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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飞哈哈一笑,用手指了指那盒臭豆腐干,直咧咧地说道:“这个留下,我和她进去,你选择一下吧?”
老杨头重重地叹了口气:“一个酒鬼面对沈飞炸出的臭豆腐干,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看着老杨头那种万般无奈的表情,徐丽婕忍不住问道:“你放我们进去了,回头领导找你的麻烦,你怎么办呢?”
老杨头翻了翻眼睛:“找就找吧,反正有这盒臭豆腐干在,到时候我也不会知道了。”
“因为那时候,他肯定已经喝醉了。”沈飞帮着老杨头补充了一句。
瘦西湖畔,廿四桥边。
“天下西湖,三十有六”,惟扬州的西湖,以其清秀俏丽的风姿异于诸湖,占得一个恰如其分的“瘦”字。她湖道修长,一泓曲水宛如锦带,如飘如拂,时放时收,蜿蜒曲折,较之杭州西湖,另有一种清秀的神韵。曾有人说,若把杭州西湖比作是雍容华贵的杨贵妃,扬州瘦西湖则可比为汉代能作掌上舞的赵飞燕,其清瘦秀气,可见一般。
瘦西湖景中有景,园中有园,任一座亭台楼榭,均是错落有致,别具风韵。不过在这阳春三月之时,瘦西湖上最值得一赏的景色,非湖岸两侧的沿堤垂柳莫属。那满树的盈盈细枝如同江南女子的长发一般,或轻轻浮于水面,或悠悠飘于风中,婀娜多姿,风情万种。
这样的美景,再加上皓月当空,夜色朦胧,怎能不让人心驰神往,未饮先醉?
所以,要设宴请客,只怕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
约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徐叔等人已经在桥边等待了近半个小时,设宴的姜山却仍然不见踪影。
“这姜山怎么还不来?桥边也没个人接待一下,真不是待客之道。”陈春生晃着脑袋,不满地发起了牢骚。
徐叔往陈春生身旁靠了两步:“陈总,你和这个人是怎么认识的?交情如何?”
“其实没有什么深交,就是生意场上朋友给介绍的。这次他正好来扬州,我就邀他做客,想顺便洽谈一下在北京合资开店的事宜。”
“哦?”徐叔眉头微微一皱,“这么说,他不是你请来的?他来扬州是另有其事罗?”
“嗯,具体为什么而来,我倒是不太清楚。”
“呵呵。”一旁的马云捋了捋胡须,用手指着远处蜿蜒曲测的湖面,语带双关地说道:“诸位请看那边,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众人顺着马云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左首边的河道拐角处隐隐有灯光映出,随着那灯光越来越亮,一艘精致的画舫从河道另一侧施施然拐了出来。原来灯光就是从这艘画舫上映出的。
那画舫通体纯木而制,白窗红舷,古色古香。船头撑槁的女子梳着高高的发髻,身穿蓝底碎白花的单袄单裤,也是一副古朴的打扮。
画舫推开碧波,向着廿四桥所在的方向缓缓而行。船舱门口人影一晃,姜山从中走了出来。只见他上身穿一件纯白的羊毛体恤,配一条水蓝色的牛仔裤,与昨日相比,少了一分儒雅,但却显得神采奕奕,充满了活力。
在一片璀璨的月色中,姜山眺立船头,朗声吟诵道:“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姜山念的是晚唐诗人杜牧所作的一首七言绝句《寄扬州韩绰判官》,是一首描写扬州廿四桥的名作。这首诗千古流传,不知引发了多少人对二十四桥明月夜的翩翩联想。姜山应景感怀,吟完了前两句,略做停顿后,正想继续时,忽听得岸上有人抢先接过了下句:“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
声音是从徐叔等人身后传来,姜山和众人一同循声看过去,只见沈飞正笑嘻嘻地从湖边的一条小径中走出,徐丽婕跟在他的身后,也是一脸盈盈的笑意。
凌永生惊讶地看着两人:“你们也来了?你们怎么进来的?”
徐叔苦笑着摇摇头:“那还用问,九成九是沈飞显的能耐。”
沈飞嬉皮笑脸地抱了抱拳:“嘿嘿,谢谢徐叔夸奖。”然后抬头,对着船上的姜山说道:“姜先生,我们不请自来,你那道筵席,不介意多加两双碗筷吧?”
