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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炉-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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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爱发迷登。磨子说:给你派个狗尿苔去,你要迷瞪了让狗尿苔叫你。迷糊再没理由,却要求先派别人和狗尿苔去,他才和牛有感情了,让他再喂几天,三天,只三天。磨子只好先让马勺和狗尿苔去稻田浇水。 
狗尿苔和马勺没有多少话说,白天就那么过去了,一到晚上,他就叫牛铃陪他,马勺却拿了个草簾子在稻田与莲菜池中间的路上睡觉。马勺他妈死后,马勺也有了心慌病,身子就沉,总是让狗尿苔跑来跑去察看水灌得怎么样了,铲开这块田的水道子,又堵上那块田的水道子。狗尿苔说:把我累死了!马勺说:你小娃腿软和。狗尿苔气得也坐下来。马勺说:你个碎(骨泉),你跟霸槽时跑前跑后你咋不累,我就指挥不了你啦?!狗尿苔说:让咱俩浇水哩,又不是让我一个人浇水呀,你咋不干?马勺说:我这几天身子不美,胃口不开……狗尿苔说:是到了厕所见啥都不想吃啥?!马勺拿他的鞋就砸过来,狗尿苔一闪,鞋掉在水里。这么一打闹,狗尿苔又没走了,还得把鞋从水里捞出来给他。狗尿苔说:好,好,你就睡在草簾上给我说笑话。但马勺并不是会说笑话的人,他睡在草簾子上就睡着了。睡着了就睡着了,全当那里睡了头猪,偏偏马勺又睡不稳,他心慌,一会儿就醒了,嫌狗尿苔和牛铃在地那头高声说话,吵了他。狗尿苔和牛铃说话声就低了,牛铃说:咋让你和马勺来浇水?狗尿苔说:再有两天他就走了,让迷糊来哩。牛铃说:那才是懒狗!草簾上睡着的马勺要拉屎,屁股蹶在水田里拉嫌水溅了他,竟然摘了一片莲叶铺在草簾上就拉了,拉毕,提起莲叶四个角,啪地甩在稻田中去,一股臭气就顺着风吹过来。牛铃说:你应该包回去放到你家自留地呀! 
第三天,狗尿苔就给磨子反映:马勺成夜只图睡哩,与其让马勺浇水,不如只派他和牛铃。磨子说:明日迷糊就去了。但是,磨子也没想到,就在这个下午,牛圈棚里那头患病的花点子牛死了。 
牛死的时候,狗尿苔并不知道。下午死了牛,当下磨子让长宽去杀牛,长宽晓得这头牛有牛黄,剖开肚子后小心翼翼把牛黄取了,好多人都来看牛黄是什么样儿,老牛就是有了这牛黄才死的。长宽说:牛可怜,辛苦了一辈子,它死呀还给人留一笔钱的。秃子金说:牛黄是牛的肝病,那面鱼儿会不会给开石也攒些钱?大家拿眼睛看面鱼儿,面鱼儿正扛了自家的梯子,又拿着锤子和木橛,准备着牛皮剥下来了就钉到墙上,听了秃子金话,没有做声,弯腰系脚上草鞋,他的草鞋已烂得没了后跟,用草绳把草鞋又缠在脚面上。长宽双手是血,抹了一下秃子金的嘴,低声说:哪壶不开你提哪壶!面鱼儿却说:我这肝上能生牛黄也就好了。说得大家一时倒没了话。 
牛皮开始剥起来,大家发现就在牛左侧肋条那儿凝了一大片黑血,就疑惑了:这是被殴打的,谁这么打了牛,可能是被打后才致死的。磨子也过来看了,立即喊迷糊:这牛是咋死的?迷糊说:早上我喂了一遍料,它就卧在地上不起来,吃过中午饭,我给圈里垫土,它还卧着,我说起来起来,一看,它死了。磨子说:这么大片的淤血是咋回事?迷糊说:这我不知道。磨子说:你喂牛哩你不知道?你打没打它?迷糊说:它老卧着不起来吃料,我用棍子吆着它起来么。磨子说:你用棍子吆它哩,你就这样把它吆死了,你咋不死么,你让牛死?!迷糊说:你咒我死?论辈分,你该叫我叔哩,你咒我死?磨子也火了:你是个毬!你滚吧,现在就滚,永远不要到牛圈棚来!迷糊说:你让我滚?我是支书指派的!让我滚?!磨子冲进牛圈棚旁边的那间土屋,将屋里迷糊的一床破被子扔了出去,还扔了他拿来的鞋耙子,鞋耙子在院门外的石头上跳了跳,三个齿儿就断了。迷糊扑上来和磨子打,依然使用他抓卵子的办法,但一低头刚扑过来,磨子一脚就把他踢远了。 
