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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哥哥呢,他叫什么名字?”
“我哥哥?阿凡德·拉奥。哦,我可怜的哥哥,哦,阿凡德。”他又开始呜咽起来。
“阿凡德怎么了?他是干什么的?”
“他本来是舒雅企业的主人,后来我取代了他。”
“你干吗要取代他?来,我帮你加上一杯。这种纯麦威士忌是我们昨天刚从苏格兰直接进口的。”
“谢谢你。闻起来味道真不错。记得我头一回喝到纯麦威士忌,还是到毛里求斯的路易港①度蜜月的时候。”
“你刚刚说到你取代了你哥哥。”
“噢,是啊,我哥哥他是个大好人,但我不得不取代他当舒雅企业的总经理,因为他疯了。”
“疯了?怎么搞的?来,吃点儿新鲜的腰果。”
“说来话长啊。”
我套用一句露西的台词,“夜正好,酒已满,你干吗不从头说起呢?”
“你算是我的朋友吗?”他说,眼神迷离地看着我。
“我当然是你的朋友啰。”我露齿而笑。
“那我就告诉你我的故事,朋友。我醉了,你知道的,一个醉汉总是口吐真言。对不对啊,我的朋友?”
“没错。”
“听着啊,朋友,我哥哥,我最最亲爱的哥哥阿凡德,可是个了不起的生意人。他白手起家创建了舒雅企业。我们原先在海德拉巴老城的拉德市场卖珠子。你知道吧,就是靠近查尔米纳尔的那个市场。我现在继承的这个商业王国,可是我哥哥劳心劳力建立起来的。”
“那你肯定是你哥哥事业上的好帮手啰。”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我是个失败者,我连大学都没考上。是我仁慈而高尚的哥哥护着我,安排我在他公司的销售部工作。那时我也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做好工作。时间长了,我哥哥对我的能力有了信心,就让我当了国际销售部的负责人,把我送到纽约。我们国际销售部的办公室就设在那儿。”
“纽约?哇!那真是太棒了!”
“是啊,纽约是个很棒的地方,但我的工作很累人,每天都在外面奔波,约见批发商和分销商,处理订单,确保在期限内交货,从早到晚忙个不停。”
“这样啊。那接下来呢?等一下,我再给你拿盘烤肉串。”
“谢谢你,朋友。就是在纽约,我认识了朱莉。”
“朱莉?朱莉是谁啊?”
“她真正的名字是艾兹丽·德·让塞瑞,可人人都叫她朱莉。她皮肤黑黑的,有一头浓密的卷发,嘴唇翘翘的,还有纤细的腰肢,很性感撩人,当时她在我租用办公室的那层楼当清洁工。她是从海地来的非法移民。你听说过海地吗?”
“没有,在哪里?
“它是位于加勒比海的一个非常小的国家,在墨西哥附近。”
“喔,那么,你认识了朱莉。”
“是啊。我偶尔会跟她打声招呼。有一天美国移民局逮到她没有绿卡非法打工,她来求我,叫我撒谎说她是我雇用的,这样她就可以合法地留在美国了。我脑袋一热,就答应了帮她。她也报答了我,给了我爱、尊重,还有我从未经历过的最刺激的性爱。相信我,我真醉了,一个醉汉总是口吐真言,对不对?”
“对。再来一杯怎么样?这种从苏格兰来的纯麦威士忌味道真的很好,是吧?”
第七章 看住你的纽扣(2)
“谢谢你,朋友。你太好了,比朱莉好多了。你知道吗?她捏住了我的软肋,我,一个大都市里的孤独男人。唉,她真是把我摆布得团团转。事情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我娶了她。”
“然后你们就去路易港度蜜月了,是吧?”
“对。可当我们度完蜜月回到纽约后,我才发觉了朱莉跟之前截然不同的、可怕的一面。婚后我头一次去了她的公寓,发现屋子里堆满奇奇怪怪的东西——装饰着亮片和珠子的朗姆酒瓶,一大堆样子怪诞的偶人,奇形怪状的石头,十字架,拨浪鼓,甚至还有蛇皮做的仿羊皮纸。她还养了只黑猫。这只名叫波梭的猫既暴躁又邪恶。
“我第一次发现朱莉并不像我眼见的那么简单,是我在布朗克斯区遭遇了一个持刀抢劫的歹徒后。那天我侥幸活着逃脱了,但手臂上被深深地砍了一刀。朱莉不准我去医院,而是敷了些草药在我的伤口上,并且反复吟诵着一些字句。不到两天工夫,伤口便完全愈合了,甚至连一点儿疤痕都没留下。她告诉我,她是一个巫毒教的女祭司。”
“巫毒教?什么是巫毒教?”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朋友。巫毒教是海地的一种宗教,信奉一个叫洛亚的神灵,相信宇宙是相通相连的。他们认为万事万物交互影响,没有任何事出于偶然,一切皆有可能。这就是为什么那些精通巫毒术的人可以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比如让一个死人复活。”
“你在开玩笑吧?”
