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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她。可她只是摇头,说她如果付不出同样的感情,就再不会随便敷衍别人的真心了。”
放下电话,辛笛自然说不上心情好。戴维凡打电话说要接她去吃饭,也被她没好气地推掉了。
路非在她这儿略坐了一会儿就要走。辛笛知道他肯定是出去等辛辰,并不挽留。“我现在不大确定翻出严旭晖三年前的博客给你看算不算做对了。很明显,辰子并不愿意别人再提这事。”
路非黯然,“我知道。可是我想求的不是她的原谅。她一个人背负了这么久,不管怎么样,该轮到我了。”
辛笛看他下楼,昔日英挺笔直的身影都透着落寞,只能再次断定,复杂纠结的感情对别人来说意昧着什么她不知道,对她来说,确实还是能避则避的好。
她洗了澡换上睡衣,用微波炉做了爆米花,倒了小半杯红酒,窝到沙发上一场接一场地看时装发布会。画板搁在膝头,铅笔握在手中,随时有点儿灵感就马上画下来。这是她周末的保留节目,一向觉得这样最舒服惬意,比任何约会都要来得放松。
辛辰拿钥匙开门走进来,把食品袋递给辛笛。她欢呼一声,拿出一个哈斗大口吃着,“我最喜欢吃这家的哈斗,老是懒得去买。哎,你看上去很累的样子,老严这家伙赶工是不是赶得太狠了?”
“还好啊。他手上有不少合约,当然得赶。这几天把四月花园的部分拍完就该进摄影棚了。”辛辰坐到她身边,也拿一个蛋挞吃着,“我也可以不用成天跟着了。”
辛笛转动着手指间的铅笔,看画板上随手勾勒的一个草图。那个简略的面目仍是辛辰,眉眼盈盈的俏丽着。她画这个面孔已经熟极而流,完全不用费思量。此时看着身边这镇定得好像没有情绪起伏的辛辰,却有些疑惑——她画的真是辛辰吗?是她一直认为青春无敌的十六岁的辛辰,还是活在她对于纵情任性青春的想象中的一个幻影?
“在想什么呀?看发布会都不专心了,倒看着我。”辛辰早就当习惯了堂姐的模特,并不怕她审视的目光。3Q手打
她还是波澜不惊了。辛笛叹气认输,只得重新看向电视,突然失笑,示意辛辰也看。屏幕上是时装发布会终场,一个戴墨镜的瘦削黑衣老人正左拥右抱出来谢幕。辛辰对时尚没多少概念,自然不知道是哪位大师。
“KarlLagerfeld,号称时尚界的恺撒大帝。六十多岁了,据说用十三个月减了四十来公斤体重。现在穿的是美少年的最爱,“DiorHomme。这个牌子的衣服只适合电线杆样的身材。
“你还说我纵山是自虐,要依我看,这位老先生才算是对自己够狠。”
“嗯,看看他再看看我们,就着爆米花喝红酒,快睡觉了还在吃哈斗跟蛋挞,突然觉得很开心了。”
辛辰舔好指上的蛋挞碎屑,承认她说的有理,“是呀,我一直认为,要求不高的话,开心并不难找。只要不是刻意跟自己过不去,那把自己活成一个悲剧的几率还是比较低的。”
“可是要求不高,会不会错过更值得投入的人和事?”
“反正越大就越知道,投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既然做不到投入,又何必在乎错过?我不操这个心了。”她站起身,伸个懒腰,“去洗澡了。”
“辰子——”
辛辰低下头来看着她,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辛辰一下明白了,笑道:“这么说,你也看了严旭晖的博客吧?好像就剩我这当事人没看了。他那爱抒情、夸张的习惯,真不知道把我写得有多凄凉。要命!”
“还好,写到你,他还算克制含蓄。辰子,去北京的事,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
“其实现在说来也没什么,就是自尊心作祟吧。”辛辰语气轻松,“本来只想找好工作再跟大家说,后来灰头土脸回来了,自然更没说的必要了。”
辛笛看着她,也笑了,“知道吗,辰子?我有时真的想,如果你不说,我似乎再不用向你什么了。对于任何问题,你都有了一个现成的、非常流利的答复。”
辛辰呆住,摸摸自己的脸,“我居然没脸红,可怕。我向天保证,笛子,我没有敷衍你的意思。”
“我明白我明白,你不是敷衍我,可是我真的有点疑心,你是在敷衍自己了。”3Q手打
辛辰站在原地,侧头想想,苦笑一下,“是呀,这么一说,我都弄不清楚,我是真不在意了,还是装着装着,连自己也哄过去了。”
辛笛倒有点儿受不了她自我反省的样子,秀丽的面孔透着无可奈何和认命,只能认输地摆手,“得了得了,你去洗澡吧。只早点儿睡。明天我能休息,你可还得去受严旭晖剥削。”
“对了,笛子,我不会住很久,你怎么还这么费事买了新床?”