磨子是队长,竟然打了迷糊,在场的人就都呆了。他们把迷糊拉开,迷糊还要往前扑着,秃子金说:你能打磨子呀,把被子和鞋耙子拿上回去,回去!就陪着迷糊回,迷糊抱了被子和鞋耙子往回走,说:我是打了牛,它是该死呀,凭我打几棍就能打死?他磨子脚那么重地踢我,我咋没死?秃子金说:反正是病牛,又干不了活,死了就有肉吃啦。迷糊说:就是么,谁不想吃牛肉,他磨子不想吃?却不回去了,要秃子金陪他去找支书告状,说磨子把他裆踢着了,踢得现在起不来,要断子绝孙呀。秃子金说,你没老婆,就是能起来,还不是断子绝孙的。迷糊又骂秃子金,秃子金笑着说:要去你去。自己就退了。 
牛铃一直是在杀牛的现场,他很积极,长宽剥牛皮,他过去帮忙拉牛腿,拉牛腿的人多,不让他拉,他就拽着个牛尾巴。牛的左眼还睁着,像个铜铃,右眼闭着,眼皮子已经烂了,眼下却有一道发黄的印痕,他知道这是牛流过泪,伸手去按左眼,想让眼皮能合下来,但合不上,牛眼就一直瞪着他,他扇了扇趴在那里的苍蝇,从长宽头上取了那个小草帽盖在了牛头上。长宽说:干啥呀?牛铃说:牛看我哩。长宽说:去,拽着牛鞭!牛铃这才知道牛鞭在牛肚子里还有那么长一截。牛鞭割下来了,秃子金拿着要挂在牛棚房的柱子上,几个妇女已经背了大环锅进来,准备起灶烧水,问秃子金:那是啥?秃子金说:好东西,男人身上也长着的东西。妇女说:男人身上也长着的东西,那女人就没有?秃子金说:有时有,有时没有。男人们就哈哈地笑。面鱼儿说:秃子金你瞎说啥哩,把那东西挂在阴凉处,阴干了将来做碾杆套绳。水皮说:做套绳可惜了,给支书留着泡酒。秃子金说:咦呀,水皮,你脑袋瓜这灵的!水皮说:灵人不顶重发,我还灵呀?没想,一句话没落点,老顺家的狗一下子扑过来叨住了牛鞭。老顺来的时候,他家的狗也跟了来,但谁也没留神,等狗突然叼了牛鞭,反应过来,一片惊叫,狗已经跑出院门了。大家就撵出来,用棍要打,急得脱了鞋扔过去打,狗顺着山门前的漫坡跑,谁也撵不上,只有牛铃仍还在撵。 
牛铃撵到了村西口,又下了土塄,他也撵不上了。虽然牛鞭让狗吃了,而牛铃没有生气,反觉得特别兴奋,他就没有返回牛圈棚,直接去河滩的水田来见狗尿苔。 
狗尿苔灌好了一畦的水,堵了进口,又扒开另一畦进口,牛铃就从畦堰上跑过来,告诉了死了牛的事。狗尿苔说:死的哪头牛?牛铃说:有牛黄的那头牛。狗尿苔噢了一下。牛铃说:吃牛肉呀你不高兴?狗尿苔说:高兴么。牛铃说:早上起来,我嘴里忽地流了一口涎水,没想还有的有口福了。你吃过牛肉没?狗尿苔说:没有。牛铃说:我也没吃过,听说牛肉好吃得很,有嚼头,越嚼越多!远处地头的柳树下,因为天热,又有树挡着,马勺光溜溜仰躺在草簾子上。狗尿苔不让牛铃声太高,免得马勺听着了。牛铃说:分牛肉肯定人人有份,马勺也能吃上。狗尿苔说:就是先不让他知道!马勺却突然尖声叫喊,爬起来在那里跳。两人跑过去,原来是蜂蜇了他那东西,已经红肿得像个胡萝卜。狗尿苔说:呀,咋蜇得恁怪的!马勺说:快擤些鼻涕!蜂蜇了抹鼻涕能止痛,他自个先擤了鼻涕抹了上去,狗尿苔和牛铃也就擤鼻涕。狗尿苔说:你睡哩咋不趴下睡?马勺说:底下有老婆哩我趴下睡?!狗尿苔说:人常说该死的毬朝上……将擤出的一把稠鼻涕抹上去,抹得大腿根都是。马勺又骂:这哪儿来的蜂,日他妈的蜇我哩! 
狗尿苔在地上找,蜂蜇了人蜂就死了,果然找着了一只死蜂。但蜂是黄颜色,身子短短的,很胖,这不是中山坡的槐树林子里的野蜂,狗尿苔说:这是牛路家养的蜂。马勺也过来看了,就骂:牛路牛路我×你妈!古炉村很多人都患风湿病,而牛路妈的风湿是全身的关关节节都疼,疼得两腿变形,手指没一根是直的。牛路的舅家在下河湾,舅舅抱来了一箱蜜蜂,蜜蜂当然酿蜜,牛路妈也给狗尿苔吃过蜜,但牛路妈却是每日都要捉三只蜂用刺蜇身上的痛处。马勺骂了牛路把蜂箱不关好,让蜂蜇了他,狗尿苔就说:蜂是采花的,咋能寻着你那臭地方?马勺气得说:蜂是四类分子么!穿上衣服要回家去,扔下一句:好好浇水着! 
