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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还是去年七月五日,刘少奇在中南海春藕斋对中央马列学院第一班学员们的讲话——〈中国共产党今后的历史任务〉,引起了毛泽东的高度警惕。中央马列学院第一班的学员皆为各个省委的主要负责人。刘少奇这篇讲话的标题,就很不自量地把自己摆到了党的最高领袖位置上。
外国有个马克思,中国有个刘克思啊,他是不是在为自己日后登基做理论准备啊?再看看他这篇讲话所提出的几个主要论点吧:一、新民主主义经济是一种过渡性质的经济,过渡所需要的时间将是相当漫长的,大约在十五年到三十年之间;二、新民主主义阶段的中心任务是发展生产力,完成国家工业化。只要第三次世界大战不爆发,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任务就不变。二十年、三十年不爆发战争,我们的任务就是发展经济,埋头苦干,责无旁贷,把我国建设成为工业化强国;三、在新民主主义阶段,五种经济成分,即国营、集体、私营、合营、个体应各得其所,都得到发展。只有在全面提高整个社会生产力的前提下,逐步增加国民经济中的社会主义成分,才能逐步地、稳当地过渡到社会主义;四、国民经济得到恢复后,应以主要力量发展农业、轻工业及必要的军事工业。只有先发展农业、轻工业,才能安排好人民群众的生活,并积累资金去发展重工业;五、反对过早地动尧削弱甚至否定私有制,反对过早地采取社会主义步骤。搞建设性急不得,不可能一晚上吃成个大胖子,那只会得浮肿病。如过早实行社会主义,势必会在城市和乡村触动私有制。中国产业落后,过早实施国有化,只会伤害私营资本主义经济和个体经济的积极性,对发展生产大不利。在农村,不顾条件去推行集体化,搞苏式集体农庄,动摇私有经济,是太岁头上动土,你去动一下,结果农民认为你是搞共产,就把猪牛羊都杀掉吃掉,私有树木也砍掉用掉,只会对农村生产力造成极大的破坏;六、只有稳妥地渡过了新民主主义阶段(需要二、三十年时间),工业发展了,农业发展了,国营经济成为整个国家经济主体的目标实现了,我们的经济企业管理干部也成长起来并日渐成熟了,各行业的技术专家也大批培养出来了,工农联盟在政治上、经济上都巩固了,人民群众的生活安定并提高了,那时,我们才能真正地实行社会主义的步骤。
刘少奇的春藕斋讲话,无疑给新中国勾勒下了一幅脚踏实地、切实可行的发展蓝图,或可称为国家经济建设大纲。他之一再提出从新民主主义过渡到社会主义需要长达二十年至三十年的时间,是因为党内从中央到地方,普通出现了一股急欲进行社会主义变革的左倾急躁情绪,不少人包括毛泽东在内,以为只要改变了生产关系,就能大幅度发展生产力,实现一次新的「解放」。刘少奇要给党内的这股左倾急躁情绪浇浇冷水,降降温,促其头脑清醒。难怪他要把这次讲话的题目标为〈中国共产党今后的历史任务〉了。他在讲话中也顺带批评了山西省委范若愚等人盲目发展农林合作社的左倾做法,批评了东北地区限制富农经济、推行苏式农业集体化等激进政策。
马列学院第一班的大多数学员听了刘少奇的讲话后,觉得党中央对国家经济建设的指导方针是冷静、客观的,对防止党内的左倾幼稚病是及时和必要的。唯有受到刘少奇批评的山西省委和东北地区的负责人不服气,到毛泽东面前去告状、诉委屈,询问少奇同志的讲话是不是政治局讨论过的,是不是代表了党中央的指导方针,照少奇同志的说法,我们现在四、五十岁的一代人,是搞不上社会主义了?而资本主义一路搞下去,我们有什幺前途?革命不是白干了?二、三十年后,农村不又成了新富农、新地主的天下?城市不又成了新老资本家和私营资本主义的天下?
