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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处将就使罢;要匀净的,等明日来住着再好生打。’如今听姑娘这话,想
来我们求他,他不好推辞,不知他在家里怎么三更半夜的做呢!——可是我
也糊涂了,早知道是这么着,我也不该求他!”宝钗道:“上次他告诉我,说
在家里做活做到三更天,要是替别人做一点半点儿,那些奶奶太太们还不受
用呢。”袭人道:“偏我们那个牛心的小爷,凭着小的大的活计,一概不要家
里这些活计的人做,我又弄不开这些。”宝钗笑道:“你理他呢!只管叫人做
去就是了。”袭人道:“那里哄的过他?他才是认得出来呢。说不得我只好慢
慢的累去罢了。”宝钗笑道:“你不必忙,我替你做些就是了。”袭人笑道:“当
真的?这可就是我的造化了!晚上我亲自过来——”
一句话未了,忽见一个老婆子忙忙走来,说道:“这是那里说起!金钏
儿姑娘好好儿的投井死了!”袭人听得,唬了一跳,忙问:“那个金钏儿?”
那老婆子道:“那里还有两个金钏儿呢?就是太太屋里的。前日不知为什么
撵出去,在家里哭天抹泪的,也都不理会他,谁知找不着他,才有打水的人
说那东南角上井里打水,见一个尸首,赶着叫人打捞起来,谁知是他!他们
还只管乱着要救,那里中用了呢?”宝钗道:“这也奇了!”袭人听说,点头
赞叹,想素日同气之情,不觉流下泪来。宝钗听见这话,忙向王夫人处来安
慰。这里袭人自回去了。
宝钗来至王夫人房里,只见鸦雀无闻,独有王夫人在里间房内坐着垂泪。
宝钗便不好提这事,只得一旁坐下。王夫人便问:“你打那里来?”宝钗道:
“打园里来。”王夫人道:“你打园里来,可曾见你宝兄弟?”宝钗道:“才
倒看见他了:穿着衣裳出去了,不知那里去。”王夫人点头叹道:“你可知道
一件奇事?——金钏儿忽然投井死了!”宝钗见说,道:“怎么好好儿的投井?
这也奇了。”王夫人道:“原是前日他把我一件东西弄坏了,我一时生气,打
了他两下子,撵了下去。我只说气他几天,还叫他上来,谁知他这么气性大,
就投井死了。岂不是我的罪过!”宝钗笑道:“姨娘是慈善人,固然是这么想。
据我看来,他并不是赌气投井,多半他下去住着,或是在井傍边儿玩,失了
脚掉下去的。他在上头拘束惯了,这一出去自然要到各处去玩玩逛逛儿,岂
有这样大气的理?纵然有这样大气,也不过是个糊涂人,也不为可惜。”王
夫人点头叹道:“虽然如此,到底我心里不安!”宝钗笑道:“姨娘也不劳关
心。十分过不去,不过多赏他几两银子发送他,也就尽了主仆之情了。”王
夫人道:“才刚我赏了五十两银子给他妈,原要还把你姐妹们的新衣裳给他
两件装裹,谁知可巧都没有什么新做的衣裳,只有你林妹妹做生日的两套。
我想你林妹妹那孩子,素日是个有心的,况且他也三灾八难的,既说了给他
作生日,这会子又给人去装裹,岂不忌讳?因这么着,我才现叫裁缝赶着做
一套给他。要是别的丫头,赏他几两银子,也就完了。金钏儿虽然是个丫头,
素日在我跟前,比我的女孩儿差不多儿!”口里说着,不觉流下泪来。宝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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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道:“姨娘这会子何用叫裁缝赶去。我前日倒做了两套,拿来给他,岂不
省事?况且他活的时候也穿过我的旧衣裳,身量也相对。”王夫人道:“虽然
这样,难道你不忌讳?”宝钗笑道:“姨娘放心,我从来不计较这些。”一面
说,一面起身就走。王夫人忙叫了两个人跟宝钗去。
一时宝塔钗取了衣服回来,只见宝玉在王夫人旁边坐着垂泪。王夫人正
才说他,因宝钗来了,就掩住口不说了。宝钗见此景况,察言观色,早知觉
了七八分。于是将衣服交明王夫人,王夫人便将金钏儿的母亲叫来拿了去了。