狗尿苔和牛铃一心惦记着杀牛的事,不知道牛杀好了没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分牛肉,可稻田浇水不敢耽搁,直到了天麻碴碴黑了,将水灌进那最大的一畦稻田里,就往牛圈棚那儿跑。牛圈棚的院门却锁了。狗尿苔说:不在这儿杀牛?牛铃说:明明就在这里杀牛么,杀好了把肉拿到别处了?是不是人在院里?狗尿苔说:人在里边院门是关着的,现在门锁着呀!两人就蔫下来。牛铃说:不会不给社员分牛肉吧。两人怅怅地走开,狗尿苔却说:哎,我闻着有肉香哩,两人就皱着鼻子闻,分明有肉香味,牛铃就趴院墙,从厕所墙上趴到院墙上,看见就在支书已经买下的那三间屋里亮着光,里边有几个人正一个拿一个煮熟的肉块子吃哩。牛铃溜下来,说:他们偷吃哩,咱们番强进去,看他们敢不给咱吃?!狗尿苔说:我不敢翻。牛铃说:那你不吃啦?狗尿苔说:想哩,可我出身不好。正商量着,院子里有了脚步声,两人蹴在厕所不吱声,就见院门拉了拉,拉出个缝儿,有手从缝儿伸出来开锁子,门就打开了。一个人说:秃子金你狗日的能,还把门反锁了!秃子金说:要是关着,别人一看不就知道有人吗?说着嗝地一下。说话的是天布,天布说:别嗝地那么大的声,让人知道你吃肉啦!秃子金说:一个牛头有多少肉么,要放开吃,那个牛腿都不够哩。煮肉哩,还不能蹭几口,谁钻进肚里看呀?最后走出来的是支书和长宽,支书手里提着一块肉,长宽又把什么塞给了支书,支书说:这是啥?长宽说:你拿上。支书接了,对磨子说:我把我的一份先拿走啦,你去招呼社员们分肉。告诉大家,吃着牛肉要想着这头牛,辛辛苦苦耕了一辈子地,死了还把肉给咱们吃。磨子说:嗯。支书又说:把屋里收拾好,不要让人看见在这里生过火,影响不好。支书就走了,磨子也走了,长宽就大开了院门,又进去把汽灯拿出来挂在牛棚房柱子上。天布就大声问秤锤呢,秤锤在哪儿? 
狗尿苔和牛铃从厕所里出来,悄悄跑到巷子,狗尿苔说:我还以为咱吃不上牛肉哩!牛铃说:我只说村干部为人民服务哩,原来狗日的也偷吃!狗尿苔说:这话不敢说!牛铃说:谁把我逼急了我要说哩!狗尿苔说:那我可没看见呀。牛铃说:你身份不好,不让你作证。却鼻子朝狗尿苔身上闻,说:咋臭臭的,你踩了屎啦?狗尿苔低头看鞋,鞋上是踩了屎,就在地上蹭,说:你说一个人能分多少?牛铃说:管他,反正一会分了,连夜我就吃呀。你家有没有萝卜?狗尿苔说:要萝卜干啥?牛铃说:牛肉切成丝和萝卜丝炒在一起,萝卜丝也就成牛肉丝啦。这时候磨子把门前的钟敲了。 
钟的声音并不大,但人人听着如同天上滚了雷,巷道里嗡嗡作响,院子里孩子们哇地欢呼了,有喊大的,有呼爷的,似乎所有人都支棱着耳朵,一直在等待着钟响,然后都拿着盆盆从家里出来。在下午,差不多的人已经知道死了牛,而且正在杀着,都跑去看,后来是磨子他们说要切肉清洗下水,让大家全回去,等着晚上分肉。现在人们站在巷道里是那样地兴奋,一边手敲着盆盆,一边又议论着这头牛能杀出多少肉,按头分又能分多少。狗尿苔小跑着回家,一进院就喊:婆,婆,分牛肉啦!婆好像并没有在屋,屋里煨了湿柴草在熏蚊子,烟呛得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当他从柜盖上取了那个瓦盆,又嫌瓦盆小,换了个大的盆子,才看见婆就坐在小房屋的炕沿上。狗尿苔说:婆,要分牛肉啦!婆还是没做声。狗尿苔走近去,婆在流眼泪。他说:分牛肉啦,婆!婆说:看把你高兴的,你婆死了你也这高兴?!狗尿苔瓷在那里了。婆一定是知道牛死了,也知道要分牛肉了,但他不明白婆怎么说这话。婆说过了,看着狗尿苔,却把狗尿苔搂在怀里,说:也好,有牛肉吃也好,你去分牛肉吧,分回来了婆给你炖着吃。狗尿苔说:牛铃说用萝卜丝炒着吃,咱给他一个萝卜?婆说:好,好。 
狗尿苔拿着瓦盆到了老公房,院子里站满了人,那盏汽灯被一群飞虫在外边围成一个黑圈,磨子点着各户主的名字,点着一个了,看天布在切肉,切出来的肉放在秤盘上由长宽称。一个人是三两肉,那肉就切得多了少了,秤高了低了,天布再切些牛肝牛心牛肚添上去或减下来。本来家人口多,切了一块牛肉,又搭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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