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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不安的,是一条孤独的精子和一单个卵子在任何情况下都会融合、长成为一
个人,并且,不管怎样植入,这一融合细胞固着于子宫壁上。之后产生的一小簇后
裔细胞,都会成长、分化成一个八磅重的婴儿;这件事在我们眼前进行得如此之久,
我们已经习以为常了;于是,就有了这次的惊叫失声——这次实在只是对那总的过
程作了点小小的技术修正,真的,也就是把那一过程的开端从输卵管移到一个塑料
容器,值得一提的也许还有、把那婴儿的父亲排斥在局外,使他不起任何作用,不
能给他增加一点理所应当的虚荣。
当然,已经有些风言风语,在谈论要扩展这一技术,让它超出受孕这一动作本
身。并且,已经作出一些预言,说整个胚胎发育的过程,整整九个月的过程,最终
将会在精心制造的塑料瓶里进行。一旦这事发生,那又会造成一个惊奇,动用更多
的大字标题,人人都会说,啊呀,科学的新力量是多么了不起。而且又得起一场辩
论,争辩科学是否应该立时停止。这些辩论将使参议院的分支委员会忙个不停,那
又会动用更多的大字标题。可与此同时,那一过程的纯粹不可思议的性质,不管它
发生在子宫内还是发生在某种玻璃容器内,倒很有可能像今天一样被人忽视。
因为,如果你愿意惊奇;那么、真正的惊奇是那过程本身。你开始于一个精子
和一个卵子配对儿而生成的一单个细胞,这个细胞一分为二,然后为四,为八,如
此这般,到某一阶段,又出现了一单个细胞,以后,整个人脑就会是这个细胞的后
裔。单是那个细胞的存在就该是地球上一件最令人惊奇的事情了。人们应该整天走
来走去,在醒着的时间内一直走来走去,惊奇地此呼彼应没个休歇,别的什么也不
说,只是谈论那一个细胞。那东西真是匪夷所思的,可是它出现了,在环球数十亿
人的每一个胚胎的挤挤挨挨的细胞中准确漂亮地冒了出来,出现在自己的位置上,
就好像那是世界上再容易不过的事儿。
如果你想得到惊奇,这就是来源。一个细胞打开开关,要成为有着万亿个细胞
的整个庞大装置,用于思维和想象,而且还会惊奇。一切活动所需要的所有信息,
学习读写,弹钢琴,在参院小组委员会上陈辞,步行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或作出
令人叹羡的人类行为—伸出一只手扶树而立:所有这些活动所需的所有信息,都
装在这第一个细胞里,所有的语法,所有的句法,所有算术,所有音乐。
还不知道那开关的开启是怎样发生的。在胚胎发育之初,在不过是一簇细胞的
时候,所有这些信息和多得多的东西都潜伏在簇中的每一个细胞里。当脑的主干细
胞出现时,情况可能是,具有头脑的特性只是开启了。但也很可能是,所有其他东
西,所有其他潜在的性质、都关闭了,于是,这一所有细胞中最特化的细胞再也没
有它的先驱那种成为甲状腺或肝脏或别的什么的选择了,而只能成为一个大脑。
关于这事是怎样运作的、谁也没有半点概念。人生没有什么其他东西能这样费
解。如果什么人能在我有生之年成功地解释它,我就会安排一架空中书写飞机,或
者安排一群,把它们放到高空,去放烟飞行,书写一个接一个的大大的惊叹号,写
满天空,直到花光我所有的钱。
医学的历史教训
按照惯例,现代医学的开端被定在20世纪30年代中期,以磺胺类药物和青霉素
进入药典为标志。人们还通常把医疗实践中的革命性力量归因于这些事件。在那个
时候,事情看上去就是这样。医学被翻了个个儿,真的给革命化了。从前的许许多
多不治之症,在那时找到疗法了。已经有了治愈的良方。在当时的我们看来,那似
乎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医生这回能够治愈疾病了,这很令人惊讶,而最感到惊讶不
置的,就是医生们自己。
毫无疑问,那的确是医学中的一件大事,是生物科学应用于医学的巨大胜利。
