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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现在怎么办?”大家问道,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沈安林抬头看向天空,一轮圆月高悬,清高悠远,月光下他的脸上闪过狰狞的冷笑。
“我们一定要冲出去,找到赵大人的援军,是死是活,在此一搏。”
七日后,一封密封加快战报送到了当朝首辅朱大人府邸。
一身家常服,斜倚在美人榻上,由两个美貌小丫头捶腿捏脚的朱大人在听完管家的念述后,从榻子上坐了起来。
“糟了!”他拍腿站起来,一脸恼丧。
“父亲,什么事?”身材圆滚矮胖的养子朱烍添肚挺胸的走进来。
在他身后紧跟着已换名为朱炫的灵元。
“赵坤山死了!”朱大人说道。
“啊?真的假的?”朱炫大吃一惊,“他今年还欠我的分红呢!我白给他请拨下一批军费!”
说着懊恼的直搓手,“怎么死了?这老小子最善躲灾避战,怎么可能死了?”
“说起来丢人!是被一群土匪围住中流矢而亡!”朱大人恨恨道,“早知道他这么没用,就不让他赖在那边不走,这下好了,不仅有机会给那群老不死换人,这得让那群老家伙趁机嚷嚷边界安订问题,一定会趁机再调兵过去!”
“那怎么行!”朱烍瞪眼说道,“再派兵过去,还谈什么两国和平相处!”
“正是如此。”朱大人负手在屋中走来走去,眉头紧皱,嘴里嘟嘟囔囔咒骂着,“不行,这战报不能这样写!这要是让陛下看了,简直是添堵闹心,我们做臣子的,要为陛下分忧!”
他说着一停,“炫儿,你去请大理寺宋大人来。”
大理寺有姓宋的官员好几个,但灵元听了却一句话没问,应了声“是”转身就走,显然他完全知道朱大人所指的是哪一个宋大人。
灵元骑马从宋大人家出来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夜市的铺子准备开门,白日的铺子则正在关门。
顾氏顺和堂门前,瘦小的灵宝正上门板,显得颇为吃力,她停下来歇一口气,忽的下意识的转过身,一张熟悉的面孔闯入眼帘。
她顿时怔住了,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再看时,那个人已经绝尘而去。
“哥哥,哥哥。”她拔脚就追过去,扬着手大声喊着。
街道上人多路暗,那个人影很快就消失不见,跑的发鬓散乱引来无数目光的灵宝停下脚,呆呆的站在路中央茫然无措。
她是又眼花了吧。
就在朱大人重新针对此次边界突发事件写了奏折递给皇帝时,顾十八娘也收到了顾海的急信。
信显然写的很仓促,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沈安林腿残。”
建元七年八月末,沈安林腿残,九月中旬回京,遍请名医诊治无果,与建元八年五月回建康,那一世里他们夫妻二人第一次见面了。
彭一针所在的药铺位置很偏僻,生意相对来说也差些,但顾十八娘过来的时候,彭一针正有两个病人。
“哎呀,哎呀,大夫你可真神了!”颤巍巍的老者激动的说道,一面扔开手里的拐杖,“我能走了,我能走了……”
他说着话,就在堂内踱步,身旁的小儿面带担忧要上前相扶,被老者拒绝。
“我这老寒腿,我这老寒腿……”老头激动的念叨着,竟然开始抹眼泪,“十几年了,没想到带能有扔掉拐杖的这一天!”
彭一针嘿嘿笑着,脸上难掩得意,却双做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
“这算什么,不算什么大病!”他吭吭说道。
“宝儿,快给大夫叩头,”老者抹着眼泪招呼小儿,“爷爷又能砍柴了,以后又能砍柴了,以后不会再让你饿肚子……”
那小儿果真上前就给彭一针跪下,咚咚叩头,慌得彭一针忙去搀扶。
一时间小小的药铺里其乐融融。
送走千恩万谢的老者,彭一针忍不住低头偷笑,一抬头看见站在一旁嘴角含笑的顾十八娘。
“哎呀,十八娘什么时候来了?”像是被瞧破心事的小儿,彭一针面色微红,忙说道,一面请她里面坐坐。
“我正好路过。”顾十八娘含笑说道,拒绝了他的邀请,“你快忙去吧,不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彭一针说道,还要挽留。
顾十八娘摇摇头,上了马车,对他含笑说有空来家里坐坐便催马走了。
看着她远去的车影,彭一针微微皱眉,方才十八娘的神情分明是心事重重,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专门来找自己,却又为何闭口不谈?