正好,毛泽东在中央办公厅编印的「简报」上读到了刘少奇讲话的纪录稿,也窝着一肚子火气,无由发作。刘少奇越权越位,大谈起党的历史任务来了,俨然一副国家建设方针的总设计者、指导者的架式!但在省市党组负责人面前,毛泽东又不得不维护中央的团结统一形象,不便直接点刘少奇的名,而只是说:「你们有什幺想法和冤屈,就在我面前说出来嘛,我还总算是挂名的党主席和中央政府主席嘛!是的,我们有的同志的某些提法,你们思想不通,我也思想不通哦。不要紧,你们回去报个材料来,我来写个批示,以中央文件转发全党,以正视听,某些同志的讲话就泄了气,烟消云散罗。」
在如何对待私有制经济,如何对待新民主主义过渡时期问题上,毛泽东和刘少奇的确存在着深刻的分歧。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从一九四八年三月中央机关抵达河北西柏坡,到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新中国成立,毛泽东对于新的国家如何进行和平建设,他心中无数,一片模糊。以致一九四九年十二月访问莫斯科,被史达林问及中国需要苏联援建哪些项目时,他竟一问三不知,整个一个糊涂虫。他的长项在于指挥战争和进行权争。
有关新中国的建设大计,他只好任由刘少奇、周恩来们去发挥各自的聪明才智。对于刘、周二位的治国能力,毛泽东也常常自叹不如。在中央的一系列会议上,他是赞同过刘少奇提出的新民主主义时期的施政大纲,并亲口许诺过可以实行二十年至三十年的新民主主义再转入社会主义。但仔细阅读了刘少奇的春藕斋讲话,他改变了自己的初衷,并觉得问题非常严重:自己很快就年届花甲,照刘少奇的提法搞个二、三十年,不就跟社会主义无缘了?到马克思那里去见社会主义?刘少奇口口声声要保护、发展私有经济,先发展资本主义,后实行社会主义,我们的革命不等于白干了?
不行!全党干部不会答应,工人、贫苦农民不会答应。高兴的只会是民主党派、民族资产阶级、个体工商业者、富农和富裕中农,以及从属于他们的知识分子。这是个大原则问题,不能依了刘少奇。必须加速城、乡的社会主义改造,加速改革生产关系;必须由自己来主导国家的经济发展大计,而不是由刘少奇、周恩来们来合作无间,事事默契。
九月中旬的一个晚上,在春藕斋舞厅休息室,毛泽东把刘少奇、周恩来等人找来,当着众多工作人员和文工团女演员的面,质问刘少奇:「少奇同志,你七月五日在这里,是不是发表了一个重要讲话?叫做什幺〈中国共产党今后的历史任务〉,好大的题目!」
刘少奇不知所以,连忙说:「是有一个讲话,对象是中央马列学院第一班的学员。我只是提出一些当前值得注意的问题,给大家思考,抛砖引玉罗。」
毛泽东瞪圆了眼睛、涨红了脸说:「好个抛砖引玉!你的那个讲话我拜读了,通篇不谈政治路线,不谈阶级斗争,不谈人民民主专政,光谈保护、发展私有经济,你这是个什幺样的历史任务?你是错误的!不是部分错误,而是完全的错误,百分之百!」
周恩来一见毛泽东要大发脾气了,连忙招呼休息室内的工作人员和女演员们都退出去,并去掩上房门。
毛泽东说:「恩来,你不用关上房门!我的话,为什幺怕人听到?少奇以中央名义,提出新民主主义阶段要搞二、三十年,也就是要搞二、三十年的资本主义,新中国还有什幺希望?我们这一代革命家还有什幺希望?我们要进了棺材,做了鬼神,才见得到中国的社会主义?」
面对毛泽东的盛怒,刘少奇蒙受了委屈,不得不作出辩解:「主席,请不要动气,不要动气。我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嘛!第一,我七月五日的讲话题纲,事先在中央书记处碰头会上交换过意见,主席、总司令、总理都在场,都是同意了的;第二,关于新民主主义过渡时期需时二、三十年,是在西柏坡政治局会议上,主席亲口说过的,有会议原始纪录做证嘛;第三,我讲的新民主主义新阶段,并没有什幺创造发明,完全是阐述了主席的著作《论新民主主义》。……」