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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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手足眈眈小动唇舌 不肖种种大承笞挞
却说王夫人唤上金钏儿的母亲来,拿了几件簪环当面赏了,又吩咐:“请
几众僧人念经超度他。”金钏儿的母亲磕了头,谢了出去。
原来宝玉会过雨村回来,听见金钏儿含羞自尽,心中早已五内摧伤,进
来又被王夫人数说教训了一番,也无可回说。看见宝钗进来,方得便走出,
茫然不知何往,背着手,低着头,一面感叹,一面慢慢的信步走至厅上。刚
转过屏门,不想对面来了一人正往里走,可巧撞了个满怀。只听那人喝一声:
“站住!”宝玉唬了一跳,抬头看时,不是别人,却是他父亲。早不觉倒抽
了一口凉气,只得垂手一旁站着。贾政道:“好端端的,你垂头丧气的嗐什
么?方才雨村来了要见你,那半天才出来!既出来了,全无一点慷慨挥洒的
谈吐,仍是委委锁锁的。我看你脸上一团私欲愁闷气色!这会子又嗳声叹气,
你那些还不足、还不自在?无故这样,是什么原故?”宝玉素日虽然口角伶
俐,此时一心却为金钏儿感伤,恨不得也身亡命殒;如今见他父亲说这些话,
究竟不曾听明白了,只是怔怔的站着。
贾政见他惶悚,应对不似往日,原本无气的,这一来倒生了三分气。方
欲说话,忽有门上人来回:“忠顺亲王府里有人来,要见老爷。”贾政听了,
心下疑惑,暗暗思忖道:“素日并不与忠顺府来往,为什么今日打发人来?”
一面想,一面命:“快请厅上坐。”急忙进内更衣。出来接见时,却是忠顺府
长府官,一面彼此见了礼,归坐献茶。未及叙谈,那长府官先就说道:“下
官此来,并非擅造潭府,皆因奉命而来,有一件事相求。看王爷面上,敢烦
老先生做主,不但王爷知情,且连下官辈亦感谢不尽。”贾政听了这话,摸
不着头脑,忙陪笑起身问道:“大人既奉王命而来,不知有何见谕?望大人
宣明,学生好遵谕承办。”那长府官冷笑道:“也不必承办,只用老先生一句
话就完了。我们府里有一个做小旦的琪官,一向好好在府,如今竟三五日不
见回去,各处去找,又摸不着他的道路。因此各处察访,这一城内十停人倒
有八停人都说:他近日和衔玉的那位令郎相与甚厚。下官辈听了,尊府不比
别家,可以擅来索取,因此启明王爷。王爷亦说:‘若是别的戏子呢,一百
个也罢了;只是这琪官,随机应答,谨慎老成,甚合我老人家的心境,断断
少不得此人。’故此求老先生转致令郎,请将琪官放回:一则可慰王爷谆谆
奉恳之意,二则下官辈也可免操劳求觅之苦。”说毕,忙打一躬。
贾政听了这话,又惊又气,即命唤宝玉出来。宝玉也不知是何原故,忙
忙赶来,贾政便问:“该死的奴才!你在家不读书也罢了,怎么又做出这些
无法无天的事来!那琪官现是忠顺王爷驾前承奉的人,你是何等草莽,无故
引逗他出来,如今祸及于我!”宝玉听了,唬了一跳,忙回道:“实在不知此
事。究竟 ‘琪官’两个字,不知为何物,况更加以‘引逗’二字!”说着便
哭。贾政未及开口,只见那长府官冷笑道:“公子也不必隐饰。或藏在家,
或知其下落,早说出来,我们也少受些辛苦,岂不念公子之德呢!”宝玉连
说:“实在不知。恐是讹传,也未见得。”那长府官冷笑两声道:“现有证据,
必定当着老大人说出来,公子岂不吃亏?——既说不知,此人那红汗巾子怎
得到了公子腰里?”宝玉听了这话,不觉轰了魂魄,目瞪口呆。心下自思:
“这话他如何知道?他既连这样机密事都知道了,大约别的瞒不过他。不如
打发他去了,免得再说出别的事来。”因说道:“大人既知他的底细,如何连
他置买房舍这样大事倒不晓得了。听得说他如今在东郊离城二十里有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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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檀堡,他在那里置了几亩田地,几间房舍。想是在那里,也未可知。”那
长府官听了,笑道:“这样说,一定是在那里了。我且去找一回,若有了便
罢;若没有,还要来请教。”说着,便忙忙的告辞走了。
贾政此时气得目瞪口歪,一面送那官员,一面回头命宝玉:“不许动!
