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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起。奶奶说那一个字好,就用那一个。”金桂冷笑道:“你虽说得是,只怕
姑娘多心。”香菱笑道:“奶奶原来不知:当日买了我时,原是老太太使唤的,
故此姑娘起了这个名字。后来伏侍了爷,就与姑娘无涉了。如今又有了奶奶,
越发不与姑娘相干。且姑娘又是极明白的人,如何恼得这些呢?”金桂道:
“既这样说,‘香’字竟不如‘秋’字妥当。菱角菱花皆盛于秋,岂不比香
字有来历些?”香菱笑道:“就依奶奶这样罢了。”——自此后遂改了“秋”
字。宝钗亦不在意。
只因薛蟠是天性得陇望蜀的,如今娶了金桂,又见金桂的丫头宝蟾有三
分姿色,举止轻浮可爱,便时常要茶要水的故意撩逗他。宝蟾虽亦解事,只
是怕金桂,不敢造次,且看金桂的眼色。金桂亦觉察其意,想着:“正要摆
布香菱,无处寻隙。如今他既看上宝蟾,我且舍出宝蟾与他,他一定就和香
菱疏远了。我再乘他疏远之时,摆布了香菱,那时宝蟾原是我的人,也就好
处了。”打定了主意,俟机而发。这日薛蟠晚间微醺,又命宝蟾倒茶来吃。
薛蟠接碗时故意捏他的手,宝蟾又乔装躲闪,连忙缩手。两下失误,豁啷一
声茶碗落地,泼了一身一地的茶。薛蟠不好意思,佯说宝蟾不好生拿着,宝
蟾说:“姑爷不好生接。”金桂冷笑道:“两个人的腔调儿都够使的了。别打
量谁是傻子!”薛蟠低头微笑不语,宝蟾红了脸出去。一时安歇之时,金桂
便故意的撵薛蟠:“别处去睡,省的得了谗痨似的。”薛蟠只是笑。金桂道:
“要做什么和我说,别偷偷摸摸的不中用。”薛蟠听了,仗着酒盖脸,就势
跪在被上,拉着金桂笑道:“好姐姐,你若把宝蟾赏了我,你要怎样就怎样。
你要活人脑子,也弄来给你。”金桂笑道:“这话好不通!你爱谁,说明了,
就收在房里,省得别人看着不雅。我可要什么呢?”薛蟠得了这话,喜的称
谢不尽。是夜曲尽丈夫之道,竭力奉承金桂。次日也不出门,只在家中厮闹,
越发放大了胆了。
至午后,金桂故意出去,让个空儿与他二人,薛蟠便拉拉扯扯的起来。
宝蟾心里也知八九了,也就半推半就。正要入港,谁知金桂是有心等候的,
料着在难分之际,便叫小丫头子舍儿过来。原来这小丫头也是金桂在家从小
使唤的,因他自小父母双亡,无人看管,便大家叫他做小舍儿,专做些粗活。
金桂如今有意,独唤他来吩咐道:“你去告诉秋菱,到我屋里,将我的绢子
取来,不必说我说的。”小舍儿听了,一径去寻着秋菱,说:“菱姑娘,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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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绢子忘记在屋里了,你去取了来,送上去,岂不好?”秋菱正因金桂近日
每每的挫折他,不知何意,百般竭力挽回,听了这话,忙往房里来取。不防
正遇见他二人推就之际,一头撞进去了,自己倒羞的耳面通红,转身回避不
及。薛蟠自为是过了明路的,除了金桂,无人可怕,所以连门也不掩。这会
子秋菱撞来,故虽不十分在意,无奈宝蟾素日最是说嘴要强,今既遇见秋菱,
便恨无地可入,忙推开薛蟠一径跑了,口内还怨恨不绝,说他弓虽。女干力逼。薛
蟠好容易哄得上手,却被秋菱打散,不免一腔的兴头变做了一腔的恶怒,都
在秋菱身上。不容分说,赶出来啐了两口,骂道:“死娼妇!你这会子做什
么来撞尸游魂?”秋菱料事不好,三步两步,早已跑了。薛蟠再来找宝蟾,
已无踪迹了。于是只恨的骂秋菱。至晚饭后,已吃得醺醺然,洗澡时,不防
水略热了些,烫了脚,便说秋菱有意害他。他赤条精光,赶着秋菱踢打了两
下。秋菱虽未受过这气苦,既到了此时,也说不得了,只好自悲自怨,各自
走开。
彼时金桂已暗和宝蟾说明,今夜令薛蟠在秋菱房中去成亲,命秋菱过来
陪自己安睡。先是秋菱不肯,金桂说他嫌腌臜了,再必是图安逸,怕夜里
伏侍劳动。又骂说:“你没见世面的主子,见一个爱一个,把我的丫头霸占
了去,又不叫你来,到底是什么主意?想必是逼死我就罢了!”薛蟠听了这
话,又怕闹黄了宝蟾之事,忙又赶来骂秋菱:“不识抬举,再不去就要打了!”
