铃点点头,走回放置行囊的地点。

“需要我帮忙吗……?”

小夜问道,大朗摇摇头。

“你抱一太,就坐在那里吧。”

所幸,一太吃饱便困了。小夜坐在树下将他抱上膝头,小男孩乖乖倚着她吸吮手指。

返回树林的铃将行囊放在地上,取出四个小香炉。大朗拿起香炉,放在包围“暗户”的四个方位。

香炉升起烟缕之前,铃在足踝手腕上熟练裹起卷带,带上缀有许多小铃铛。

“……准备好了,哥哥。”

大朗点头会意,闭目调匀呼吸。吸了好深好深一口气,随即朗声念起咒语。

铃配合咒语,右脚跟咚咚踏地,小铃铛随之啷啷呼应。她高展双臂拥抱天空,缓缓舞起来。

双手揉搅着空气,每次挥动,小铃铛反耀光芒,发出啷啷清响。

小夜看见了。缠卷在铃手上的小铃铛不仅反耀阳光,香炉的升烟受音韵吸引,变成蝴蝶磷粉般的细光,朝铃聚集而来。

好似水面浮油形成摇曳光带一般,炉烟化成灿亮光带,在铃的手势环搅下渐渐缠绕起来。

顷刻间,小夜彷佛沉浸在水中。

铃伸开臂膀和双手,以拨水姿势在空中徐徐舞动。炉烟的光带绕到她臂上,形成松缓的漩涡。

不久铃挥手扇动,光带朝暗户流去。

(……啊!)

光带接触的地点,景色一一浮现。那景象宛如映自水面浮泡,略显扭曲、摇晃,但裂缝确实逐渐消失。

小夜望着这幅情景,眉间隐隐感到烦乱。

怎么回事呢?……尽管清音如此悦耳,她非常在意铃奏出的音律,感觉就像是隔靴搔痒,教人心神不宁。

仅是些微的、出现某种相违,不同于小夜心中的音律。

小夜闭上眼睛。

小夜听得见,似是来自远方,细微的……是声音,轻细,却响亮……

无意识中,她将一太轻放在地上安睡,然后站起身。脱去草鞋,赤裸双足,原本冰冷的泥土和青草,随即传来闷湿的温意。

铃奏的音韵和大朗的咒声微弱消失,不觉间,小夜只凝神听见远方来声。多么怀念、沁人肺腑的声音……

小夜配合传自远方、穿透大气而来的声音,缓缓摆动手足,翩然起舞。

大朗愕然睁眼,只见小夜在与咒语些微不同的音律中舞动。大朗渐渐压低念咒声,终于完全停止。

惊讶的铃睁眼望着兄长,大朗朝少女轻轻一指。

小夜的舞,比铃更悠缓。

朝空伸展的指尖出现萤光……“暗户”回应光芒,周围飘飘飞起雾霭。

从片片林盘、片片草叶,从石头、土壤、群虫,悠冉升起流烟似的朦光。

这并非炉香和咒语所造成,而是此地产生的灵气绕向小夜的手。少女边缠绕雾丝,边朝“暗户”走去。

小夜没有思考自己的行动。而是声音在体内苏醒的瞬间,从指尖、肌肤、体内,自然舞起记忆中的动作。

白霭迷蒙的幽暗中,出自远方的声音如今朗响于耳际。

她的指尖、掌心、手臂巧织着雾丝,修补遭到强行闯破的裂缝。

补完“暗户”时,额上已浮现细密的汗珠。

指尖感到小刺痛,每次舞动,又添几分痛意。

(不可以被吸走喔……也不能去吸它。)

是谁的声音?每每舞动,怀念的语声就随响在耳畔。

指尖触及的白霭含吸力,稍有松懈,元神就被吸走。

然而,小夜的手指也有吸力,一不留神就把雾吸来。

吸与被吸,收放之间的诀窍委实困难无比。

雾霭中传来像是鸟儿啁啾啼唱,像是万物细语喃喃,对小夜倾诉……

(不能被看见喔……啊,不行,小夜,不可以看……!被看见了!)

一瞬间,遥远的记忆苏醒,与此刻相衔接。

不可以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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