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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还大!撵出去大家干净!”说着立刻便要去回贾母。
原来袭人未睡,不过是故意儿装睡,引着宝玉来怄他玩耍。先听见说字
问包子,也还可以不必起来;后来摔了茶钟动了气,遂连忙起来解劝。早有
贾母那边的人来问:“是怎么了?”袭人忙道:“我才倒茶,叫雪滑倒了,失
手砸了钟子了。”一面又劝宝玉道:“你诚心要撵他也好,我们都愿意出去,
不如就势儿连我们一齐撵了,你也不愁没有好的来伏侍你。”宝玉听了,方
才不语言了。袭人等便搀至炕上,脱了衣裳,不知宝玉口内还说些什么,只
觉口齿缠绵,眉眼愈加饧涩,忙伏侍他睡下。袭人摘下那“通灵宝玉”来,
用绢子包好,塞在褥子底下,恐怕次日带时冰了他的脖子。那宝玉到枕就睡
着了。彼时李嬷嬷等已进来了,听见醉了,也就不敢上前,只悄悄的打听睡
着了,方放心散去。
次日醒来,就有人回:“那边小蓉大爷带了秦钟来拜。”宝玉忙接出去,
领了拜见贾母。贾母见秦钟形容标致,举止温柔,堪陪宝玉读书,心中十分
喜欢,便留茶留饭,又叫人带去见王夫人等。众人因爱秦氏,见了秦钟是这
样人品,也都欢喜,临去时都有表礼。贾母又给了一个荷包和一个金魁星,
取“文星和合”之意。又嘱咐他道:“你家住的远,或一时冷热不便,只管
住在我们这里。只和你宝二叔在一处,别跟着那不长进的东西们学。”秦钟
一一的答应,回家禀知他父亲。
他父亲秦邦业现任营缮司郎中,年近七旬,夫人早亡,因年至五旬时尚
无儿女,便向养生堂抱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谁知儿子又死了,只剩下个
女儿,小名叫做可儿,又起个官名叫兼美。长大时,生得形容袅娜,性格风
流,因素与贾家有些瓜葛,故结了亲。秦邦业却于五十三岁上得了秦钟,今
年十二岁了;因去岁业师回南,在家温习旧课,正要与贾亲家商议附往他家
塾中去。可巧遇见宝玉这个机会,又知贾家塾中司塾的乃现今之老儒贾代儒,
秦钟此去,可望学业进益,从此成名,因十分喜悦。只是宦囊羞涩,那边都
是一双富贵眼睛,少了拿不出来。因是儿子的终身大事所关,说不得东并西
凑,恭恭敬敬封了二十四两贽见礼,带了秦钟到代儒家来拜见,然后听宝玉
拣的好日子一同入塾。塾中从此闹起事来。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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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训劣子李贵承申饬 嗔顽童茗烟闹书房
话说秦邦业父子专候贾家人来送上学之信。原来宝玉急于要和秦钟相
遇,遂择了后日一定上学,打发人送了信。到了这天,宝玉起来时,袭人早
已把书笔文物收拾停妥,坐在床沿上发闷,见宝玉起来,只得伏侍他梳洗。
宝玉见他闷闷的,问道:“好姐姐,你怎么又不喜欢了?难道怕我上学去,
撂的你们冷清了不成?”袭人笑道:“这是那里的话?念书是很好的事,不
然就潦倒一辈子了,终久怎么样呢?但只一件:只是念书的时候儿想着书,
不念的时候儿想着家。总别和他们玩闹,碰见老爷不是玩的。虽说是奋志要
强,那工课宁可少些,一则贪多嚼不烂,二则身子也要保重。这就是我的意
思,你好歹体谅些。”袭人说一句,宝玉答应一句。袭人又道:“大毛儿衣服
我也包好了,交给小子们去了。学里冷,好歹想着添换,比不得家里有人照
顾。脚炉手炉也交出去了,你可逼着他们给你笼上。那一起懒贼,你不说他
们乐得不动,白冻坏了你。”宝玉道:“你放心,我自己都会调停的。你们也
可别闷死在这屋里,长和林妹妹一处玩玩儿去才好。”说着俱已穿戴齐备,
袭人催他去见贾母、贾政、王夫人。宝玉又嘱咐了晴雯麝月几句,方出来见
贾母。贾母也不免有几句嘱咐的话。然后去见王夫人,又出来到书房中见贾
政。
这日贾政正在书房中和清客相公们说闲话儿,忽见宝玉进来请安,回说
上学去。贾政冷笑道:“你要再提‘上学’两个字,连我也羞死了。依我的
话,你竟玩你的去是正经。看仔细站腌臜了我这个地,靠腌臜了我这个门!”