“没有,没跟你开玩笑。这些死去的人被叫做‘僵尸’,我告诉过你我已经喝醉了。一个醉汉总是口吐真言,不是吗?”
“是啊。”现在我已完全被他的故事所吸引,顾不上劝他多喝点儿酒多吃些腰果了。
“朱莉完全颠覆了我的生活。她原本只是个贫穷的清洁工,现在却想成为上流社会的一分子。她忘记自己嫁的是富豪企业家的弟弟,而不是企业家本人。她满脑子都是钱,但我却无法满足她。因为那些钱不属于我;那些钱属于我哥哥,属于公司。
“她逼迫我挪用公款。一开始是占些微不足道的便宜——虚报出租车费,装几个小钱入自己的腰包。后来她胃口越来越大:我从客户那里收回的款项不再入账;签了合同收到的预付款也不交给总公司。久而久之,我们贪污的公款累积达五十万美元之多。然后,在孟买的哥哥发现了我贪污的事。”
“噢,我的天,接下来呢?”
“你想能怎样呢?我哥哥当然是怒不可遏,如果他愿意,可以叫警察把我抓起来。但是血浓于水。我恳求他饶了我,他也就原谅了我。当然,他把我从美国调了回来,安排在海德拉巴的小办事处,并且坚持让我赔偿至少一半的公款:在以后的二十年内,从我的工资里陆续扣除。
“能有这么个结果我其实挺高兴的,只要不去坐牢就行。但是朱莉不干了,她怒气冲天地说:‘你哥哥怎么能这样对你?’她一个劲怂恿我,‘公司有你一半股份,你必须要争取到自己的权益。’
“时间一长,她持续不断的唠叨便对我产生了影响。我开始觉得阿凡德是个狡猾奸诈的小人;我确实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有一天,阿凡德到海德拉巴的小办事处检查工作,又发现了我一些小偷小摸的证据。他极为光火,情绪激动,当着所有员工的面羞辱我,用难听的字眼骂我,说我一无是处,还威胁要断绝公司与我的所有关系。
“我心灰意冷,头一次产生了和哥哥对着干的念头。我把受辱的事讲给朱莉听,她恼火极了。‘该是教训教训你哥哥的时候了。’她对我说,‘你准备好报复他了吗?’‘准备好了。’我回答,因为我哥哥对我的那番羞辱,我已经完全糊涂了。‘好,从你哥哥穿过的脏衬衫上弄颗纽扣来,还要他的一小撮头发。’‘我上哪儿去弄他的头发?’我问。‘那是你自己的事。’朱莉说。喂,再给我倒杯酒来!”
我赶忙斟满他的酒杯,“那你是怎么拿到你哥哥的头发和衬衣上的扣子的?”
