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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聪明,但他怎么解释笛卡尔对于上帝有很清晰判明的观念这个现象呢?”
“休姆的解释是:假设我们想象上帝是一个无限‘智慧、聪明、善良的事物’,那么‘上帝’这个观念就是由某个无限智慧、某个无限聪明与某个无限善良的事物共同组成的一个‘复合观念’。如果我们不知道何谓智慧、何谓聪明、何谓良善的话,我们绝不可能形成这样一个对上帝的观念。当然,也有些人认为上帝是一个‘严厉但公正的父亲’,但这个观念同样是由‘严厉’、‘正义’与‘父亲’等元素所组成。休姆之后的许多宗教批评人士都指出,人类之所以对上帝有这些观念,可能和我们孩提时代对父亲的感觉有关。他们认为我们对于父亲的观念导致我们对于‘天父’的概念。”
“也许是吧。但我从不认为上帝一定是个男人。有时我妈会叫上帝‘天母’(Godiva)以求公平。”
“无论如何,只要是无法回溯到特定感官认知经验的思想与观念,休姆便不接受。他说他要‘TF那些长久以来主导哲学思想,使得哲学蒙羞的无稽之谈’。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也常使用一些复合观念,而不去思考这些观念是否站得住脚。以‘我’(或自我)这个问题为例。这是笛卡尔哲学的基础,是他全部的哲学赖以建立的一个清晰判明的知觉。”
“我希望休姆不要否认‘我’就是我,否则就真的是太胡扯了。”
“苏菲,我希望这门课能教你不要妄下定论。”
“对不起。你继续说吧。”
“不,我要你用休姆的方法来分析你所认知的你的‘自我’。”
“那我必须先了解自我是一个单一概念,还是复合概念?”
“你认为呢?”
“我必须承认我觉得自己挺复杂的。比方说,我很容易发脾气,也满优柔寡断的。有时候我会对一个人又爱又恨。”
“那么,这个‘自我概念’就是一个‘复合观念’。”
“好吧。那我现在得想一想我是否曾经对于这个自我有过这样的‘复合印象’。我想大概有吧。事实上,我一直都有。”
“你会因此而担心吗?”
“我是很善变的。今天的我已经不是四岁时的我。我的脾气和我对自己的看法可能会在一分钟内改变,我可能会突然觉得自己使‘变了一个人’。”
不可知论者“所以说,以为自己有一个不变的自我事实上是一种不实的认知。你对自我的认知实际上是一长串你同时体验过的单一印象造成的结果。正如休姆说的,这个自我‘只不过是一束不同的知觉以无法想象的速度接连而来,不断改变并移动’的过程。他说,心灵是‘一个剧场。在这个剧场里,不同的感官认知在各种位置和情况下轮流出现、经过、再现、消退及融合’。休姆指出,我们心中有的只是这些来来去去的知觉与感觉,并没有一定的‘自我同一性’(personalidentity)。这就好比我们看电影一样。由于银幕上的影像移动得如此之快,以至于我们无法看出这部电影事实上是由许多不相连的单一图像所‘组成’的。而实际上,一部影片只是许多片刻的集合而已。”
“我投降了。”
“你是说你不再认为人有一个不变的自我了吗?”
“我想是吧。”
“你看,不久前你的想法还正好相反呢!我应该再提到一点:休姆的这些理论在两千五百年前世界的另外一端已经有人提出了。”
“谁?”
“佛陀。不可思议的是,他们两人的想法极为相似。佛陀认为人生就是一连串心灵与肉身的变化,使人处于一种不断改变的状态:婴儿与成人不同,今日的我已非昨日的我。佛陀说,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也没有什么东西是我。因此,并没有‘我’或不变的自我。”
“确实很像休姆的论调。”
“许多理性主义者因为认定人有一个不变的自我,所以也理所当然地认为人有一个不朽的灵魂。”
“难道这也是一个不实的认知吗?”
“据休姆和佛陀的看法,这的确是一个不实的认知。你知道佛陀在圆寂前对弟子说什么吗?”
“我怎么会知道?”