不行,得去问问她,彭一针心里打定了主意,这丫头如果你不问,她有什么事也只会自己硬抗,小小年纪太不容易了。
***
经过朱大人的详细解说分析,关于边境赵坤山被马贼杀死一事,很快有了定论,皇帝大怒,尤其是听到还靠大金出面才围剿了马贼,皇帝觉得丢脸丢到姥姥家,在朝堂上将主张向边境增加驻军的大臣们骂的狗血喷头,让朝中主战派大臣们本以为有机会说服皇帝边境多么紧张,形势多么严峻,马贼背后是大金在暗中支持,大金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云云的那些话都生生的咽回肚子里。
当然也有不怕触怒龙颜的站出来反驳辩说,被皇帝责令当场杖责,不仅身体上受罪,心理上也遭到侮辱,看着一脸微笑的朱大人,朝堂上的人便再也不敢多言。
听着书房里朱大人和朱烍的大笑声,可见朱大人父子心情极好,站在门外的灵元咬了咬下唇,迈步进去。
“炫儿来了,来,来,陪为父喝一杯。”朱大人招呼道。
灵元一撩衣跪下了。
第147章许诺
“二哥死了?”
建康,沈三老爷家的内宅里,沈三夫人惊怒交加,双手撑在桌子上。
“沈安林呢?沈安林呢?”她脸色苍白,眼中遍布红丝,嘶哑声音问道。
“回夫人,林少爷他没死,只是腿……”沈三夫人的贴身仆妇忙说道。
“他没死?”沈三夫人只听到这句话就重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因为怒意而神色狰狞,至于那老妈子后边要说的话根本就无心再听。
“他为什么不死?他为什么不死!!”沈三夫人已经有些发狂,声嘶力竭的喝道。
如今沈三老爷家已是半醒不醒之人,阖府之中已然是沈三夫人为尊,她这样大声狂喊,并不害怕会被其它人听到,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人敢没有召唤靠近沈三夫人的内室。
“二哥死了,还有六弟,还有六弟,六弟在淮南西路,那贱种回程会经过,给我杀了他,杀了他!”沈三夫人双眼怒睁,咬牙切齿的喝道。
饶是已经在身边伺候了十几年,仆妇还是闻言忍不住打个寒战,将头垂下更低。
“够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陡然响起。
烛光阴暗处显出一个男子的身影,他慢慢走了出来,背负双手,神色肃穆。
“大管家……”沈三夫人看向那男人,面上带着几分哀求,“你去告诉大哥,让他安排下,除掉那个贱种……”
“别一口一个贱种。”这个男子面对沈三夫人,并没有其他那般的敬畏,反而微微带着几分不屑,“那是你嫡亲的外甥。”
这话让沈三夫人神色微顿,旋即想到这句话所含的意思,顿时惊怒。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竖眉喝道。
“大老爷就是这个意思。”男人并没有多么畏惧,神情淡淡,“林儿他腿断了,自此后就成了个废人,将来栋儿承了家业,或者有幸得了沈老公爷的衣钵,供养着残疾的大哥算什么大事。”
沈三夫人将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手指攥的发白。
“供养他?凭什么?当年大夫人可曾供养我的母亲?一个失宠的妾与她又有何威胁?大小姐又是怎样对待我?我象一条狗一样伺候了她们母女一辈子,死了还要年年节节供养她们母女,将来我入土也要矮大小姐一头,凭什么我的儿子还要供养她的儿子?”她冷声喝道。
“凭什么?凭你今天的一切都是大老爷给的。”男人淡淡说道,对于这位脾气暴躁的沈三夫人并无丝毫畏惧。
这句话就如用一根针,让鼓如皮囊的沈三夫人瞬间萎谢下去。
她颓然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握着扶手,似乎这样能借到一点力气。