她以前偶尔会住这边,都是把书房里一个两用沙发放倒当床,可是昨天晚上头一次过来,就发现里面居然放了张崭新的铁艺床,乳胶床垫上铺了全套浅米色的床上用品。辛笛昨天回来得晚,她也没顾上问。
辛笛笑道:“不是我买的。”
辛辰昨天处理完家当就去工作,她的电脑设备、衣物和那个贵妃榻都是路非送到辛笛家的。她当然不会笨到再去问是谁买的,只能摇摇头去拿睡衣。
辛笛手机响起。她拿起来一看,是戴维凡打来的,懒洋洋接听,“喂,你好。”
“睡了没有?到阳台上来。”
辛笛拿着手机莫名其妙地走上小小的弧形阳台。她住二楼,低头一看,只见戴维凡正倚在院中的车边,仰头对着她。她承认月光如水下,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看上去相当悦目,“搞什么鬼啊?这么晚不睡还跑过来干吗?”
“下来,我带你去兜风。”
“我都换了睡衣打算睡觉了。”
“看到了。穿这么幼齿型的睡衣,真不符合你设计师的身份。”
辛笛忍不住笑。她个子小,身上这件睡衣是在香港出差时,顶着同事的取笑,去某个牌子的童装部买的。虽然是吊带的式样,可娃娃款的下摆,浅粉的颜色,再配她喜欢的玫瑰花图案,一点儿说不上性感,还真是幼齿得很。“我穿着开心就好嘛。”
“好吧,我看着也开心。”戴维凡笑道,“下来吧,不用换衣服。我们出去转转。我保证好好把你送回来。”
他的声音微微拖长,似乎强忍着点儿笑意,又带了点儿诱惑。辛笛白天刚下的不再和他纠缠的决心一下动摇了。有点儿鄙视自己,可是又想,咦,在如此郁闷的夜晚,送上门的消遣,为什么要拒绝?这个念一动,不免脸红,可是却绷不住不理他,“好,等一下。”3Q手打
她还是回房,在睡衣外面套了件白色真丝长衬衫,对辛辰说:“我带了钥匙。你先睡,不用等我。”
辛辰笑着点头。辛笛趿上人字拖下楼上了戴维凡的车。他发动车子出了院子,侧头一看,只见她的脸泛着红晕,两眼亮晶晶看着前方出神。他本来打叠了精神准备来哄她,可她此时心情看上去不错,完全没有下午接电话时的没好气了。
“想什么呢?”
“我以前印象最深的一次深夜出门,还是十八的时候。”辛笛降下车窗玻璃。头歪在椅背上吹着风,“我爸妈出差。叔叔带我和辰子出去吃夜宵,我才知道,原来晚上有那么多人不睡觉在外面晃荡。”
那是个让她记忆深刻的夜晚。已经十八岁的她头一次发现,这个城市并不像她妈妈安排的那样井然有序——到了十一点以后大家都统一关灯上床直奔梦乡,辛开带她们姐妹去的地方热闹非凡。每一处排档都人声鼎沸,夹杂而坐的人操着各式口音高谈阔论,不时还有卖花姑娘、卖唱艺人穿插来去兜揽着生意。空气中浮动着食物辛辣刺激的香味。吃的什么她没太大印象,只知道回家后兴奋犹存,脑袋晕陶陶的在床上折腾了好久才睡着。
读大学后相对自由了,她也和同学一块儿消夜。不过她并不爱那些油腻的食物和嘈杂的环境,在没了第一次的新奇感觉后,也就懒得出去了。
她长到二十八岁,只在设计想象上天马行空,可一直过的都是循规蹈矩的生活。以前她被妈妈管束得就算出门去小卖部买包盐都要衣履整齐,后来就算独居了,积习之下,却没了放纵自己肆意的冲动。这是头一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刻,穿了睡衣下来赴一个男人的约会,想到这儿,她心跳不由加快。
戴维凡一向自由自在惯了,觉得好笑,“看来你的家教的确严格。”言下之意辛笛自然有数,斜睨着他。他只好接着说,“很好。女孩子这样好一些。我最烦疯丫头了。”
辛笛哼了一声,懒得提醒他,就她记忆所及,他以前的女朋友倒有很多是疯丫头类型,而颇有才华内秀的一个师姐对他频频示意却没得到回应。静谧的深夜,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宽阔的大路上,清凉的晚风迎吹来,所有烦恼似乎都随风而去,更没必要去提那些扫兴的话题。
“想去哪里?”
