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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能睡得着哇……那个李什么来着,”韩大妈迷迷糊糊又唠叨起来:“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憨哥将那两个小红包放进口袋,收拾好东西道:“妈,你睡吧,我考虑就是了。”
“那行,你得听话呀……”韩大妈又睡着了。
躺下之后,憨哥怎么也睡不着,月光晒在脸上,白亮亮的,痒飕飕的,好不舒服,好不惬意。他默默地说:“别人恋爱都送东西……我这军功章,可是用这条命换来的呀!也不知她喜欢不喜欢?”
3
天还没有完全大亮,被幸福笼罩着的憨哥,已经急不可耐地出车了。今天,他特意打扮一番,穿上了西装,戴上了领带,皮鞋擦得锃亮。
临出门时,韩大妈从屋里追出来,唠叨道:“平时让你去相亲,从来就不讲究。今儿这是怎么了,收拾得这么利索?”
憨哥抿嘴偷着乐,说道:“妈——今后呀,我的个人问题,你老真的不要再操心了!我自己能解决。”
“你在说什么傻话?”韩大妈急了:“我不操心能行吗?对了对了,让你考虑的那事儿……”
憨哥急忙打断她的话说:“考虑了,考虑了一夜呢!嘿嘿……”
“考虑得怎么样?”
“妈呀,我……这让我怎么说?这样吧,我回来告诉你,你就等着听好吧!”
韩大妈望着儿子道:“那也成!路上乱着呢,出车千万小心安全呀!”
憨哥应了一声,就开车而去。
天上露出了鱼肚似的白光,憨哥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一下子就甜到了心里。他把车开到文秀院前,连摁三声喇叭,院里却毫无反应。
出门练剑的王大爷总是起得比别人早,他出来问憨哥道:“年轻娃娃,不多睡会儿,干活能撑得了一天吗?这么早,来找谁呀?”
“哦哦……”憨哥见三声喇叭没起作用,只好硬着头皮说:“王大爷,你老能不能进去告诉文秀一声,我在等她呢!”
王大爷说:“有事儿?”
憨哥低头笑笑道:“是有事儿!嘿嘿……劳你大驾……”
哪知王大爷过于热情,返身进院,就大声大气喊道:“喂,我说文秀姑娘,还睡着呢?外面小韩子开车来了,等你有事儿呢!”
憨哥急得赶紧进院,忙捂王大爷的嘴道:“哎哟,我的王大爷,前邻后舍都还没醒,你老小声点儿呀!”
王大爷说:“咋的了?”
憨哥说:“千万别让她妈……”话没说完,他立即呆住了。原来,一脸怨气的文秀妈,拖着鞋,披着衣出来了,她厉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憨哥立马陷入窘境之中:“嘿嘿……大妈……你起来了……”
王大爷说:“文秀妈,小韩子找文秀有急事儿呢!”
文秀妈一脸不高兴,说道:“找我家文秀干啥?你一个大小伙子,天还没亮,叫文秀有啥事儿?”
憨哥支支吾吾,语无伦次道:“没……没什么事儿……我只是随便过来,随便过来……”
“随便?”文秀妈说:“我文秀可是没出阁的大闺女呀!”
王大爷瞅瞅憨哥又瞅瞅文秀妈,为难地说:“这哪儿跟哪儿呀!文秀妈,都是街坊邻居,你怎么这么不待见小韩子,一大早就嚷上了……”转身拉着憨哥道:“说事儿,你说事儿呀,咋不吱声儿了?”
“妈,你嚷嚷什么?”文秀边穿衣服边奔出门儿,说道:“憨哥今儿这么早来,是有急事儿的。”
“啥急事儿?”文秀妈没理女儿的茬,对着憨哥问:“你说,你快说!”
憨哥无法回答,只好把事情如实相告:“大妈,是这么回事儿,文秀今天歇班,我也正巧休息,说好的去一趟长城……”
文秀大惊失色,忙上前打断道:“是长城公司——是为长城公司那笔款子的事儿……很急的很急的……”
文秀妈追问道:“长城公司?什么款子?”
文秀挡在憨哥与她妈之间,随口说道:“业务上的事儿,妈呀,你就别刨根问底儿了,就是车款的事儿……”她用手频频示意憨哥道:“你快回去吧,那笔款子的事儿,不着急,不着急!”