秋菱无奈,只得抱了铺盖来。金桂命他在地下铺着睡,秋菱只得依命。刚睡
下,便叫倒茶,一时又要捶腿,如是者一夜七八次,总不使其安逸稳卧片时。
那薛蟠得了宝蟾,如获珍宝,一概都置之不顾。恨得金桂暗暗的发恨道:“且
叫你乐几天,等我慢慢的摆弄了他,那时可别怨我!”一面隐忍,一面设计
摆弄秋菱。
半月光景,忽又装起病来,只说心痛难忍,四肢不能转动,疗治不效。
众人都说是秋菱气的。闹了两天,忽又从金桂枕头内抖出个纸人来,上面写
着金桂的年庚八字,有五根针钉在心窝并肋肢骨缝等处。于是,众人当作新
闻,先报与薛姨妈。薛姨妈先忙手忙脚的,薛蟠自然更乱起来,立刻要拷打
众人。金桂道:“何必冤枉众人?大约是宝蟾的镇魔法儿。”薛蟠道:“他这
些时并没多空儿在你房里,何苦赖好人?”金桂冷笑道:“除了他还有谁?
莫不是我自己害自己不成?虽有别人,如何敢进我的房呢?”薛蟠道:“秋
菱如今是天天跟着你,他自然知道,先拷问他,就知道了。”金桂冷笑道:“拷
问谁?谁肯认?依我说,竟装个不知道,大家丢开手罢了。横竖治死我也没
什么要紧,乐得再娶好的。若据良心上说,左不是你三个多嫌我。”一面说
着,一面痛哭起来。薛蟠更被这些话激怒,顺手抓起一根门闩来,一径抢步,
找着秋菱,不容分说,便劈头劈脸浑身打起来,一口只咬定是秋菱所施。秋
菱叫屈。薛姨妈跑来禁喝道:“不问明白就打起人来了!这丫头伏侍这几年,
那一时不小心?他岂肯如今做这没良心的事!你且问个清浑皂白,再动粗
卤。”金桂听见他婆婆如此说,怕薛蟠心软意活了,便泼声浪气大哭起来,
说:“这半个多月,把我的宝蟾霸占了去,不容进我的房,惟有秋菱跟着我
睡。我要拷问宝蟾,你又护在头里。你这会子又赌气打他去。治死我,再拣
富贵的标致的娶来就是了,何苦做出这些把戏来?”薛蟠听了这些话,越发
着了急。
薛姨妈听见金桂句句挟制着儿子,百般恶赖的样子,十分可恨。无奈儿
子偏不硬气,已是被他挟制软惯了。如今又勾搭上丫头,被他说霸占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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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还要占温柔让夫之礼。——这魇魔法究竟不知谁做的?正是俗语说的
好,“清官难断家务事”,此时正是公婆难断床帏的事了。因无法,只得赌气
喝薛蟠,说:“不争气的孽障,狗也比你体面些!谁知你三不知的,把陪房
丫头也摸索上了,叫老婆说霸占了丫头,什么脸出去见人?也不知谁使的法
子,也不问清就打人。我知道你是个得新弃旧的东西,白辜负了当日的心。
他既不好,你也不该打。我即刻叫人牙子来卖了他,你就心净了。”气着,
又命:“秋菱,收拾了东西,跟我来。”一面叫人去快叫个人牙子来:“多少
卖几两银子,拔去肉中刺、眼中钉,大家过太平日子!”薛蟠见母亲动了气,
早已低了头。金桂听了这话,便隔着窗子,往外哭道:“你老人家只管卖人,
不必说着一个、拉着一个的。我们很是那吃醋拈酸容不得下人的不成?怎么
‘拔去肉中刺、眼中钉’?是谁的钉?谁的刺?但凡多嫌着他,也不肯把我
的丫鬟也收在房里了。”薛姨妈听说,气得身战气咽,道:“这是谁家的规矩?
婆婆在这里说话,媳妇隔着窗子拌嘴!亏你是旧人家的女儿,满嘴里大呼小
喊,说的是什么!”薛蟠急得跺脚,说:“罢哟,罢哟!看人家听见笑话。”
金桂意谓一不做,二不休,越发喊起来了,说:“我不怕人笑话!你的小老
婆治害我,我倒怕人笑话了?再不然,留下他,卖了我。谁还不知道薛家有
钱,行动拿钱垫人,又有好亲戚,挟制着别人!你不趁早施为,还等什么?