可是,时到今日,从这样的距离反观之,那也许算不得一场革命。因为,医学上的
真正革命,那场为抗生素和今天有效疗法中的其他手段开辟了道路的革命,早在青
霉素问世前一百年就发生了。那场革命不是随着将科学引入医学才开始的。科学被
引入医学是多年以后的事。像许多次革命一样,这一次也是以破坏教条开始的。约
在1830年,人们发现,医学的绝大部分是无聊的胡闹。
在医学教育中,这一段医史从来没有成为引人注目的课题,其原因之一就是,
那段故事很悲惨,悲惨得无可缓解。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一直上溯到几千年前医
学的源头处,这个行当就仅凭纯粹的猜测和粗糙的试验一路走过来。很难想象,在
人类的诸多努力之中,还有什么事业比这个行当更不科学。事实上,任何能想出的
用于治病的东西都在此一时或彼一时得到尝试,而一旦尝试开了头,这东西就绵延
数十年甚至数百年,才能最后放弃。反观之下,那种人类试验是最无聊,最不负责
任的,其基础仅仅是尝试-错误,并通常也真是按这一逻辑而告终。放血,泻下,
拔罐,给与每一种已知植物的浸取液,每一种金属的溶液,每一种想象得到的饮食
配方,包括完全的禁食,所有这些,其根据都是关于病因的最怪诞的想象,无非是
些向壁虚构——这就是一个世纪多一点以前的医学遗产。令人惊讶的是,这个行当
竟然幸存了这么久,有着这么多不如人意的事情,竟然被轻易放过,而没有引起多
少抗议的呼声。差不多每个人都上过医学的当。显然,要能看透那源远流长的胡闹,
就必须是一个天生的怀疑主义者,像蒙田那样。他曾尖刻地描写过在伊凡·伊里奇
(Ivan Illich) 之前几百年那些由医疗造成的疾病。但即使蒙田也无济于事。大
多数人对医药的神功坚信不疑,逆来顺受了。
后来,时到19世纪中叶,几位医学界巨子意识到,当时可用于治病的几乎所有
复杂的疗法并不真的管事儿。在美国和别处,颇有一些有胆有识的内科医生暗示道,
这些疗法中的大多数实际上是害多利少。与此同时,有了惊人的发现:某些疾病是
自我限制,不治自愈的,可以说有着“自然的进程”。时至今日,我们很难想见这
一发现的分量及其对医疗实践的影响之巨。源远流长的医学传统,是不管什么病,
都有某种方法治。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每一种疾病都要求治疗,假如不加治疗,
就会要人的命。1876年,哈佛教授爱德华· H·克拉克(Edward H。 Clarke)写过
一篇严肃的文章,回顾了此前五十年他心目中的主要医学成就。这些成就包括一些
研究,它们证明了,伤寒和伤寒热患者在没有医疗干预的情况下会自行痊愈,并且,
不治比接受当时流行的那些奇巧的草药、重金属和热敷等治疗时恢复得更好些。谵
妄性震颤这种机能紊乱,长期以来被认为若不加持续的医疗干预就会致命,无人能
够幸免。结果,有观察表明,在不加治疗的病例中,病症更容易缓解些,存活率显
著提高。
此后数十年,传统的治疗仪式渐渐被放弃了,同时,后来被称为“医疗艺术”
的东西出现了。现在看来,这种医术才真正是医学科学的发端。它基于对病人的细
致、客观、甚至还是冷酷的观察。通过这种努力,我们了解了疾病自然进程的细节。
其结果,举例说吧,人们懂得了,伤寒和伤寒热其实是两种毫不相干的疾病,其病
因也迥然不同。确切的诊断成了医道的中心宗旨和理由,随着诊断方法的改善,确
切的预后也成为可能。于是,病人及其家人不仅能被告知所患疾病的名目,而且也
有几分可靠地得知,该病顶有可能出现什么结局。到本世纪开始时,人们已经普遍
认为,这些就是内科医生的主要职责。此外,渐渐出现了一种新的疗法,远没有从
前的疗法那样的雄心大志,远没有从前那样虚夸,称作“支持疗法”,在很大程度
上基于一些简单的常识:精心的护理,适宜的卧床休息,合理的饮食,忌用那些祖
传秘方和专利药物,外加有分寸地相信自然,相信它在自己的进程中常常会把事情
引向圆满的结局。