众清客都起身笑道:“老世翁何必如此。今日世兄一去,二三年就可显身成
名的,断不似往年仍作小儿之态了。——天也将饭时了,世兄竟快请罢。”
说着便有两个年老的携了宝玉出去。贾政因问:“跟宝玉的是谁?”只听见
外面答应了一声,早进来三四个大汉,打千儿请安。贾政看时,是宝玉奶姆
的儿子名唤李贵的,因向他道:“你们成日家跟他上学,他到底念了些什么
书!倒念了些流言混话在肚子里,学了些精致的淘气。等我闲一闲,先揭了
你的皮,再和那不长进的东西算帐!”吓的李贵忙双膝跪下摘了帽子碰头,
连连答应“是”,又回说:“哥儿已经念到第三本《诗经》,什么 ‘攸攸鹿鸣,
荷叶浮萍’,小的不敢撒谎。”说的满坐哄然大笑起来,贾政也掌不住笑了。
因说道:“那怕再念三十本《诗经》,也是 ‘掩耳盗铃’,哄人而已。你去请
学里太爷的安,就说我说的:什么 《诗经》、古文,一概不用虚应故事,只
是先把《四书》一齐讲明背熟是最要紧的。”李贵忙答应“是”,见贾政无话,
方起来退出去。
此时宝玉独站在院外,屏声静候,等他们出来同走。李贵等一面掸衣裳,
一面说道:“哥儿可听见了?先要揭我们的皮呢。人家的奴才跟主子赚些个
体面,我们这些奴才白陪着挨打受骂的。从此也可怜见些才好!”宝玉笑道:
“好哥哥,你别委屈,我明儿请你。”李贵道:“小祖宗,谁敢望‘请’,只
求听一两句话就有了。”
说着又至贾母这边,秦钟早已来了,贾母正和他说话儿呢。于是二人见
过,辞了贾母。宝玉忽想起未辞黛玉,又忙至黛玉房中来作辞。彼时黛玉在
窗下对镜理妆,听宝玉说上学去,因笑道:“好!这一去可是要‘蟾宫折桂’
了!我不能送你了。”宝玉道:“好妹妹,等我下学再吃晚饭。那胭脂膏子也
等我来再制。”唠叨了半日,方抽身去了。黛玉忙又叫住,问道:“你怎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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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辞你宝姐姐来呢?”宝玉笑而不答一径同秦钟上学去了。
原来这义学也离家不远,原系当日始祖所立,恐族中子弟有力不能延师
者,即入此中读书。凡族中为官者皆有帮助银两以为学中膏火之费;举年高
有德之人为塾师。如今秦宝二人来了,一一的都互相拜见过,读起书来。自
此后二人同来同往同起同坐,愈加亲密。兼贾母爱惜,也常留下秦钟一住三
五天,和自己重孙一般看待。因见秦钟家中不甚宽裕,又助些衣服等物。不
上一两月工夫,秦钟在荣府里便惯熟了。宝玉终是个不能安分守理的人,一
味的随心所欲,因此发了癖性,又向秦钟悄说:“咱们两个人,一样的年纪,
况又同窗,以后不必论叔侄,只论弟兄朋友就是了。”先是秦钟不敢,宝玉
不从,只叫他“兄弟”,叫他表字“鲸卿”,秦钟也只得混着乱叫起来。
原来这学中虽都是本族子弟与些亲戚家的子侄,俗语说的好:“一龙九
种,种种各别。”未免人多了就有龙蛇混杂、下流人物在内。自秦宝二人来
了,都生的花朵儿一般的模样,又见秦钟腼腆温柔,未语先红,怯怯羞羞有
女儿之风;宝玉又是天生成惯能作小服低,赔身下气,性情体贴,话语缠绵。
因他二人又这般亲厚,也怨不得那起同窗人起了嫌疑之念,背地里你言我语,
诟谇谣诼,布满书房内外。
原来薛蟠自来王夫人处住后,便知有一家学,学中广有青年子弟。偶动
了龙阳之兴,因此也假说来上学,不过是“三日打鱼,两日晒网”,白送些
束脩礼物与贾代儒,却不曾有一点儿进益,只图结交些契弟。谁想这学内的
小学生,图了薛蟠的银钱穿吃,被他哄上手了,也不消多记。又有两个多情
的小学生,亦不知是那一房的亲眷,亦未考真姓名,只因生得妩媚风流,满
学中都送了两个外号,一个叫“香怜”,一个叫“玉爱”。别人虽都有羡慕之
意、“不利于孺子”之心,只是惧怕薛蟠的威势,不敢来沾惹。如今秦宝二
人一来了,见了他两个,也不免缱绻羡爱,亦知系薛蟠相知,未敢轻举妄动。
香玉二人心中,一般的留情与秦宝:因此四人心中虽有情意,只未发出。每
日一入学中,四处各坐,却八目勾留,或设言托意,或咏桑寓柳,遥以心照,
却外面自为避人眼目。不料偏又有几个滑贼看出形景来,都背后挤眉弄眼,
或咳嗽扬声,这也非止一日。
可巧这日代儒有事回家,只留下一句七言对联,令学生对了明日再来上
书,将学中之事又命长孙贾瑞管理。妙在薛蟠如今不大上学应卯了,因此秦
钟趁此和香怜弄眉挤眼,二人假出小恭,走至后院说话。秦钟先问他:“家
里的大人可管你交朋友不管?”一语未了,只听见背后咳嗽了一声。二人吓
的忙回顾时,原来是窗友名金荣的。香怜本有些性急,便羞怒相激,问他道:
“你咳嗽什么?难道不许我们说话不成?”金荣笑道:“许你们说话,难道
不许我咳嗽不成?我只问你们:有话不分明说,许你们这样鬼鬼祟祟的干什
么故事?我可也拿住了!还赖什么?先让我抽个头儿,咱们一声儿不言语。
不然大家就翻起来!”秦香二人就急得飞红的脸,便问道:“你拿住什么了?”