“大哥要放过他……”她喃喃说道,“那就放过他吧……”
对于他的回答男人显然很满意,点了点头。
“栋儿才貌双全,是沈家族中的翘楚,如今林儿已然不许操心,你将心思多放在沈老公爷那里,为栋儿挣得一份无量前程,将来也少不了你一品诰命加身,这样还怕那死鬼母女压你一头吗?”男人徐徐说道。
沈三夫人的脸色因为这席话果然缓了下来。
“不错,我的栋儿才貌双全,这一下终于不会被那个贱种压过一头,我的栋儿……”她仰头大笑起来,脸上满是慈母爱意。
“正是,虽然二老爷意外身亡,打乱了我们既定的计划,让林儿逃过一劫,但他如今反而更是生不如死,你也可算心愿达成了……”男人微微一笑,说道,慢慢的向外走去,“你的心愿达成,那就别忘了赵家的心愿,要不然,你今天的一切赵家能给,自然也能夺去……暖儿,你要记着这一点……”沈三夫人的神色在听到最后一句时,更加的软了下去,看着那男人往门外而去的背影,她不由站起身来。
“小舅……”她低声唤道,虽然保养良好,但掩盖不住岁月刀霜印记的面上浮现一丝小女孩才有的动容。
“叫我管家!”男人并没有回头,而是沉声说道,他迈出门去,随手掩上门,隔断了自己的身影。
沈三夫人矗立在屋中,似乎石化一般久久不动。
屋子里陪着她站立的仆妇亦如石人,几乎连呼吸都停了。
过了很久,沈三夫人才慢慢的坐回椅子上。
“去接林少爷的人都安排好了?”她问道。
“是。”仆妇忙答道。
沈三夫人点了点头,手指敲着桌面,发出轻轻的驳驳声。
“那你吩咐下去,可要让他们好好照顾咱们林少爷……”她面带微笑说道,眼中却是一片寒光。
“是。”仆妇躬身答道,慢慢退了出去。
进入九月,宿安的天气变了有些阴凉,尤其是下起绵绵秋雨的时候,曹氏会在顾十八娘出门的时候特意嘱咐她系上披风。
走下马车,灵宝立刻就举着伞接了过来,一面小心的帮她提起裙子,不让被地面的雨水打湿。
看她进来,新雇佣的一个掌柜忙将账本捧过来,顾十八娘并没有翻看,而是抬头问那掌柜的生意如何。
“来的人倒是不少,但听到没有顾娘子您的药,就都走了……”掌柜的摇头说道。
顾十八娘低头翻了下账本,见果真是只出不进,月月亏损。
“与大有生的契约还有一年多……”她低声自言自语。
“小姐,那不如一年后咱们再开门营业……”灵宝忙说道。
“不行。”顾十八娘断然拒绝,抬起头看着堂上新做的“顺和堂顾氏”字匾,面上一片毅然,“开,就算不赚钱也要开……”
灵宝与掌柜的对视一眼。
掌柜的耸耸肩,意思是顾娘子一次出手药就能抵药铺一个月盈利,人家有钱不在乎,那就开着玩呗,反正自己又不少工钱。
“小姐说怎么就怎么。”灵宝笑道。
“不仅要开,还要开大。”顾十八娘手指敲敲桌面,微微照着眉头说道。
“怎么开大?”掌柜的不由出声问道,如今这生意已经够赔钱了,还要开大,那岂不是有多少钱也填不完的窟窿。
这小娘子虽然是刘公的高徒,但毕竟还是小姑娘心智,这些做药师的人一颗心被制药填满,哪里还有做生意的头脑,要不然,这世上这么多药师,可没听过那一个有自己的药行,这就是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会制药不一定会卖药,会卖药不一定会非要制药。
看来自己还是早日在寻个生计才对,掌柜的心里暗暗打定主意。
顾十八娘那句话出口,自己也似乎有些意外,她沉默一刻,面上的神情渐渐激动起来。
对呀,顺和堂当然可以开下去,而且可以开得很大,就象那一世里一样。
那一世她虽然了解不多,但顺和堂如何发展起来的大概还是知道。
“拿纸笔来!”这个念头兴起便再也压制不住,顾十八娘立刻说道。
灵宝依言取了纸笔来,顾十八娘挽袖提笔在纸上写上一行名字。
灵宝侧头看去,一个也不认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