“车款?”文秀妈拨开女儿,冲着憨哥问:“你不会说谎,你快给我讲讲,什么车款?你这么早过来,是要……”
憨哥没理解文秀的意思,对文秀妈诚恳地说:“大妈,我今儿没打算来还你家钱。真的……”从口袋掏出一沓钱来,垂下脑袋说道:“对不起,我只带了这点儿……才一千来块,连个零头都不够。”
文秀妈望着他,忙问道:“你这是……”转头冲文秀嚷道:“死丫头,快说说,这钱,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文秀急得说不出话来。
4
居委会张主任和李大妈、陈大妈等几位老太太,穿着大红大绿的民族服装,头上扎着花朵,脸上抹着浓艳的胭脂,每人手里拿着一把宝剑,说着笑着,准备去参加街道举办的晨练比赛。
张主任说:“老姐妹们,今儿咱们可要争他个第一回来。”
陈大妈指着张主任的脸笑道:“老姐姐,你这打扮,哪像个英姿飒爽的女豪杰,倒像个老妖婆子呀!”
张主任也指着她们笑道:“拿镜子照照去,你们不也是一样吗?什么老妖婆?老年人就不能打扮了?这叫做‘永葆革命青春’,你们懂吗?”
李大妈说:“对对对……这叫老牛吃嫩草。”
张主任批评道:“又说错了,瞎比喻。”
大妈们正在喧闹,忽然,张主任侧耳倾听,说道:“你们听——这大清早的,文秀妈怎么了?和谁吵架?”
大妈们停了喧闹,都认真听起来——晨风中,文秀妈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响,越来越凶……
陈大妈说:“文秀家该不会是遭贼了吧?”
张主任从口袋里掏出红袖箍,边跑边往胳膊上戴:“赶紧的,咱们去看看,咱居委会可是刚得了‘联防治保流动红旗’呀!”
李大妈随手拿起扫把道:“咱该带上些家伙的!”
“谁说不是?”张主任举了举手里的宝剑,嚷道:“你啊,快把那玩意儿扔掉!咱这些老太太,上战场没武器哪行?走,快点呀!”
前院里,文秀妈仍然在逼着文秀问:“钱是怎么回事儿?你快说,不说实话,我饶不了你!”
文秀被逼得靠在院里的树干上:“我……是我……”
憨哥见文秀如此为难,急忙告诉文秀妈:“大妈,你别训她,我今后一定会把出租车抵押金还上的,而且我保证,就在最近三个月之内,说到做到……你别生气,我说话绝对算话!”
文秀妈听后大怒,回头就打文秀,嚷得更凶了:“好哇,好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我辛辛苦苦攒点钱,把老本都搭上了,让你开店。可是你倒好,真是长能耐了,居然把店里的钱拿出去瞎折腾,你通过谁了?”
“我我……我是想……”文秀被打,但却说不出委屈;王大爷放下手里的宝剑,和憨哥一起上去拉架。
憨哥说:“大妈,你消消气,都是我的错,要打你就打我吧!”
王大爷边拉边批评文秀:“这么大的事儿,你咋能随便做主呢?是该给你妈说一声的呀!你看你看,把她气得嘴都乌了!”
憨哥哪能容忍文秀挨打?巴掌落在文秀头上,疼在他心上。他抓住文秀妈的手央求开来:“大妈,求你了……别下手呀,看脖子都打红了……”
文秀妈拨拉开他的手道:“我管教我女儿,碍你什么事儿?滚开!”继续边打文秀边骂:“翅膀还没长硬呢……我叫你胆子大,我叫你有主意……”
文秀疼痛难忍,拼命躲着闪着,并不哀求,而是冲憨哥喊:“都是你惹的祸!果真憨呀,果真傻呀,还不快走,你以为这是在看戏?”
憨哥仍然没有反应过来,想上去帮忙,又不敢造次,连连说道:“文秀,快跑呀……大妈,别打了别打了……”
文秀妈根本不听。发生的这件事,成了她泄愤的爆发点,越来越歇斯底里,把平时文秀不愿去征婚,不愿干家务事,不愿与人交际,动不动与她顶嘴,把怒气一股脑儿宣泄出来。
憨哥却在犯傻,硬着头皮又上去拉架,带着哭腔喊道:“大妈,不赖文秀的事儿呀,她是好心,真的是好心……我肩膀上肉多,脖子上软和,脑袋也比别人大一圈,来来来,有气往我身上撒吧。”
他越劝,文秀妈越来劲,边打文秀边骂:“养个狗儿,都知道忠诚!你呀你,整个是个不顾家的野猫,整个是盏漏油的灯……”
文秀急得直跺脚,朝憨哥吼道:“傻帽,瞎掺和什么?你怎么还不走?非要看着把我打死,等着收尸不可?”
王大爷似乎也看出了点门道,赶紧说:“小韩子,别添乱了,快开你的车走吧!”