回来有话问你!”一直送那官去了。才回身时,忽见贾环带着几个小厮一阵
乱跑。贾政喝命小厮:“给我快打!”贾环见了他父亲,吓得骨软筋酥,赶忙
低头站住。贾政便问:“你跑什么?带着你的那些人都不管你,不知往那里
去,由你野马一般!”喝叫:“跟上学的人呢?”贾环见他父亲甚怒,便乘机
说道:“方才原不曾跑,只因从那井边一过,那井里淹死了一个丫头,我看
脑袋这么大,身子这么粗,泡的实在可怕,所以才赶着跑过来了。”贾政听
了,惊疑问道:“好端端,谁去跳井?我家从无这样事情。自祖宗以来,皆
是宽柔待下,大约我近年于家务疏懒,自然执事人操克夺之权,致使弄出这
暴殒轻生的祸来。若外人知道,祖宗的颜面何在!”喝命:“叫贾琏、赖大来!”
小厮们答应了一声,方欲去叫,贾环忙上前拉住贾政袍襟,贴膝跪下道:“老
爷不用生气。此事除太太屋里的人,别人一点也不知道。我听见我母亲说—
—”说到这句,便回头四顾一看。贾政知其意,将眼色一丢,小厮们明白,
都往两边后面退去。贾环便悄悄说道:“我母亲告诉我说:宝玉哥哥前日在
太太屋里,拉着太太的丫头金钏儿,弓虽。女干不遂,打了一顿,金钏儿便赌气投
井死了。”话未说完,把个贾政气得面如金纸,大叫:“拿宝玉来!”一面说,
一面便往书房去,喝命:“今日再有人来劝我,我把这冠带家私,一应就交
与他和宝玉过去!我免不得做个罪人,把这几根烦恼鬓毛剃去,寻个干净去
处自了,也免得上辱先人、下生逆子之罪!”众门客仆从见贾政这个形景,
便知又是为宝玉了,一个个咬指吐舌,连忙退出。贾政喘吁吁直挺挺的坐在
椅子上,满面泪痕,一叠连声:“拿宝玉来!拿大棍拿绳来!把门都关上!
有人传信到里头去,立刻打死!”众小厮们只得齐齐答应着,有几个来找宝
玉。
那宝玉听见贾政吩咐他 “不许动”,早知凶多吉少,那里知道贾环又添
了许多的话?正在厅上旋转,怎得个人往里头捎信,偏偏的没个人来,连焙
茗也不知在那里。正盼望时,只见一个老妈妈出来。宝玉如得了珍宝,便赶
上来拉他,说道:“快进去告诉:老爷要打我呢!快去,快去!要紧,要紧!”
宝玉一则急了说话不明白,二则老婆子偏偏又耳聋,不曾听见是什么话,把
“要紧”二字只听做“跳井”二字,便笑道:“跳井让他跳去,二爷怕什么?”
宝玉见是个聋子,便着急道:“你出去叫我的小厮来罢!”那婆子道:“有什
么不了的事?老早的完了。太太又赏了银子,怎么不了事呢?”
宝玉急的手脚正没抓寻处,只见贾政的小厮走来,逼着他出去了。贾政
一见,眼都红了,也不暇问他在外流荡优伶,表赠私物,在家荒疏学业,逼
淫母婢,只喝命:“堵起嘴来,着实打死!”小厮们不敢违,只得将宝玉按在
凳上,举起大板,打了十来下。宝玉自知不能讨饶,只是呜呜的哭。贾政还
嫌打的轻,一脚踢开掌板的,自己夺过板子来,狠命的又打了十几下。宝玉
生来未经过这样苦楚,起先觉得打的疼不过还乱嚷乱哭,后来渐渐气弱声嘶,
哽咽不出。众门客见打的不祥了,赶着上来,恳求夺劝。贾政那里肯听?说
道:“你们问问他干的勾当,可饶不可饶!素日皆是你们这些人把他酿坏了,
到这步田地,还来劝解!明日酿到他弑父弑君,你们才不劝不成?”众人听
这话不好,知道气急了,忙乱着觅人进去给信。王夫人听了,不及去回贾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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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忙穿衣出来,也不顾有人没人,忙忙扶了一个丫头赶往书房中来,慌得众
门客小厮等避之不及。
贾政正要再打,一见王夫人进来,更加火上浇油,那板子越下去的又狠
又快。按宝玉的两个小厮忙松手走开,宝玉早已动弹不得了。贾政还欲打时,
早被王夫人抱住板子。贾政道:“罢了,罢了!今日必定要气死我才罢!”王
夫人哭道:“宝玉虽然该打,老爷也要保重。且炎暑天气,老太太身上又不
大好,打死宝玉事小,倘或老太太一时不自在了,岂不事大?”贾政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