毛泽东在道理上说不过刘少奇。刘少奇从来逻辑思维很强,理论上也很有一套。毛泽东只能以气势压倒刘少奇。他粗暴地打断了刘少奇的辩解:「你住嘴!我不要听你的第四、第五、第六、第七!你是中国的刘克思,你可以讲出第一百条理由和一千个依据来!我只问你,你要在新中国实行二、三十年时间的资本主义经济,是什幺意思?你加入共产党闹革命,是为了什幺?你到底还剩下有多少党性?我告诉你,山西省委的同志,东北地区党组织的同志对你意见大得很!你以为你翅膀硬了,羽翼已丰,可以以党中央代言人的资格讲话了?你做梦!你妄想!我毛泽东还没有死!」
刘少奇遭此飞来横祸,有口难辩,只有眼含泪水默不作声的份了。周恩来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一会劝主席息怒,有话慢慢说,对少奇同志可以慢慢批评,不要伤了身体;一会劝少奇同志不要太过委屈,主席有丧子之痛,容易发火,我们大家要体谅他吧,我们只有一位主席哪。
毛泽东在怒斥了一通刘少奇之后,把矛头对准了周恩来:「恩来!你和他嘀嘀咕咕些什幺?我告诉你,我不要看到你们哼哈二将,一唱一和,想架空我!你们去读读〈朋党论〉吧!」
毛泽东是失态和失控了。周恩来虽然自身也受到了斥责但仍能委曲求全,替毛泽东主席找到了台阶:「主席,不能这幺吵下去了,我有个提议,由少奇同志收回他的讲话,党内不再印发、传达,并在适当范围内做个说明,消除一下影响。另外,少奇同志也确是一片好心,辛辛苦苦,他头发都花白了,为的是党的事业和国家建设。……」
毛泽东说:「头发花白是肾虚!婆娘太年轻了。……」说着又自己忍不住,转而笑了。
休息室内,激烈的争吵声停息下来。
休息室外舞厅里,乐队仍然在演奏着一支支舞曲。一对一对老少配舞伴,仍在翩翩起舞,仿佛什幺事也没有发生。只有坐在舞厅靠近门口长沙发上的王光美,眼含泪花,胆战心惊,不知丈夫少奇犯了什幺大错,被毛主席这样当众喝骂羞辱。她没有走避。她要等着少奇出来,一起回家。她和少奇虽然年龄上相差了二十几岁,但恩爱深重。她新近又有了身孕,跳舞时也要有所担心。
江青满面春风,跟周恩来的一位男秘书跳完一支曲子,便朝王光美走来。不知为什幺,江青此刻显得很得意,也很友爱。她在王光美的身旁坐下,递上一张纸巾:「光美,你真是太年轻了,掉什幺泪哟!快擦擦脸,叫人看了影响不好。我家老板那个脾气,你和少奇同志又不是不知道,生气骂起人来,从不给人面子的。他斥骂我,要比这还凶得多哟。我是家常便饭,不惯也惯了。其实,平日在菊香书屋,在家人和工作人员面前,老板可没少夸少奇同志啦!三天不学习,赶不上刘少奇这话,老板都不知道当着多少人,说过多少遍。……」
对于江青,王光美从来又敬又畏。她拉住江青的手,说:「谢谢,谢谢你做大姐的体谅人,关心人,帮助人。我还能盼什幺呢?只盼他们男同志能和衷共济,少奇能在主席领导下,为党的事业多做工作,少犯错误,尽量不要惹主席生气。」
江青忽然头一昂,不以为然地说:「光美,你年轻,没有经过延安整风,没有参加过革命战争。其实老板是很少对自己的同事发脾气的。要他发脾气,一定是有什幺重要的事,才动了无产阶级领袖的雷霆之怒。老板这人,从来讲原则,小事马虎,大事决不糊涂。……」
正说着,周恩来和刘少奇,一左一右,陪伴着毛泽东从休息室出来了。因毛泽东刚发过火,女文工团团员们也就不敢像往常那样簇拥过来。王光美懂事地先看了江青一眼,随即风姿绰约地迎了上去,小鸟依人地向毛泽东伸出玉臂:「主席,我,能不能伴您跳一支曲子?」
毛泽东眼神有些发直地望着王光美,声音却先柔和下来:「光美啊,你今晚上好漂亮啊!谢谢你,谢谢你的邀请。可是对不起,刚发了顿脾气,有些累,要回去休息。改日我再请你跳吧。和你跳探戈,是一种高贵的享受呢。」
周恩来、刘少奇、王光美一路送毛泽东和江青出了春藕斋,看着毛、江上了车,才各自打道回府。今晚上谁都没有了舞兴。
周恩来独自走在万字廊上,步伐很快。廊下满池残荷,在秋风中飒飒作响。只有警卫员在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他忽然停下,做了个深呼吸,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龚澎啊,我让你尽量避开春藕斋这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