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务干事、斋务干事'是学生投票互选出来的,有一定的任期,并且对于评议部负责任。评议部是
班长和室长组织成的,有定期的开会,有监督和弹劾职员之权。开会时,往往有激烈的辩论,有时到点名熄灯时方才散会。”'11'在《四十自述》里,他说:“我年纪太小,第一年不够当评议员,有时在门外听听他们的辩论,不禁感觉到我们在澄衷学堂的自治会真是儿戏。”'12'
这种“民主国政体”的组织,必须是建立在学校财政独立的基础上。从1907年正月,端方拨的款开始进来以后,这个独立的条件就消失了。胡适说:“学校受了两江的补助常款,端方借此要监视这个有革命嫌疑的学校,故不久即委派监督,学校有了官派的监督,民主的政体,便发生了障碍,干事部久不改选,评议部也有废止的危险。”'13'其实,胡适在《四十自述》里说这个民主的制度只实行了九个月,丙午年二月到十一月,即1906年3月到12月。他说该年冬天的时候,学校就已经改组,请了郑孝胥、张謇、熊希龄等几十个人做中国公学的董事,董事根据新章程选出监督,于是以学生作为主体的制度,就变成了以董事会作为主体的制度。在开始的一两年里,由于监督不常到学校,学生也就不觉得监督制的可畏。问题是,在董事会和监督的制度之下,干事就不再由学生公选了。同时,新章程里边也没有评议部。于是,原来由学生公选的教务干事、庶务干事、斋务干事,改为由学校聘任。根据中国公学的校章,学校组织的变更必须经过全体三分之二的承认。现在董事与干事片面修改学校组织,学生当然反对。
评议部取消以后,中国公学的学生组织了一个“校友会”,其实就是一个“学生会”。学生会和三个干事争了几个月以后,干事终于答应校章可以由学生修改。等学生会费了几个月的时间,拟出了草案,再经过几次的会议,好不容易订出了一个新校章以后,却得不到监督与干事的承认。这一年多来的争执,终于在1908年9月底白热化。27日当天,监督发出布告,否认学生有修改校章的权力。同时,又发出布告,禁止学生集会演说,违者以开除处分,限一日内搬出学校。群情激动的学生,就在28日全体签名罢课,在操场上开大会。当天就有七名学生被开除。冲突越演越烈,即使有董事会出来调停,事情已经无法挽回。10月3日当天,校方发出公告,宣布次日起停止膳食,学校即日起关闭,等事情了结以后,再行通告学生复学。愤怒的学生决定集体退学,另创新校。这就是中国新公学的开始。那一天,下着雨,胡适在《四十自述》里,有一段很生动的描述:
退学那一天,秋雨淋漓,大家冒着雨搬到爱尔近路庆祥里新租的校舍里。厨房虽然寻来了一家,饭厅上桌凳都不够,碗碟也不够。大家都知道这是我们自己创立的学校,所以不但不叫苦,还要各自掏腰包,捐出钱来作学校的开办费。有些学生把绸衣、金表都拿去当了钱来捐给学堂做开办费。十天之内,新学校筹备完成了,居然聘教员、排功课,正式开课了,校名定为“中国新公学”,学生有一百六七十人。'14'
胡适在《四十自述》里说在中国公学风潮之中,“最初的一年因为我是新学生,又因为我告了很长时期的病假,所以没有参与同学和干事的争执;到了风潮正激烈的时期,我被举为大会书记,许多纪录和宣言都是我做的。”'15'既然如此,胡适对这个风潮的描述,也就是说,从争执白热化到中国新公学的这一段,他的描述应该是他亲身经历的。然而,前一句话就有稍作补充说明的必要。这是因为胡适长期告假有两次,两次都因为是脚气病。第一次根据胡适自己的说法,是在他进中国公学不到半年以后,时间可能是在1907年初。我所以会作这样的推定,是因为他在1907年3月初参加了中国公学到苏州的旅行;4月,又参加了中国公学去杭州的旅行。这第一次病假,时间应当不长。胡适人是留在上海,就住在他们家在上海南市开的瑞兴泰茶叶店里。当时,他偶尔还会回学校看同学。第二次病假比较长,因为胡适是回家养病,时间可能是在1907年6月底到10月初。作这样的推定,是因为胡适是在10月14日从上庄回到上海的。当时,从上庄走到上海要花掉大约七天的时间,而胡适在途中显然又顺道凭吊了一些古迹。所以,他应当是在10月初离开上庄的。胡适说他回家住了两个多月,以此推算,他应当是在6月底(农历五月)回家的。以今天的医学常识来说,脚气病(Beriberi)是维他命B1的缺乏症。在当时则不然,胡适说徽州人在上海得了脚气病,必须赶紧回家乡,行到钱塘江的上游,脚肿便渐渐退了。换句话说,徽州人相信脚气病是一种水土不服的病。
