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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显道从明道先生于扶沟。明道一日谓之曰:“尔辈在此相从,只是学颢言语,故其学心口不相应,盍若行之?”请问焉。曰:“且静坐。”伊川每见人静坐,便叹其善学。
横渠先生曰:始学之要,当知“三月不违”与“日月至焉”,内外宾主之辨,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能已,过此几非在我者。
心清时少,乱时常多。其清时视明听聪,四体不待羁束而自然恭谨;其乱时反是。如此何也?盖用心未熟,客虑多而常心少也,习俗之心未去,而实心未完也。人又要得刚,太柔则入于不立。亦有人生无喜怒者,则又要得刚,刚则守得定不回,进道勇敢。载则比他人自是勇处多。
戏谑不惟害事,志亦为气所流。不戏谑,亦是持气之一端。
正心之始,当以己心为严师。凡所动作,则知所惧。如此一二年,守得牢固,则自然心正矣。
定,然后始有光明。若常移易不定,何求光明?《易》大抵以艮为止,止乃光明。故《大学》定而至于能虑,人心多则无由光明。
“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学者必时其动静,则其道乃不蔽昧而明白。今人从学之久,不见进长,正以莫识动静,见他人扰扰,非关己事,而所修亦废。由圣学观之,冥冥悠悠,以是终身,谓之光明可乎?
敦笃虚静者,仁之本。不轻妄,则是敦厚也;无所系阂昏塞,则是虚静也。此难以顿悟,苟知之,须久于道实体之,方知其味。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
卷五 改过迁善,克己复礼(凡四十一条)
作者:朱熹;吕祖谦;
濂溪先生曰:君子乾乾不息于诚,然必惩忿窒欲、迁善改过而后至。乾之用其善是,损益之大莫是过,圣人之旨深哉!吉凶悔吝生乎动。噫,吉一而已,动可不慎乎?
濂溪先生曰: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予谓养心不止于寡而存耳。盖寡焉以至于无,无则诚立明通。诚立,贤也;明通,圣也。
伊川先生曰:颜渊问克己复礼之目,夫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四者身之用也,由乎中而应乎外,制于外所以养其中也。颜渊请事斯语,所以进于圣人。后之学圣人者,宜服膺而勿失也。因箴以自警。《视箴》曰:“心兮本虚,应物无迹。操之有要,视为之则。蔽交于前,其中则迁。制之于外,以安其内。克己复礼,久而诚矣。”《听箴》曰:“人有秉彝,本乎天性。知诱物化,遂亡其正。卓彼先觉,知止有定。闲邪存诚,非礼勿听。”《言箴》曰:“人心之动,因言以宣。发禁躁妄,内斯静专。矧是枢机,兴戎出好。吉凶荣辱,惟其所召。伤易则诞,伤烦则支。己肆物忤,出悖来违。非法不道,钦哉训辞。”《动箴》曰:“哲人知几,诚之于思。志士厉行,守之于为。顺理则裕,从欲惟危。造次克念,战兢自持。习与性成,圣贤同归。”
《复》之初九曰:“不远复,无祗悔,元吉。”《传》曰:阳,君子之道,故复为反善之义。初,复之最先者也,是不远而复也。失而后有复,不失则何复之有?惟失之不远而复,则不至于悔,大善而吉也。颜子无形显之过,夫子谓其庶几,乃“无祗悔”也。过既未形而改,何悔之有?既未能不勉而中,所欲不逾矩,是有过也。然其明而刚,故一有不善,未尝不知;既知,未尝不遽改,故不至于悔,乃“不远复”也。学问之道无他也,惟其知不善,则速改以从善而已。
《晋》之上九:“晋其角,维用伐邑,厉吉,无咎;贞吝。”《传》曰:人之自治,刚极则守道愈固,进极则迁善愈速。如上九者,以之自治,则虽伤于厉,而吉且无咎也。严厉非安和之道,而于自治则有功也。虽自治有功,然非中和之德,故于贞正之道为可吝也。