嫌我不好,谁叫你们瞎了眼,三求四告的,跑了我们家做什么去了?”一面
哭喊,一面自己拍打。薛蟠急得说又不好,劝又不好,打又不好,央告又不
好,只是出入嗳声叹气,抱怨说运气不好。
当下薛姨妈被宝钗劝进去了,只命人来卖香菱。宝钗笑道:“咱们家只
知买人,并不知卖人之说,妈妈可是气糊涂了。倘或叫人听见,岂不笑话?
哥哥嫂子嫌他不好,留着我使唤,我正也没人呢。”薛姨妈道:“留下他还是
惹气,不如打发了他干净。”宝钗笑道:“他跟着我也是一样,横竖不叫他到
前头去。从此,断绝了他那里,也和卖了的一样。”香菱早已跑到薛姨妈跟
前,痛哭哀求,不愿出去,情愿跟姑娘。薛姨妈只得罢了。自此,后来香菱
果跟随宝钗去了,把前面路径竟自断绝。虽然如此,终不免对月伤悲,挑灯
自叹。虽然在薛蟠房中几年,皆因血分中有病,是以并无胎孕。今复加以气
怒伤肝,内外折挫不堪,竟酿成干血之症,日渐羸瘦,饮食懒进,请医服药
不效。
那时金桂又吵闹了数次,薛蟠有时仗着酒胆,挺撞过两次。持棍欲打,
那金桂便递身叫打;这里持刀欲杀时,便伸着脖项。薛蟠也实不能下手,只
得乱了一阵罢了。如今已成习惯自然,反使金桂越长威风。又渐次辱嗔宝蟾。
宝蟾比不得香菱,正是个烈火干柴,既和薛蟠情投意合,便把金桂放在脑后。
近见金桂又作践他,他便不肯低服半点。先是一冲一撞的拌嘴;后来金桂气
急,甚至于骂,再至于打。他虽不敢还手,便也撒泼打滚,寻死觅活,昼则
刀剪,夜则绳索,无所不闹。薛蟠一身难以两顾,惟徘徊观望,十分闹得无
法,便出门躲着。金桂不发作性气,有时喜欢,便纠聚人来斗牌掷骰行乐。
又生平最喜啃骨头,每日务要杀鸡鸭,将肉赏人吃,只单是油炸的焦骨头下
酒。吃得不耐烦,便肆行海骂,说:“有别的忘八粉头乐的,我为什么不乐。”
薛家母女总不去理他,惟暗里落泪。薛蟠亦无别法,惟悔恨不该娶这“搅家
精”,都是一时没了主意。于是宁荣二府之人,上上下下,无有不知,无有
不叹者。
此时宝玉已过了百日,出门行走。亦曾过来见过金桂:举止形容也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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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一般是鲜花嫩柳,与众姊妹不差上下,焉得这等情性?可为奇事。因此,
心中纳闷。这日,与王夫人请安去,又正遇见迎春奶娘来家请安,说起孙绍
祖甚属不端,“姑娘惟有背地里淌眼泪,只要接了家来,散荡两日。”王夫人
因说:“我正要这两日接他去,只是七事八事的都不遂心,所以就忘了。前
日宝玉去了,回来也曾说过的。明日是个好日子,就接他去。”正说时,贾
母打发人来找宝玉,说:“明儿一早往天齐庙还愿去。”宝玉如今巴不得各处
去逛逛,听见如此,喜的一夜不曾合眼。
次日一早,梳洗穿戴已毕,随了两三个老嬷嬷,坐车出西城门外天齐庙
烧香还愿。这庙里已于昨日预备停妥的。宝玉天性怯懦,不敢近狰狞神鬼之
像,是以忙忙的焚过纸马钱粮,便退至道院歇息。一时吃饭毕,众嬷嬷和李
贵等围随宝玉到各处玩耍了一回,宝玉困倦,复回至净室安歇。众嬷嬷生恐
他睡着了,便请了当家的老王道士来陪他说话儿。这老道士专在江湖上卖药,
弄些海上方治病射利,庙外现挂着招牌,丸散膏药,色色俱备。亦长在宁荣
二府走动惯熟,都给他起了个混号,唤他做“王一贴”:言他膏药灵验,一
贴病除。当下王一贴进来。宝玉正歪在炕上,看见王一贴进来,便笑道:“来
的好。我听见说你极会说笑话儿的,说一个给我们大家听听。”王一贴笑道:
“正是呢,哥儿别睡,仔细肚子里面筋作怪。”说着,满屋里的都笑了,宝
玉也笑着起身整衣。王一贴命徒弟们:“快沏好茶来。”焙茗道:“我们爷不
吃你的茶,坐在这屋里还嫌膏药气息呢。”王一贴笑道:“不当家花拉的!膏
药从不拿进屋里来的。知道二爷今日必来,三五日头里就拿香熏了。”宝玉
道:“可是呢,天天只听见说你的膏药好,到底治什么病?”王一贴道:“若
问我的膏药,说来话长,其中底细,一言难尽:共药一百二十味,君臣相际,
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