“‘世间复合之物必然衰朽,应勤勉修持以求己身之解脱。’这很像是休姆或德漠克里特斯会说的话。无论如何,休姆认为人类没有必要去证明灵魂不朽或上帝确实存在。这并不是因为他认为人没有不朽的灵魂或上帝不存在,而是因为他认为要用人类的理性来证明宗教信仰是不可能的。休姆不是一个基督徒,但也不是一个无神论者,他是我们所谓的‘不可知论者’。”
“什么意思?”
“就是指一个怀疑上帝是否存在的人。休姆临终时,有一个朋友问他是否相信人死后还有生命。据说他的回答是:‘一块煤炭放在火上也可能不会燃烧。”’“我懂了。”
“休姆的心灵没有任何成见。这个回答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他只接受他用感官所认知的事物。他认为除此之外,一切事情都有待证实。他并不排斥基督教或奇迹,但他认为两者都属于信仰的范踌,与知识或理性无关。我们可以说在休姆哲学的影响下,信仰与知识的关系终于被切断了。”
“你说他并不否认奇迹可能会发生?”
“但这也并不表示他相信奇迹。事实上正好相反。休姆指出,这些被现代人称为‘超自然现象’的奇迹似乎很少发生,因为我们所听过的奇迹统统发生在一些遥远的地方或古老的年代。实际上,休姆之所以不相信奇迹,只是因为他从未体验过任何奇迹。但他也从来没有体验过奇迹一定不会发生。”
“请你说得明白一些。”“根据休姆的看法,奇迹是违反自然法则的。但是我们不能宣÷称自己已经体验过自然法则,因为这是没有意义的。我们放掉一块石头时,会体验到石头掉在地上的事实。但如果石头不掉在地上,那也是我们的体验之一。”
“要是我的话,我就会说这是一个奇迹,或是超自然现象。”
“这么说你相信有两种自然——一种是‘自然的’自然,一种是‘超自然’的自然。那你不是又回到理性主义的空谈了吗?”
“也许吧。但我还是认为我每次把石头放掉时,它一定会掉到地上。”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
“不是这样,苏菲。哲学家问问题是绝对没有错的。从这个问题出发,我们也许会谈到休姆哲学的要点。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么肯定石头每次都会掉下来?”
“我看过太多次了,所以我才百分之百肯定。”
“休姆会说你只是有许多次石头掉在地上的经验而已,但你从来没有体验过它一定会掉。通常我们会说石头之所以掉到地上是受到重力定律的影响,但我们从未体验到这种定律。我们只是有过东西掉下来的经验而已。”
“那不是一样吗?”
“不完全一样。你说你相信石头会掉在地上的原因是你见过它发生很多次,这正是休姆的重点所在。事情发生一次又一次之后,你会变得非常习惯,以至于每次你放开石头时,总会期待发生同样的事,所以才会形成我们所谓的‘自然界不变的法则’。”
“那么他的意思是说石头可能不会掉下来吗?”
“他也许和你一样相信石头每次都会掉下来,但他指出他还没有体验到这种现象发生的原因。”
“你看,我们又远离婴儿和花朵了。”
“不,事实上正好相反。你大可以拿孩童来证明休姆的理论。如果石头浮在空中一两个小时,你想谁会比较惊讶?是你还是一个一岁大的婴儿?”
“我想是我。”
“为什么呢?苏菲。”
“因为我比那孩子更明白这种现象是超自然的。”
“为什么那个孩子不认为这是一种超自然的现象呢?”
“因为他还没有了解大自然的规律。”
“还是因为他还没有习惯大自然?”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休姆希望人们能够让自己的知觉更敏锐。”
“所以现在我要你做个练习;假设你和一个小孩子一起去看一场魔术表演,看到魔术师让一些东西浮在空中。你想,你们两个当中哪一个会看得比较津津有味?”
“我想是我。”
“为什么呢?”
“因为我知道这种现象是多么不可能。”
“所以说,在那个孩子还不了解自然法则之前,他看到违反自然法则的现象时,就不会觉得很有意思啰?”