姜山呵呵一笑:“飞哥说话太客气了。两位一个是扬州城最好的菜头,一个是‘一笑天’的老板千金,都是我求之不得的贵客啊,何必见外呢。”说话间,那画舫已经稳稳地靠岸停下,姜山做了个礼让的姿势:“让诸位久等了,请上船。”
那撑船的女子早已摆好舷板。等大家都依次上了画舫,姜山在头前带路,把众人引入了船舱。
船舱从外面看起来不到,内部却是别有洞天。舱正中是一张黑木大圆桌,铺着猩红的细绒桌布,给人一种华贵的感觉。桌边一圈白底蓝花的细瓷圆凳,却又凸现出几分高雅气质。船舱四周点缀着各色花卉,多是些茉莉、米兰之类的雅致品种,使舱内飘着些许淡淡的花香。
船舱四角各立着一名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面带微笑,容貌均是清新可人。见有人进屋,靠近舱头的两名女子立刻款款上前,引导着众人在桌边各自坐下。
“好啦,大家快坐好,马上要开船啦。”沈飞咋咋呼呼地吆喝着,好像他倒成了主人一般。
“开船?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姜山绕有兴趣地看着沈飞,其他人则多少露出奇怪的表情。
沈飞仰起身子,大咧咧地说道:“阴历十五的晚上,既然来到了瘦西湖,不去五亭桥下赏月,那可就白白辜负姜先生的一番美意了。”
“哈哈,看来这一干人中,知我者,非沈飞莫属啊。”姜山一边说笑,一边向身边的女子做了个手势。那女子会意,走出船舱外,剩下的三名女子则忙着给众人端茶送水。不一会,船身微微一晃,显然是离开了岸边。
沈飞所说的五亭桥位于瘦西湖东首,与廿四桥相距不远。因桥身宽阔,上建五亭,故而得名。错落有致的五亭从高处俯看,便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花,所以也叫做莲花桥。整座桥造型秀丽,亭外黃瓦朱柱,配以白色栏杆,亭內则是彩绘藻井,富丽堂皇。我国桥梁专家茅以升曾说过,中国古桥中,最古老的是赵州桥,最雄伟的是卢沟桥,最美丽的,当数五亭桥。
不仅如此,五亭桥还有一个奇妙的地方。这座桥的桥基结构巧妙,共形成了大小十五个桥洞。在晴朗的夜晚,每个桥洞中均会映出一轮月影,加上星空中的皓月,正应了“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句古话。因此每当月圆之时,这五亭桥自然就成了赏月的最佳去处。
船儿悠悠荡荡,在湖面上行走了约一刻钟左右,再次停了下来。先前出去的那名女子此时又走进船舱,只见她来到姜山面前,俯下身低低说了句:“到了。”
“好!”姜山高兴地从座位上站起,挥了挥手,“把窗户打开,让大家好好欣赏一下这美丽的桥下月色!”
八只玉手轻拂,不一刻,船舱两侧的檀木窗户都已开到了最大,如鳞的波光和璀璨的月色随之映了进来。
众人向窗外看去,原来画舫已经停在了五亭桥的主桥洞下。四周的诸多小桥洞从这个角度可以尽收眼底,碧玉般的水面中,众月争辉,美不胜收。
“真漂亮!”徐丽婕用指尖轻轻支着下颌,情不自禁地赞叹着。
沈飞却轻轻地叹了口气:“这美景好是好,只可惜在此时此地的三美之中,它只能屈居最后一位了。”
徐丽婕眨了眨眼睛:“三美?哪三美?”
沈飞一本正经地说道:“美女、美食、美景。”
徐丽婕莞尔一笑:“美女排在首位我没意见,可这美食在什么地方?”
沈飞用手指指姜山:“嘿嘿,这个嘛,你得问问他了。”
姜山见徐丽婕把目光投到了自己身上,笑着应道:“飞哥说得不错,这景色虽美,如没有佳肴相伴,终究是美中不足。诸位上船之前,我已经备好了几样冷碟,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去把那几样菜端上来吧。”
姜山的最后一句话是对四名女子说的。听见吩咐后,那四人鱼贯而行,从船舱后门走了出去,再进来时,每人手中已多了一个托盘,每个盘中都有两样冷碟,共计八样,分别是:胭脂鹅脯、美味茄鰲、水晶肘花、紫香虎尾、金钗银丝、中堡醉蟹、翡翠羽衣、香酥鲫鱼。
四名女子把冷碟一一摆放上桌,然后又配上餐具和饮料酒水。这八个冷菜荤素搭配,色泽和谐,一眼就勾起了众人的食欲。
“来,诸位不用客气,请先享用片刻。我们一会见。”姜山一边招呼着,一边站起了身。
“怎么?你不和我们一块欣赏这风景吗?”徐丽婕问道,“你要去哪里?”
