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3C书库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围城-第4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会,一壁埋怨辛楣道:“你这孩子又发傻劲,何苦去损她的先生?”鸿渐暗想
 ,苏文纨也许得意,以为辛楣未能忘情、发醋劲呢。辛楣道:“你放心,她决不
 生气,只要咱们替她带私货就行了。”辛楣要送他们到车站,出了门,说:“苏
 文纨今天太岂有此理,对你们无礼得很。”鸿渐故作豁达道:“没有什么。人家
 是阔小姐阔太太,这点点神气应该有的——”他没留心柔嘉看他一眼——“你说
 ‘带私货’,是怎么一回事?”辛楣道:“她每次飞到重庆,总带些新出的化装
 品、药品、高跟鞋、自来水笔之类去送人,也许是卖钱,我不清楚。”鸿渐惊异
 得要叫起来,才知道高高荡荡这片青天,不是上帝和天堂的所在了,只供给投炸
 弹、走单帮的方便,一壁说:“怪事!我真想不到!她还要做生意么?我以为只
 有李梅亭这种人带私货!她不是女诗人么?白话诗还做不做?”辛楣笑道:“不
 知道。她真会经纪呢!她刚才就劝我母亲快买外汇,我看女人全工于心计的。”
 柔嘉沉着脸,只当没听见。鸿渐道:“我胡说一句,她好像跟你很——唔——很
 亲密。”辛楣脸红道:“她知道我也在重庆,每次来总找我。她现在对我只有比
 她结婚以前对我好。”鸿渐鼻子里出冷气,想说:“怪不得你要有张护身照片,
 ”可是没有说。辛楣顿一顿,眼望远处,说:“方才我送她出门,她说她那儿还
 保存我许多信——那些信我全忘了,上面不知道胡写些什么——她说她下个月到
 重庆来,要把信带还我。可是,她又不肯把信全数还给我,她说信上有一部分的
 话,她现在还可以接受。她要当我的面,一封一封的检,挑她现在不能接受的信
 还给我。你说可笑不可笑?”说完,不自然地笑。柔嘉冷静地问:“她不知道赵
 叔叔要订婚了罢?”辛楣道:“我没告诉她,我对她泛泛得很。”送鸿渐夫妇上
 了下山的缆车,辛楣回家路上,忽然明白了,叹气:“只有女人会看透女人。”
 鸿渐闷闷上车。他知道自己从前对不住苏文纨,今天应当受她的怠慢,可气
 的是连累柔嘉也遭了欺负。当时为什么不讽刺苏文纨几句,倒低头忍气尽她放肆
 ?事后追想,真不甘心。不过,受她冷落还在其次,只是这今昔之比使人伤心。
 两年前,不,一年前跟她完全是平等的。现在呢,她高高在上,跟自己的地位简
 直是云泥之别。就像辛楣罢,承他瞧得起,把自己当朋友,可是他也一步一步高
 上去,自己要仰攀他,不比从前那样分庭抗礼了。鸿渐郁勃得心情像关在黑屋里
 的野兽,把墙壁狠命的撞、抓、打,但找不着出路。柔嘉见他不开口,忍住也不
 讲话。回到旅馆,茶房开了房门,鸿渐脱外衣、开电扇,张臂当风说:“回来了
 ,唉!”
 “身体是回来了,灵魂早给情人带走了,”柔嘉毫无表情地加上两句按语。
 鸿渐当然说她“胡说”。她冷笑道:“我才不胡说呢。上了缆车,就像木头
 人似的,一句话也不说,全忘了旁边还有个我。我知趣得很,决不打搅你,看你
 什么时候跟我说话。”
 “现在我不是跟你说话了?我对今天的事一点不气——”
 “你怎么会气?你只有称心。”
 “那也未必,我有什么称心?”
 “看见你从前的情人糟蹋你现在的老婆,而且当着你那位好朋友的面,还不
 称心么!”柔嘉放弃了嘲讽的口吻,坦白地愤恨说——“我早告诉你,我不喜欢
 跟赵辛楣来往。可是我说的话有什么用?你要去,我敢说‘不’么?去了就给人
 家瞧不起,给人家笑——”
 “你这人真蛮不讲理。不是你自己要进去么?事后倒推在我身上?并且人家
 并没有糟蹋你,临走还跟你拉手——”
 柔嘉怒极而笑道:“我太荣幸了!承贵夫人的玉手碰了我一碰,我这只贱手
 就一辈子的香,从此不敢洗了!‘没有糟蹋我!’哼,人家打到我头上来,你也
 会好像没看见的,反正老婆是该受野女人欺负的。我看见自己的丈夫给人家笑骂
 ,倒实在受不住,觉得我的脸都剥光了。她说辛楣的朋友不好,不是指的你么?