胡适说中国公学风潮初起的时候他还是新生,又因为请了长期的病假,因此他没有参与同学和干事之间的争执。这些都是实情。而且我们从胡适的描述,知道中国公学的民主政制实际上只实行了九个月。从1906年底董事会成立、监督制形成以后,中国公学的学生其实已经失去学生治校的权力了。因此,中国公学学生与干事之间的争执,实际上从1907年初就开始了,只是争执的白热化,要到1908年春天才浮现。我们在第一章的启始引了胡适在1908年春写给家乡朋友程春度的一封信,在那封信里,胡适说:“公学近日几起大风潮,苟非监督明白事理,则公学已破坏矣。”换句话说,中国公学的风潮,前后算起来,一共延烧了一年十个月。
胡适在中国公学风潮最激烈的时候是主要的参与者,“虽然不在被开除之列,也在退学之中”;虽然他很可能也参与了中国新公学的创立,然而,胡适并没有进入中国新公学念书。他说他没有继续念书,是因为家里没钱。他父亲留下来的几千两银子被倒账以后,家里分到了上海和汉口的两个店。他那颇有干才的二哥,在几年当中,跟朋友合伙撑起了一个规模不小的瑞兴泰茶叶店。可惜,胡适说,他二哥在那几年间,“性情变了,一个拘谨的人变成了放浪的人;他的费用变大了,精力又不能贯注到店事,店中所托的人又不很可靠,所以店业一年不如一年。后来我家的亏空太大了,上海的店业不能不让给债权人。当戊申'1908年'的下半年'也就是中国公学的风潮最激烈,导致大部分学生集体罢学,中国新公学成立的时候',我家只剩汉口一所无利可图的酒栈(两仪栈)了。这几个月来,我没钱住宿舍,就寄居在《竞业旬报》社里(也在庆祥里)。从七月'阳历七月底'起,我担任《旬报》的编辑,每出一期,社中送我十块钱的编辑费。住宿和饭食都归社中担负”。'16'换句话说,在中国公学还没有分裂以前的两个月,胡适就已经搬出中国公学的宿舍,住进《竞业旬报》社里去了。在这里,附带一提,胡适只说他二哥变成了一个“放浪的人”,就打住了,然后接着说:“他的费用变大了。”在原稿里,这两句话之间,有一句被他删掉了的话,依然可以辨识:“在上海窑子里爱上了一个妇人,时常不回店里。”'17'
胡适没有进中国新公学当学生,却去当了老师。胡适在《四十自述》里,说中国新公学成立以后,担任教务干事的李琴鹤请他担任低级班的英文课。虽然他没有说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然而,由于他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是紧接着他在谈中国新公学成立的时候,读者的印象自然会以为他是在中国新公学一成立就在那儿教英文的。我们在第一章的启始,提到了胡适在1908年12月30日给程春度的信,他在信中说:“近拟与新公学订约教授戊己两班英文,每日四时,月可得八十元,此外或尚可兼任外事。惟此约尚未订定。”所以,我认为胡适开始在中国新公学教英文最早应该是1909年初以后的事。胡适在中国新公学教英文,一直教到该年的11月13日,中国新公学因为与中国公学合并而解散为止。这跟胡适在《中国公学史》里说,他“在校'中国公学'两年多,在中国新公学又留一年”的说法是相符的。
如果胡适确实是一直到1909年初,才开始在中国新公学的戊、己两班教英文,则他的经济必定是很拮据的。虽然吃住由《竞业旬报》社负担,他每出一期,才得编辑费十元。《竞业旬报》是旬刊,表示他一个月可以拿三十块钱,但这是假定《竞业旬报》没有衍期的话。他开始在中国新公学教英文以后,虽然一个月有八十元的收入,这八十元却不是一定能拿到的。这是因为中国新公学的财务极为拮据。关于这一点,胡适描写得再生动也不过了:“经费实在太穷,教员只能拿一部分的薪俸,干事处常常受收房捐与收巡捕捐的人的气;往往因为学校不能付房捐和巡捕捐,同学们大家凑出钱来,借给干事处。有一次干事朱经农君(即朱经)感觉学校经费困难到了绝地,他忧愁过度,神经错乱,出门乱走,走到了徐家汇的一条小河边,跳下河去,幸遇人救起,不曾丧命。”正因为中国新公学的财务这么困难,新公学的教务干事李琴鹤在聘请胡适教英文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他,既然是自家同学做教员,薪俸是不能全领的,总得欠着一部分。