损者,损过而就中,损浮末而就本实也。天下之害,无不由末之胜也。峻宇雕墙,本于宫室;酒池肉林,本于饮食;淫酷残忍,本于刑罚;穷兵默武,本于征讨。凡人欲之过者,皆本于奉养,其流之远,则为害矣。先王制其本者,天理也;后人流于末者,人欲也。损之义,损人欲以复天理而已。
夫人心正意诚,乃能极中正之道,而充实光辉。若心有所比,以义之不可而决之,虽行于外,不失其中正之义,可以无咎,然于中道未得为光大也。盖人心一有所欲,则离道矣。故《夬》之九五曰:“苋陆夬夬,中行无咎。”而《象》曰:“中行无咎,中未光也。”夫子于此,示人之意深矣。
方说而止,节之义也。
《节》之九二,不正之节也。以刚中正为节,如惩忿窒欲、损过抑有馀是也。不正之节,如啬节于用,懦节于行是也。
人而无克伐怨欲,惟仁者能之。有之而能制其情不行焉,斯亦难能也,谓之仁则未可也。此原宪之问,夫子答以知其为难,而不知其为仁。此圣人开示之深也。
明道先生曰:义理与客气常相胜,只看消长分数多少,为君子、小人之别。义理所得渐多,则自然知得客气消散得渐少,消尽者是大贤。
或谓:“人莫不知和柔宽缓,然临事则反至于暴厉。”曰:“只是志不胜气,气反动其心也。”
人不能祛思虑,只是吝。吝,故无浩然之气。
治怒为难,治惧亦难。克己可以治怒,明理可以治惧。
尧夫解“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玉者温润之物,若将两块玉来相磨,必磨不成,须是得他个粗砺底物,方磨得出。譬如君子与小人处,为小人侵陵,则修省畏避,动心忍性,增益预防,如此便道理出来。
目畏尖物,此事不得放过,便与克下。室中率置尖物,须以理胜他,尖必不刺人也,何畏之有?
明道先生曰:责上责下而中自恕己,岂可任职分?
“舍己从人”最为难事。己者,我之所有,虽痛舍之,犹惧守己者固而从人者轻也。
九德最好。
饥食渴饮,冬裘夏葛,若著些私吝心在,便是废天职。
猎,自谓今无此好。周茂叔曰:“何言之易也?但此心潜隐未发,一日萌动,复如前矣。”后十二年因见,果知未也。
伊川先生曰:大抵人有身,便有自私之理,宜其与道难一。
罪己责躬不可无,然亦不当长留在心胸为悔。
所欲不必沉溺,只有所向便是欲。
明道先生曰:子路亦百世之师。(人告之以有过则喜。)
“人语言紧急,莫是气不定否?”曰:“此亦当习,习到自然缓时,便是气质变也。学至气质变,方是有功。”
问:“不迁怒,不贰过,何也?《语录》有怒甲不移乙之说,是否?”伊川先生曰:“是。”曰:“若此则甚易,何待颜子而后能?”曰:“只被说得粗了,诸君便道易。此莫是最难?须是理会得因何不迁怒,如舜之诛四凶,怒在四凶,舜何与焉?盖因是人有可怒之事而怒之,圣人之心本无怒也。譬如明镜,好物来时便见是好,恶物来时便见是恶,镜何尝有好恶也?世之人固有怒于室而色于市。且如怒一人,对那人说话能无怒色否?有能怒一人而不怒别人者,能忍得如此,已是煞知义理。若圣人因物而未尝有怒,此莫是甚难?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今见可喜可怒之事,自家著一分陪奉他,此亦劳矣。圣人之心如止水。”
人之视最先,非礼而视,则所谓开目便错了。次听、次言、次动,有先后之序。人能克己则心广体胖,仰不愧,俯不怍,其乐可知。有息则馁矣。
圣人责己感也处多,责人应也处少。
谢子与伊川先生别一年,往见之,伊川曰:“相别一年,做得甚工夫?”谢曰:“也只去个‘矜’字。”曰:“何故?”曰:“子细检点得来,病痛尽在这里。若按伏得这个罪过,方有向进处。”伊川点头,因语在坐同志者曰:“此人为学,切问近思者也。”
思叔诟詈仆夫,伊川曰:“何不动心忍性?”思叔惭谢。
见贤便思齐,有为者亦若是;见不贤而内自省,盖莫不在己。
横渠先生曰:湛一,气之本;攻取,气之欲。口腹于饮食,鼻舌于臭味,皆攻取之性也。知德者属厌而已,不以嗜欲累其心,不以小害大、末丧本焉尔。
纤恶必除,善斯成性矣;察恶未尽,虽善必粗矣。
恶不仁,故不善未尝不知。徒好仁而不恶不仁,则习不察、行不著。是故徒善未必尽义,徒是未必尽仁,好仁而恶不仁,然后尽仁义之道。