“不知道。一直往前开好不好?”3Q手打
戴维凡笑了,“那我直接上出城高速吧。这个样子有点儿像是私奔了。”
“不错,月白风清,不冷不热,确实是个适合私奔的天气。”她动了点儿淘气的念头,“你看我们私奔去哪儿比较好?”
“哪儿都可以,只要是和你。”戴维凡回答得十分爽快。
辛笛靠到椅背上大笑起来,“如果你稍微考虑一下再说出来,会显得有诚意得多,可你答应得没有一点儿挣扎。我改主意了。不上高速,我们就沿滨江路走走吧。江边的风吹得真舒服。”
戴维凡将车开到江滩公园接近出城的地方停下,两人下车。这里十分安静,四下无人,江风浩荡,吹得辛笛身上套着的大衬衫飘飘拂拂。戴维凡从她身后抱住她,“我稍微考虑了一下,好像每次吻过你以后,你会比较好说话一些。”
不等她开口,他的嘴唇灼热地烙在她脖子上。接下来是一个接一个绵密的吻。她不记得她是怎么在他怀中转身,不记得她的胳膊怎么绕上了他的腰,忘情地回应着。3Q手打
第十七章心的缺口
以满不在乎的姿态处理完所有身外之物并不难,然而处理回忆跟过去总是不容易的。她将头伏到膝盖上,一时恨不能就地躺倒睡上一觉才好。
路非看着辛辰头也不回地匆匆走进院子以后,回到自己车上,看看时间,还是打了纪若栎的手机。那边纪若栎隔了好一会儿才接了电话。
“若栎,睡了没有?”
纪若栎轻声一笑,“你觉得我能睡得着吗?”
“那下来坐坐吧。我去你住的酒店二楼酒吧等你。”
纪若栎住在江边一家五星级酒店,二楼酒吧整个南面全是面江的落地长窗,可以远眺江滩。路非过去以后,叫了一杯加冰威士忌,独坐了好一会儿,纪若栎才下来。她穿着灰色上衣和同色的松身阔腿长裤,长发随意披在肩头。路非起身替她拉开椅子让她坐下,“想喝点儿什么?”
“跟你一样吧。”纪若栎意兴索然地说。服务生送上酒,她也并没喝,只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幕下的长江。
她已经在这间酒店住了好多天。二十六楼的大床房,拉开窗帘便是所谓的无敌江景,然而孤寂地对着日出日落、月隐月现下奔腾的浊黄江水,她并没有观赏的兴致。她也不喜欢在这个喧闹得没有章法的城市乱逛。多半时间,她都是抱着胳膊站在窗前,茫然远眺,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3Q手打
“十年前的夏天,这个城市遇到了据说百年一遇的洪水。江水涨到让所有人吃惊的高度,部队被调来参加防汛。”路非指一下滨江路的对面,“我和本地好多人一样,过来看江面差不多与路面持平的奇观,当时站在那个地方。那会儿还有没这间酒店,也没有修江滩公园。”
纪若栎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些,“你会和其他人一样参加看热闹吗?我有点儿不相信。”
“我过来看了,而且发现,有时赶一下热闹场合,也是很开心的一件事。”
当然,以他的性格不会去,可是嘟着嘴一定要去的那个人是辛辰。大雨刚停,城市的渍水缓缓退去,满地狼藉。她感冒刚好,摇着他的手撒娇,“就去看一眼:我同学说站在马路上就能看到轮船浮在眼前。”他怎么可能拒绝她?
防汛形势十分严峻。不停紧张搬运草垫沙包等防洪装备的人流车流,与一路之满指指点点的市民形成了鲜明对比。路非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混杂在这种无所事事的人群之中:想到父亲这段时间该会如何殚精竭虑,不禁忧心。然而侧头看着两眼亮晶晶呈易兴奋地掂起脚尖望向江面的辛辰,他的心却莫名一松,将她抱起来举高一点儿,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
路非脸上因回忆而起的若有若无的笑意刺痛了纪若栎。她牵动嘴角,讥诮地也笑了,“记得那年旧金山那边举办号称规模最大的国庆日焰火晚会,所有同学都去了,只有你不愿意去。”
“那不一样啊,那时别人的节日罢了。”
“所以你的这个开心好像不止于看了一场百年一遇的奇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