姜山呵呵一笑:“我就在船上,只不过和你们有一帘之隔,这样不至于让油烟搅了大家的雅兴。”说完,他转身从船舱的后门走了出去。
就象姜山所说的那样,船舱后门处只是挂了一张薄薄的布帘。明亮的月光把姜山的身影映在了布帘上,隐约可见他正立于船尾,面前似乎有一张四方的案台。此时众人都已明白,姜山是要在窗尾掌勺,为大家奉上筵席中的热菜。
只见姜山的身影右臂轻舒,一翻腕,手中已多了一物,从形状上看,正是一柄厨刀。
果然,随着姜山右手有节奏的不断翻动,“笃笃笃”的刀声不断传入舱中。那声音时缓时急,忽重忽轻,听在耳中,有时若骏马急奔,有时又如木鱼轻敲。
那一片刀声节奏感极佳,虽有变化反复,但毫无停顿之时,足见运刀者刀法娴熟,已入化境。舱内的几位多半都是烹饪的行家,虽然隔着布帘,对姜山的动作看不清晰,但只听声音,便对其是剁是切是劈是斩,滚刀、拍刀、推刀、锯刀,无不了然于胸。
忽然船舱中也响起了“笃笃”的声音,与那刀声呼应成趣,徐丽婕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凌永生在用中指关节敲击着桌面。再看其他人,除了沈飞之外,都是一副郑重的表情,聚精会神的侧耳倾听。马云更是闭起了眼睛,摇头晃脑,便如同在欣赏的音乐一般。
徐丽婕用手碰了碰身边的沈飞,悄悄询问:“他们这是怎么了?”
沈飞把嘴凑到徐丽婕的耳边,轻声说道:“这个姜山的刀法不错,他们听了心中痒痒,都在暗暗和自己的本领相互印证呢。”
徐丽婕恍然大悟,既诧异又好奇,目光忍不住又在众人身上多转了几圈。
刀声刚刚止歇,又听得“篷”的一声轻响,布帘后腾起一团火光。姜山略略弯腰,左手从案台下抄出一件圆圆的物品置于火光之上,不用说也知道,那自然是一口铁锅。
不一会,船舱外响起了“劈劈啪啪”的爆油声。姜山等待了片刻,忽然间手一扬,将一盆原料倒入了锅中,只听“叱啦”一声大响,铁锅上火焰飞腾,竟蹿起了半米多高!虽然隔着布帘,那声势仍着实令人惊讶。
姜山右手掌勺,左手持锅,两手相谐,不停地上下翻飞。他的动作虽然快捷,但一招一式却又交待得清清楚楚,干净利落。即使是看他映在布帘上的身影,也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模糊感觉。
一番爆炒之后,原料起锅,船舱内外暂时安静了下来。隐约可见姜山拿起一个椭圆形的东西,上端凑于嘴边,下端则接着一个大盆。
“他这是在干什么?”徐丽婕不解地问道。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只鸡蛋,两头应该都打了小孔,他这是在把蛋清从蛋壳里吹出来。”凌永生说话的时候,其余众人也都点头表示赞同。
姜山吹完一只,又拿起了另一只,如此反复,共计吹了八只鸡蛋之后,这才停了下来,然后把接蛋清的盆子放入了锅中。
“他这是在做……蒸蛋?”陈春生犹疑不决地猜测说。
只见布帘后的姜山又往锅内加了一些东西,然后扣上锅盖,开始静静地等待。从姿势上看,他似乎正背负双手,向湖畔远眺,一副从容不迫的优雅气度。
忽然间,一阵清风从湖面上掠过,门口的布帘被刮得向船舱内扬起,姜山恰在此时揭开了锅盖,一股香味随风而入,冲着桌边的众人扑鼻而来。
这香味并不浓郁,但却是清鲜逼人,立刻盖住了船舱内原有的花香,众人全都情不自禁地抽起鼻子,恨不能多吸上两下。
姜山手一翻,已将菜盆隔着布帘递进了船舱,同时朗声报出菜名:“明月满江!”立刻有一名陪侍的女子迎上前,用托盘接下了菜肴,然后转身向着桌边施然走来。
众人所在的画舫停于五亭桥的主桥洞之下,船舱外群月争辉,夜色璀璨。可等那盆菜肴端上桌之后,船舱内却是月色大盛,竟似要盖过舱外十六轮明月的光辉。
只见那瓷盆体形硕大,直径足有四十公分开外,盆中一汪清水洁白如玉,诸多金黄色的明月点缀其中,而且这些明月或圆或缺,形态各不相同,有的如玉盘,有的则似金钩。一股诱人的鲜香更是从这盆明月玉水中幽然散出。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姜山在布帘后所做,乃是把上好的干贝和虾仁进油锅炸至金黄,然后撒缀于满盆的蛋清液中,再隔水蒸制,料理出这道形意无双的“明月满江”!
端菜的女子客客气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