责己者,当知无天下国家皆非之理。故学至于不尤人,学之至也。
有潜心于道,忽忽为他虑引去者,此气也。旧习缠绕,未能脱洒,毕竟无益,但乐于旧习耳。古人欲得朋友与琴瑟简编,常使心在于此。惟圣人知朋友之取益为多,故乐得朋友之来。
矫轻警惰。
“仁之难成久矣!人人失其所好。”盖人人有利欲之心,与学正相背驰;故学者要寡欲。
君子不必避他人之言,以为太柔太弱。至于瞻视亦有节,视有上下,视高则气高,视下则心柔,故视国君者,不离绅带之中。学者先须去其客气;其为人刚行,终不肯进,“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盖目者人之所常用,且心常托之,视之上下。且试之,己之敬傲,必见于视。所以欲下其视者,欲柔其心也。柔其心,则听言敬且信。人之有朋友,不为燕安,所以辅佐其仁。今之朋友,择其善柔以相与,拍肩执袂以为气合,一言不合,怒气相加。朋友之际,欲其相下不倦,故于朋友之间主其敬者,日相亲与,得效最速。仲尼尝曰:“吾见其居于位也,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欲速成者。”则学者先须温柔,温柔则可以进学。《诗》曰:“温温恭人,惟德之基。”盖其所益之多。
世学不讲,男女从幼便骄惰坏了,到长益凶狠。只为未尝为子弟之事,则于其亲已有物我,不肯屈下。病根常在,又随所居而长,至死只依旧。为子弟,则不能安洒扫应对;在朋友,则不能下朋友;有官长,则不能下官长;为宰相,则不能下天下之贤。甚则至于徇私意,义理都丧,也只为病根不去,随所居所接而长。人须一事事消了病,则义理常胜。
卷六 齐家之道(凡二十二条)
作者:朱熹;吕祖谦;
伊川先生曰:弟子之职,力有馀则学文,不修其职而学文,非为己之学也。
孟子曰:“事亲若曾子可也。”未尝以曾子之孝为有馀也。盖子之身,所能为者,皆所当为也。
“干母之蛊,不可贞。”子之于母,当以柔巽辅导之,使得于义,不顺而致败蛊,则子之罪也。从容将顺,岂无道乎?若伸己刚阳之道,遽然矫拂则伤恩,所害大矣,亦安能入乎?在乎屈己下意,巽顺相承,使之身正事治而已。刚阳之臣事柔弱之君,义亦相近。
《蛊》之九三,以阳处刚而不中,刚之过也,故小有悔。然在《巽》体,不为无顺。顺,事亲之本也,又居得正,故无大咎。然有小悔,已非善事亲也。
正伦理,笃恩义,家人之道也。
人之处家,在骨肉父子之间,大率以情胜礼,以恩夺义。惟刚立之人,则能不以私爱失其正理,故《家人》卦,大要以刚为善。
《家人》上九爻辞,谓治家当有威严,而夫子又复戒云,当先严其身也。威严不先行于己,则人怨而不服。
《归妹》九二,守其幽贞,未失夫妇常正之道。世人以媟狎为常,故以贞静为变常,不知乃常久之道也。
世人多慎于择婿,而忽于择妇。其实婿易见,妇难知,所系甚重,岂可忽哉?
人无父母,生日当倍悲痛,更安忍置酒张乐以为乐?若具庆者,可矣。
问:“《行状》云:‘尽性至命,必本于孝弟。’不识孝弟何以能尽性至命也?”曰:“后人便将性命别作一般事说了。性命孝弟,只是一统底事,就孝弟中,便可尽性至命。如洒扫应对,与尽性至命,亦是一统底事,无有本末,无有精粗,却被后来人言性命者,别作一般高远说。故举孝弟,是于人切近者言之。然今时非无孝弟之人,而不能尽性至命者,由之而不知也。”
问:“第五伦视其子之疾与兄子之疾不同,自谓之私,如何?”曰:“不待安寝与不安寝,只不起与十起,便是私也。父子之爱本是公,才著些心做,便是私也。”又问:“视己子与兄子有间否?”曰:“圣人立法,曰兄弟之子犹子也,是欲视之犹子也。”又问:“天性自有轻重,疑若有间然?”曰:“只为今人以私心看了。孔子曰:‘父子之道,天性也。’此只就孝上说,故言父子天性,若君臣、兄弟、宾主、朋友之类,亦岂不是天性?只为今人小看却,不推其本所由来故尔。己之子与兄之子,所争几何,是同出于父者也。只为兄弟异形,故以兄弟为手足。人多以异形故,亲己之子异于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