憨哥只好往门口退去,边退边冲院里说道:“那钱,我一定会还上的,决不赖账!”最终跺了一下脚,“啪”地抽自己一个耳光,骂道:“你呀你,这都干了些什么事啊!”
“遭劫了?打起来了?”张主任和几位大妈,举着宝剑,气喘吁吁赶来时,却见院子里空空如也,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张主任诧异地喊道:“文秀妈,你在家吗?——刚才我们好像听见,你这儿在打架呀!怎么没动静了?”
“哦……是张主任啊,”家里传出文秀妈的声音:“什么打架?刚才,老王头在院里舞了一会剑,出去找你们去了。我们家还没起床呢……”
陈大妈、李大妈等几位老太太都放下宝剑,目瞪口呆。
张主任说:“莫非我老了,是在做梦?刚才明明电闪雷鸣,明明……”由于跑得满头大汗,不由自主擦起脸来,结果把油彩抹得乱七八糟,脸像是鬼画符。
陈大妈一转头,望着张主任等嚷道:“鬼……这是遇到鬼了!”张主任等人都互相望着别人的大花脸,见谁都像见鬼。
5
心情沉重的憨哥,开车刚下三环路,几位旅游的中学生就拦下了他的车:“师傅,长城能去吗?”
“别说长城,我心里正烦呢!”想了想,才打开车门说:“你们去登长城?我……行啊,我送你们去!”
孩子们在车里发现了一束美丽的鲜花,就七嘴八舌问道:“师傅,这花是你女朋友给送的吧!你女朋友真有品味,一定长得很靓吧?”
“靓?”孩子们非常时髦的词儿,憨哥却听不懂,只苦笑道:“女朋友?嘿嘿……女朋友……”
把孩子们送到八达岭,憨哥惦记着文秀,开车飞奔了回来。
路过居委会门口,居委会张主任和几位大妈,把他拦了下来,说是这儿椅子坏了,沙发也需要修理,让他奉献奉献。
由于忙,憨哥已经好久没来这儿了。墙上挂着的锦旗,又多了“老年活动优胜”和“卫生大扫除优胜”两面锦旗。表格和迎奥运全民学英语的宣传画也贴满了墙。大彩电旁边的椅子和沙发,的确该修理了。
张主任看着憨哥把工具包打开干活,一边沏茶一边说:“你小时候那个淘呀!大中午,就在这屋顶和别的孩子掏鸟窝,真应了那句老话——‘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哈哈哈哈……”
陈大妈笑道:“是啊是啊,你妈心脏不好,胆子又小,生怕你掉下来,急得在下面打转转!哈哈哈哈……”
憨哥给沙发木架钉着钉子,不好意思地笑道:“嘿嘿……小时候,不懂事儿,闯过不少祸呢!”
张主任笑着说道:“真不错呀!当兵就是锻炼人,瞧你,居委会这些活儿,哪样你不是争着抢着来干?”
“对对!”李大妈点点头:“小韩子呀,像你这样的人,如今可就不多见喽!”
憨哥边干活边笑道:“可不能这么说。我当兵在外这么多年,我妈全靠居委会照顾,现在我回来了,为咱居委会做点事儿,是应该的。”
张主任和几位大妈都夸憨哥长出息了,陈大妈却忽然问道:“小韩子,今天早晨,你遇到鬼没有?”
“鬼?”憨哥抬头说:“这世上哪有鬼呀?”
张主任说:“是这样的——今天一大早,我们几个都听到了文秀家那边在打架,抽风似的往她家跑,可是去了以后,什么也没发生,你说这事儿怪不怪?”
李大妈说:“小韩子,你耳朵好使,又前后院住着,离得近,你听见了吗?”
憨哥一听,顿时大汗淋淋,边擦汗边说:“我睡得沉,什么也没听见……”
张主任和几位老太太面面相觑,仍在那疑神疑鬼:“这就怪了……”
这时,邮差送来了报纸和信件,张主任等人又是拿戳,又是签字,一阵子忙活。
“文秀姑娘的信——”张主任的一句话,使憨哥猛一哆嗦,榔头砸了自己的手,“哎哟”了一声,大家忙过来看。
张主任问:“砸手了?疼不?”
憨哥活动活动手道:“没……没事儿……”他站起来,凑到报纸和信件跟前道:“有没有我的信?”他抓起文秀的信,看着信蒙了。原来,精美的信封上写着文秀的名字,下面落款是:“新世纪现代服装批发站——李亚男”。
憨哥怔了怔,心里又似乎明白了什么:“怪不得,她最近总往那批发站跑……那男的原来叫李亚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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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文秀仍然忙自己的摊儿。她正往外挂服装时,憨哥匆匆赶来,关切地问道:“文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