金荣笑道:“我现拿住了是真的。”说着又拍着手笑嚷道:“贴的好烧饼!你
们都不买一个吃去?”秦钟香怜二人又气又急,忙进来向贾瑞前告金荣,说
金荣无故欺负他两个。
原来这贾瑞最是个图便宜没行止的人,每在学中以公报私,勒索子弟们
请他;后又助着薛蟠图些银钱酒肉,一任薛蟠横行霸道,他不但不去管约,
反助纣为虐讨好儿。偏那薛蟠本是浮萍心性,今日爱东,明日爱西,近来有
了新朋友,把香玉二人丢开一边;——就连金荣也是当日的好友,自有了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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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二人,便见弃了金荣;近日连香玉亦已见弃。故贾瑞也无了提携帮衬之人,
不怨薛蟠得新厌故,只怨香玉二人不在薛蟠跟前提携了:因此贾瑞金荣等一
干人,也正醋妒他两个。今见秦香二人来告金荣,贾瑞心中便不自在起来,
虽不敢呵叱秦钟,却拿着香怜作法,反说他多事,着实抢白了几句。香怜反
讨了没趣,连秦钟也讪讪的各归坐位去了。
金荣越发得了意,摇头咂嘴的,口内还说许多闲话。玉爱偏又听见,两
个人隔坐咕咕唧唧的角起口来。金荣只一口咬定说:“方才明明的撞见他两
个在后院里亲嘴摸屁股,两个商议,定了一对儿。”论长道短,那时只顾得
志乱说,却不防还有别人。谁知早又触怒了一个人。你道这一个人是谁?原
来这人名唤贾蔷,亦系宁府中之正派玄孙,父母早亡,从小儿跟着贾珍过活,
如今长了十六岁,比贾蓉生得还风流俊俏。他兄弟二人最相亲厚,常共起居,
宁府中人多口杂,那些不得志的奴仆,专能造言诽谤主人,因此不知又有什
么小人诟谇谣诼之辞。贾珍想亦风闻得些口声不好,自己也要避些嫌疑,如
今竟分与房舍,命贾蔷搬出宁府,自己立门户过活去了。这贾蔷外相既美,
内性又聪敏,虽然应名来上学,亦不过虚掩眼目而已,仍是斗鸡走狗、赏花
阅柳为事。上有贾珍溺爱,下有贾蓉匡助,因此族中人谁敢触逆于他。他既
和贾蓉最好,今见有人欺负秦钟,如何肯依?如今自己要挺身出来报不平,
心中且忖度一番:“金荣贾瑞一等人,都是薛大叔的相知,我又与薛大叔相
好,倘或我一出头,他们告诉了老薛,我们岂不伤和气呢。欲要不管,这谣
言说的大家没趣。如今何不用计制伏,又止息了口声,又不伤脸面。”想毕,
也装出小恭去,走至后面瞧瞧,把跟宝玉书童茗烟叫至身边,如此这般,调
拨他几句。
这茗烟乃是宝玉第一个得用且又年轻不谙事的,今听贾蔷说:“金荣如
此欺负秦钟,连你们的爷宝玉都干连在内,不给他个知道,下次越发狂纵。”
这茗烟无故就要欺压人的,如今得了这信,又有贾蔷助着,便一头进来找金
荣。也不叫“金相公”了,只说:“姓金的,你什么东西!”贾蔷遂跺一跺靴
子,故意整整衣服,看看日影儿说:“正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