于是,医生成了较前更有用,更受尊敬的专家。尽管有着种种局限,尽管他不
能够做很多事情去预防或结束疾病,但你却可以依赖他解释一些事情,减缓焦虑,
还有他的在场。在困难的时刻,包括死亡的时候,他是受依托的顾问和向导。
与此同时,从19世纪最后10年开始,未来的医学所需要的基础科学已经上了路。
病菌和病毒在疾病中的作用被认识了。主要的致病微生物,最令人瞩目的是结核杆
菌和梅毒螺旋体,其面目和作用已被认知。到30年代末,这一研究已得到报偿。主
动和被动免疫的技术已经发明,用于白喉,破伤风,大叶肺炎和另外几种细菌感染;
传染病分类学已成为一门有条有理的学科;时机成熟了,于是,磺胺药,青霉素,
链霉素,以及其他所有东西便应运而生。但需要强调的是、在基础科研上,花了五
十年左右的楔而不舍的努力,才达到了这一水平;假如没有进行这种研究,人们便
不可能想到还存在链球菌和肺炎双球菌这些东西,那样,寻找抗生素的努力就毫无
道理了。没有关于结核杆菌的长期而艰苦的研究,我们还会认为、结核病是由夜气
而生的,于是仍旧会试图通过晒太阳去治疗。
其时,关于治疗的较为缓和的怀疑已经历了约一百年,最后几乎到了虚无主义
的地步了。这时,我们却突然进入一个新时期,几乎一夜之间,柳暗花明,一些最
常见,最要命的人类疾病——大叶肺炎,脑膜炎,伤寒,斑疹伤寒,结核病,各种
类型的败血症,都可能用抗生素立时治愈了。只有那些病毒性疾病还遥不可及,可
就连某些病毒性疾病,比如小儿麻痹症,也很快就要得到控制了,靠的是制作疫苗
的新技术。
当这些事件发生时,人们只有瞠目结舌。在磺胺药和青霉素出现时,我还是个
医科学生,记得当时的反应是绝对不相信会有这等事。早在一百年前,我们就在疗
法上甘心失败了。只有少数的例外,被我们看作反常,比如维生素治疗玉蜀黍疹,
肝提取物治疗顽固性贫血,胰岛素治疗糖尿病,等等。粟粒形结核病和亚急件细菌
件心内膜炎病例的死亡率是百分之百。于是我们确信,像这样的病,我们是没法改
变其进程的,我们这辈子不行,再一辈子恐怕也不行。
一夜之间,我们变成了热情洋溢的乐观派,意识到只要关于疾病的机理知道的
足够多,就能够通过治疗而使其好转。这一认识仅在40年前还是全新的概念。
大多数人忘记了那些年月,或者是太年轻,记不得那些年月,于是,他们认为
这些事情是理所当然的。他们要么生来就知道抗生素,要么就是,他们走运,这些
药物从天上掉下来,落到他们怀里。我们需要提醒,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
提醒,医学对付传染性疾病的能力不是瞎猫撞见死老鼠,也不是简单地随时间的推
移自然发生的事。那是许多年辛苦的直接结果。多少想象力丰富,技艺娴熟的人员
从事了这一工作,但谁也没有预见到他们前头几个十年期内的什么地方还有个青霉
素和链霉素。那是等次很高的一门基础学科,为自己的缘故积存起大量的有趣的知
识,生发出巨量的信息,已作好准备,一旦利用知识的时机到来,就会整装出发。
举例来说,人们用了很长时间,做了很多工作,才了解到还有溶血性链球苗这
种东西,了解到血清学上有四十多类主要链球菌物种跟人类疾病有关,了解到它们
中有一些导致风湿热和瓣膜性心脏病。首先要作的,是细菌学和免疫学的研究,这
一工作花费了数十年,到30年代初,这一工作取得了足够的进展,人们才认识到链
球菌感染与风湿热相联系。
直到获得了这一信息,人们才确认,一旦能找到防止链球菌感染的途径,风湿
热是可以预防的,与之同来的是,大量的危及青年的主要心脏病也是可以预防的。
同样,辩识出大叶肺炎中肺炎双球菌的作用,地中海热中布鲁氏菌属的作用,伤寒
热中伤寒杆菌的作用,流行性脑膜炎中脑膜炎双球菌的作用,都需要对当时看来无
限复杂的大量信息加以辨别和分析。在从事传染病研究的实验室中,大部分艰苦的
工作在本世纪头一个三分之一内达到了这一水平。这一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