“很容易。有一天我到孟买去看他,呆在他家里,从他刚刚换下来扔进洗衣筐的衬衣上扯下一颗扣子。然后我找到他的理发师,收买了他,要他在我哥哥下回理发时帮我留撮头发。我跟他说,要这头发是为了献给蒂鲁帕蒂的温凯特史瓦拉神。
“所以,不到一个月,我就拿到了朱莉要的纽扣和头发。朱莉接下来做的事让我大吃一惊。她拿出一个布做的男形偶人,上面布满各种可笑的黑线。她把纽扣缝在偶人的胸口上,把头发塞进偶人的脑袋里。接着她杀了一只公鸡,把鸡血全部沥进一个锅里,将偶人的头整个在鸡血里浸了浸。然后她把偶人拿进她的房间,念了好些魔法咒语,还把奇形怪状的药草和根茎敷在偶人头上。最后,她拿出一根黑色的针,对我说:‘巫毒偶人做好了。我已经把你哥哥的灵魂注入在里面了。现在,无论你拿这根黑针在偶人身上做什么,你在孟买的哥哥都会有相应的反应。比方说:如果我把针刺在玩偶的头上,你哥哥就会头痛欲裂;如果针深深地戳进纽扣,你哥哥就会剧烈地胸痛。来,试试看。’我以为她在开玩笑,但为了哄她高兴,我还是将针刺入偶人胸口那颗白色的纽扣。不到两个钟头,我接到了从孟买打来的电话,说阿凡德心脏病轻微发作,已住进布瑞奇·坎蒂医院。”
“天哪!太神奇了!”我不由得大叫。
“是啊,你可以想见我有多震惊,不是因为阿凡德有心脏病,而是我知道,朱莉确确实实创造了一个黑魔法巫毒偶人。
“接下来的两个多月,这个偶人成了我小小的秘密玩具,我将所有的挫败感,所有压抑着的对我哥哥的怨恨,都发泄在偶人身上。看他痛苦遭罪,我获得了一种变态的快感;在偶人身上施法成为我一种疯狂的娱乐和消遣。
“我带着偶人到了孟买,躲在阿凡德家附近,用黑针在纽扣上轻轻一划,就见阿凡德在草坪上痛苦地扭曲着身体。
“渐渐地,我开始在有其他人的场合里对偶人施法。我带着偶人来到一家五星级饭店。阿凡德正在那儿招待日本客户。我坐在角落里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只听哥哥说:‘……是啊,原田先生,我们确实计划在日本开设分公司,但是日本纽扣公司的答复并不是很乐观,我们也……’我突然将黑针刺进偶人的头部。‘啊噢……噢……噢……噢!’我哥哥失声大叫,两只手紧紧抱住头。他的国外客户没跟他共进晚餐便离开了。
“我和哥哥应邀参加在班加罗尔举办的族人婚礼,我也带了偶人去。正当阿凡德要祝福新郎新娘时,我用黑针施法。‘愿上帝祝福这对啊噢……噢……噢……噢!’他突然尖叫起来,并失控地一头撞向新郎,搞得来宾们大为扫兴。那天晚上很多人都对我深表同情,说他们为阿凡德逐渐陷入疯狂而感到十分痛心。
“我带着偶人出席盛大的宴会。我哥哥正在那儿接受一个最佳企业家的大奖。阿凡德手捧闪闪发光的水晶奖杯发表获奖感言:‘朋友们,手捧这个美丽的奖杯,我从心眼里感到万分荣幸,我这一生笃信的座右铭是:辛勤工作和啊噢……噢……噢……噢!’水晶奖杯从他手中跌落,摔成上百万块碎片。
“阿凡德去看医生。医生为他做了核磁共振扫描,在他头部没有发现任何生理性的问题,只好建议他去请教一下心理医生。
“最后,我带着巫毒偶人去了一年一度的股东大会,坐在最后一排。阿凡德正在作总结报告:‘各位亲爱的股东,很高兴向各位报告公司最近一个季度的业绩,它代表了我们总收入的大幅度提高啊噢……噢……噢……噢!’接下来场面一片混乱。股东们全体哗然,强烈要求发疯的总经理立刻辞职。阿凡德被迫在一周内辞了职。我成了新任总经理;我哥哥则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我哥哥在精神病院一呆就是两年。这期间,我成了个有钱人;富有的程度远远超乎我的想象。朱莉最终得到了她渴望的所有东西。她把她的妈妈和兄弟从太子港接来,跟我们一块儿住在孟买。但是,当我获得富人享有的一切外在风光之后,我开始反思我的人生,以及我获取所有这些财富时使用的卑鄙手段。然后我遇到了乔丝娜。”
“乔丝娜是谁?”
“表面上看她只是我新雇的秘书,但实际上,她不止是个秘书,她是我的灵魂伴侣。我和她有太多的相同之处,那是我跟朱莉那样的外国娘们儿之间永远不会有的。她完全是朱莉的反面。是乔丝娜让我认识到,我对哥哥是多么的不公正不仁义。我下定决心要把阿凡德从精神病院接出来。”
“那你接他出来了吗?”
“没有,太迟了。在精神病院,他们用电击疗法折磨我哥哥。两个星期前,他去世了。”
“什么?”
“是的,我可怜的哥哥死了,”他双手抱头号啕大哭,“我亲爱的哥哥死了,是我杀死了他。”
我振作一下精神。拉奥先生已经迅速从驴变成了狗。
“那个婊子朱莉,我要揭穿她;我要把她肥胖的母亲从我家里扔出去;我要把她那个一无是处的兄弟赶走;我要杀了她那只邪恶的猫;我要把朱莉踢出孟买,让她滚回海地,烂在地狱里。哈!”
“那你计划怎么做呢?”
一丝诡秘的光从他眼里闪过:“你是我的朋友,我喝醉了。一个醉汉总是口吐真言。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