 ”
 “让她去骂。我要回敬她几句,她才受不了呢。”
 “你为什么不回敬她?”
 “何必跟她计较?我只觉得她可笑。”
 “好宽宏大量!你的好脾气、大度量,为什么不留点在家里,给我享受享受
 ?见了外面人,低头陪笑;回家对我,一句话不投机,就翻脸吵架。人家看方鸿
 渐又客气,又有耐心,不知道我受你多少气。只有我哪,换了那位贵小姐,你对
 她发发脾气看——”她顿一顿,说:“当然娶了那种称心如意的好太太,脾气也
 不至于发了。”
 她的话一部分是真的,加上许多调味的作料。鸿渐没法回驳,气[口牛][
 口牛]望着窗外。柔嘉瞧他说不出话,以为最后一句话刺中他的隐情,嫉妒得坐
 立不安,管制了自己声音里的激动,冷笑着自言自语道:“我看破了,全是吹牛
 ,全——是——吹——牛。”
 鸿渐回身问:“谁吹牛?”
 “你呀。你说她从前如何爱你,要嫁给你,今天她明明和赵辛楣好,正眼都
 没瞧你一下。是你追求她没追到罢!男人全这样吹的。”鸿渐对这种“古史辩”
 式的疑古论,提不出反证,只能反复说:“就算我吹牛,你看破好了,就算我吹
 牛。”柔嘉道:“人家多少好!又美,父亲又阔,又有钱,又是女留学生,假如
 我是你,她不看中我,我还要跪着求呢,何况她居然垂青——”鸿渐眼睛都红了
 ,粗暴地截断她话:“是的!是的!人家的确不要我。不过,也居然有你这样的
 女人千方百计要嫁我。”柔嘉圆睁两眼,下唇咬得起一条血痕,颤声说:“我瞎
 了眼睛!我瞎了眼睛!”
 此后四五个钟点里,柔嘉并未变成瞎子,而两人同变成哑子,吃饭做事,谁
 都不理谁。鸿渐自知说话太重,心里懊悔,但一时上不愿屈服。下午他忽然想起
 明天要到船公司凭收据去领船票,这张收据是前天辛楣交给自己的,忘掉搁在什
 么地方了,又不肯问柔嘉。忙翻箱子,掏口袋,找不见那张收条,急得一身身的
 汗像长江里前浪没过、后浪又滚上来。柔嘉瞧他搔汗湿的头发,摸涨红的耳朵,
 便问:“找什么?是不是船公司的收据?”鸿渐惊骇地看她,希望顿生,和颜悦
 色道:“你怎么猜到的?你看见没有?”柔嘉道:“你放在那件白西装的口袋里
 的——”鸿渐顿脚道:“该死该死!那套西装我昨天交给茶房送到干洗作去的,
 怎么办呢?我快赶出去。”柔嘉打开手提袋,道:“衣服拿出去洗,自己也不先
 理一理,随手交给茶房!亏得我替你检了出来  ,还有一张烂钞票呢。”鸿
 渐感激不尽道:“谢谢你,谢谢你——”柔嘉道:“好容易千方百计嫁到你这样
 一位丈夫,还敢不小心伺候么?”说时,眼圈微红。鸿渐打拱作揖,自认不是,
 要拉她出去吃冰。柔嘉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别把吃东西来哄我。‘千方百
 计’那四个字,我到死都忘不了的。”鸿渐把手按她嘴,不许她叹气。结果,柔
 嘉陪他出去吃冰。柔嘉吸着橘子水,问苏文纨从前是不是那样打扮。鸿渐说:“
 三十岁的奶奶了,衣服愈来愈花,谁都要笑的,我看她远不如你可爱。”柔嘉摇
 头微笑,表示不能相信而很愿意相信她丈夫的话。鸿渐道:“你听辛楣说她现在
 变得多么俗,从前的风雅不知哪里去了,想不到一年工夫会变得惟利是图,全不
 像个大家闺秀。”柔嘉道:“也许她并没有变,她父亲知道是什么贪官,女儿当
 然有遗传的。一向她的本性潜伏在里面,现在她嫁了人,心理发展完全,就本相
 毕现了。俗没有关系,我觉得她太贱。自己有了丈夫,还要跟辛楣勾搭,什么大
 家闺秀!我猜是小老婆的女儿罢。像我这样一个又丑又穷的老婆,虽然讨你的厌
 ,可是安安分分,不会出你的丑的;你娶了那一位小姐,保不住只替赵辛楣养个
 外室了。”鸿渐明知她说话太刻毒,只能唯唯附和。这样作践着苏文纨,他们俩
 言归于好。
 这次吵架像夏天的暴风雨,吵的时候很利害,过得很快。可是从此以后,两
 人全存了心,管制自己,避免说话冲突。船上第一夜,两人在甲板上乘凉。鸿渐
 道:“去年咱们第一次同船到内地去,想不到今年同船回来,已经是夫妇了。”