就好像天总是不从人愿一样,眼看着他就会有两个糊口的工作,《竞业旬报》却发生了问题。我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是1909年1月22日的《竞业旬报》刊出了胡适的启事:“鄙人今年大病数十日,几濒于死。病后弱质,殊不胜繁剧,《旬报》撰述之任现已谢去,后此一切,概非鄙人所与闻。此布。”'18'在胡适辞去《竞业旬报》的编辑工作之后,《竞业旬报》跟着就停刊了,胡适也搬进了新公学去住,一直到中国新公学在该年11月13日解散为止。胡适拿了中国新公学发给他的两三百块钱的欠薪,搬到海宁路南林里一幢有东西两间相通的房子去住。住在东屋的是原来在中国新公学教书的一个德国人——何德梅(Ottomeir)。据胡适说,“何德梅的父亲是德国人,母亲是中国人,他能说广东话、上海话、官话。什么中国人的玩意儿,他全会。”胡适和几个四川朋友合住西屋。这是胡适掉落到谷底的开始,然而,也是胡适一生最大的转捩点。但这是后话。
'1' 胡适,《四十自述》,《胡适全集》,18:6566。
'2' 转引自http://bbs。ltgx。net/thread540514。html,2009年10月2日上网。
'3' 转引自http://bbs。ltgx。net/thread540514。html,2009年10月2日上网。
'4' 胡适,《四十自述残稿六件》,《胡适遗稿及秘藏书信》,5:520522。
'5' 胡适,《悲观声浪里的乐观》,《胡适全集》,4:523。
'6' 胡适,《四十自述》,《胡适全集》,18:6566。
'7' 胡适,《中国公学史》,《胡适全集》,20:149。
'8' 转引自http://bbs。ltgx。net/thread540514。html,2009年10月2日上网。
'9' 转引自http://bbs。ltgx。net/thread540514。html,2009年10月2日上网。
'10' 胡适,《四十自述》,《胡适全集》,18:6768。
'11' 胡适,《中国公学史》,《胡适全集》,20:150。
'12' 胡适,《四十自述》,《胡适全集》,18:68。
'13' 胡适,《中国公学史》,《胡适全集》,20:150151。
'14' 胡适,《四十自述》,《胡适全集》,18:8586。
'15' 胡适,《四十自述》,《胡适全集》,18:86。
'16' 胡适,《四十自述》,《胡适全集》,18:8687。
'17' 胡适,《四十自述残稿六件》,《胡适遗稿及秘藏书信》,5:589。
'18' 铁儿'胡适',《铁儿启事》,《胡适全集》,20:513。
无神、社会不朽论的奠基
胡适在写《四十自述》的时候,回去翻检了他在《竞业旬报》上所写的一些文章。他说他回头去看那些文章,真有如同隔世之感,“但我很诧异的是有一些思想后来成为我的重要出发点的,在那十七八岁的时期已经有了很明白的倾向了。”胡适举的例子有两个。一个是他在当时责怪中国人随便省事不肯彻底思想的毛病。他举两篇文章为例,第一篇他1908年12月14日在《竞业旬报》36期上所发表的《苟且》一文,说“苟且”这两个字,“是中国历史上的一场大瘟疫,把几千年的民族精神都瘟死了”。第二篇是他在《竞业旬报》37期上所连载的《真如岛》章回小说第十六回里对扶乩迷信的批判,以及他盛赞程颐所说的“学原于思”是千古至言的话。他说:“‘学原于思’一句话是我在澄衷学堂读朱子《近思录》时注意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