“应该是吧。”
习惯性期待“这也是休姆的经验哲学的要点。他可能会说,那孩子还没有成为‘习惯性期待’的奴隶。在你们两个当中,他是比较没有成见的一个。我想,小孩子应该比较可能成为好哲学家,因为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先人为主的观念。而这正是哲学家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小孩子眼中所见到的乃是世界的原貌,他不会再添加任何的东西。。
“每一次我察觉到人家有偏见的时候,感觉都很不好。”
“休姆谈到习惯对人的影响时,强调所谓的‘因果法则’,也就是说每一件事的发生必有其原因。他举两个撞球台上的球做为例子。如果你将一个黑球推向一个静止的白球,白球会怎样?”
“如果黑球碰到白球,白球就会开始滚动。”
“嗯,那么白球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它被黑球碰到了呀。”
“所以我们通常说黑球的撞击是白球开始滚动的原因。可是不要忘了,我们只能讨论我们自己实际经验到的。”
“我已经有很多这种经验了呀。乔安家的地下室就有一座撞球台。”
“如果是休姆的话,他会说你所经验到的唯一事件是白球开始滚过台面。你并没有经验到它滚动的实际原因。你只经验到一件事情发生之后,另外一件事情跟着发生,但你并没有经验到第一件事是第二件事的原因。”
“这不是有点吹毛求疵吗?”
“不,这是很重要的。休姆强调的是,‘一件事情发生后另外一件事情也会发生’的想法,只是我们心中的一种期待,并不是事物的本质,而期待心理乃是与习惯有关。让我们再回到小孩子的心态吧。一个小孩子就算看到一个球碰到另外一个,而两个球都静止不动时,也不会目瞪口呆。所谓‘自然法则’或‘因果律’,实际上只是我们所期待的现象,并非‘理当如此’。自然法则没有所谓合理或不合理,它们只是存在罢了。白球被黑球碰到后会移动的现象只是我们的期待,并不是天生就会这样。我们出生时对这世界的面貌和世间种种现象并没有什么期待。这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我们需要慢慢去了解它。”
“我开始觉得我们又把话题扯远了。”
“不。因为我们的期待往往使我们妄下定论。休姆并不否认世间有不变的‘自然法则’。但他认为,由于我们无法体验自然法则本身,因此很容易做出错误的结论。”
“比如说……?”
“比如说,因为自己看到的马都是黑马,就以为世间的马都是黑色的。其实不是这样。”
“当然不是。”
“我这一辈子只见过黑色的乌鸦,但这并不表示世间没有白色的乌鸦。无论哲学家也好,科学家也好,都不能否认世间可能有白色的乌鸦。这是很重要的。我们几乎可以说科学的主要任务就是找寻‘白色的乌鸦’。”
“嗯,我懂了。”
“谈到因果问题时,可能很多人会以为闪电是造成打雷的原因,因为每次闪电之后就会打雷,这个例子和黑白球的例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打雷真的是闪电造成的吗?”
“不是。事实上两者是同时发生的。”
“打雷和闪电都是由于放电作用所致,所以事实上是另外一种因素造成了这两个现象。”
“对。”
“二十世纪的实验主义哲学家罗素(BertrandRussell)举了另外一个比较可怕的例子。他说,有一只鸡发现每天农妇来到鸡舍时,它就有东西可吃。久而久之,它就认定农妇的到来与饲料被放在钵子里这两件事之间必然有某种关联。”
“后来是不是有一天这只鸡发现农妇没有喂它?”
“不是,有一天农妇跑来把这只鸡的脖子扭断了。”
“真恶心。”
“所以,我们可以知道:一件事情跟着另外一件事情发生,并不一定表示两者之间必有关联。哲学的目的之一就是教人们不要妄下定论。因为,妄下定论可能会导致许多迷信。”
“怎么会呢?”
“假设有一天你看到一只黑猫过街,后来你就摔了一交,跌断了手。这并不表示这两件事有任何关联。在做科学研究时,我们尤其要避免妄下结论。举个例子,有很多人吃了某一种药之后,病就好了,但这并不表示他们是被那种药治好的。这也是为什么科学家们在做实验时,总是会将一些病人组成一个所谓的‘控制组’。这些病人以为他们跟另外一组病人服用同样的药,但实际上他们吃的只是面粉和水。如果这些病人也好了,那就表示他们的病之所以痊愈另有原因,也可能是因为他们相信那种药有效,于是在心理作用之下,他们的病就好了。”
“我想我开始了解经验主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