 柔嘉拉他手代替回答。鸿渐道:“那一次我跟辛楣在甲板上讲的话,你听了多少
 ?说老实话。”柔嘉撒手道:“谁有心思来听你们的话!你们男人在一起讲的话
 全不中听的。后来忽然听见我的名字,我害怕得直想逃走——”鸿渐笑道:“你
 为什么不逃呢?”柔嘉道:“名字是我的,我当然有权利听下去。”鸿渐道:“
 我们那天没讲你的坏话罢?”柔嘉瞥他一眼道:“所以我上了你的当。我以为你
 是好人,谁知道你是最坏的坏人。”鸿渐拉她手代替回答。柔嘉问今天是八月几
 号,鸿渐说二号。柔嘉叹息道:“再过五天,就是一周年了!”鸿渐问什么一周
 年,柔嘉失望道:“你怎么忘了!咱们不是去年八月七号的早晨赵辛楣请客认识
 的么?”鸿渐惭愧得比忘了国庆日和国耻日都利害,忙说:“我记得。你那天穿
 的什么衣服我都记得。”柔嘉心慰道:“我那天穿一件蓝花白底子的衣服,是不
 是?我倒不记得你那天是什么样子,没有留下印象,不过那个日子当然记得的。
 这是不是所谓‘缘分’,两个陌生人偶然见面,慢慢地要好?”鸿渐发议论道:
 “譬如咱们这次同船的许多人,没有一个认识的。不知道他们的来头,为什么不
 先不后也乘这条船,以为这次和他们聚在一起是出于偶然。假使咱们熟悉了他们
 的情形和目的,就知道他们乘这只船并非偶然,和咱们一样有非乘不可的理由。
 这好像开无线电。你把针在面上转一圈,听见东一个电台半句京戏,西一个电台
 半句报告,忽然又是半句外国歌啦,半句昆曲啦,鸡零狗碎,凑在一起,莫名其
 妙。可是每一个破碎的片段,在它本电台广播的节目里,有上文下文并非胡闹。
 你只要认定一个电台听下去,就了解它的意义。我们彼此往来也如此,相知不深
 的陌生人——”柔嘉打个面积一寸见方的大呵欠。像一切人,鸿渐恨旁人听自己
 说话的时候打呵欠,一年来在课堂上变相催眠的经验更增加了他的恨,他立刻闭
 嘴。柔嘉道歉道:“我累了,你讲下去呢。”鸿渐道:“累了快去睡,我不讲了
 。”柔嘉怨道:“好好的讲咱们两个人的事,为什么要扯到全船的人,整个人类
 ?”鸿渐恨恨道:“跟你们女人讲话只有讲你们自己,此外什么都不懂!你先去
 睡罢,我还要坐一会呢。”柔嘉佯佯不睬地走了。鸿渐抽了一支烟,气平下来,
 开始自觉可笑。那一段议论真像在台上的演讲;教书不到一年,这习惯倒养成了
 ,以后要留心矫正自己,怪不得陆子潇做了许多年的教授,求婚也像考试学生了
 。不过,柔嘉也太任性。她常怪自己对别人有讲有说,回来对她倒没有话讲,今
 天跟她长篇大章的谈论,她又打呵欠,自己家信里还赞美她如何柔顺呢!
 鸿渐这两天近乡情怯,心事重重。他觉得回家并不像理想那样的简单。远别
 虽非等于暂死,至少变得陌生。回家只像半生的东西回锅,要煮一会才会熟。这
 次带了柔嘉回去,更要费好多时候来和家里适应。他想得心烦,怕去睡觉——睡
 眠这东西脾气怪得很,不要它,它偏会来,请它,哄它,千方百计勾引它,它拿
 身分躲得影子都不见。与其热枕头上翻来覆去,还是甲板上坐坐罢。柔嘉等丈夫
 来讲和,等好半天他不来,也收拾起怨气睡了。

 第  九  章
鸿渐赞美他夫人柔顺,是在报告订婚的家信里。方□(辶+豚)翁看完
信,像母鸡下了蛋,叫得一分钟内全家知道这消息。老夫妇惊异之后,继以
懊恼。方老太太尤其怪儿子冒失,怎么不先征求父母的同意就订婚了。□?
(辶+豚)翁道:“咱们尽了做父母的责任了,替他攀过周家的女儿。这次他
自己作主,好呢再好没有,坏呢将来不会怨到爹娘。你何必去管他们?”方
老太太道:“不知道那位孙小姐是个什么样子,鸿渐真糊涂,照片也不寄一
张!”□(辶+豚)翁向二媳妇手里要过信来看道:“他信上说她‘性情柔
顺’。”像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5 1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