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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众人大吃一惊,“怎么会?”
“我们也说奇怪呢,从昨日起这些人就跟着咱们,但似乎就在方才瞬时被人全部灭了…一个活口也没留…”镖师说道,想起方才见到的场景不寒而栗,同时心里又松了口气,有些后怕,如果不是这些人突然死了,那么现在只怕就是他们躺在血泊中了…
“怎么回事?”一众镖师面面相觑,“难道他们有仇人。正好被寻仇了?”
这也太巧了…
“对了,杨爷,这几天我察觉有人跟踪咱们…”一个人忽的说道。
“什么?”众镖师微微色变,方才说话的是他们中最擅长观察追踪的,反应感知较别人灵敏些,既然他如此说,那就是无误了。
“不过,这些人似乎没有恶意,只是,只是不想跟我们打照面…”那人低声说道,目光越过众人落在哪矗立在破败佛像前,安静听他们说话的姑娘身上。
“顾娘子。”他忙含笑打招呼。
众人便纷纷打招呼。
顾十八娘冲他们点点头,笑了笑,便垂首退了进去,似乎并没有听到他们方才的谈话。
夜深人静的时候,值夜的丫鬟守着篝火连连点头,一路颠簸大家都是疲惫之极。
“你去睡会儿。”顾十八娘走过来轻声说道。
“不,不,小姐你去睡…”小丫鬟受惊,忙说道。
顾十八娘笑了,“我刚睡了一觉,不困了,去吧,你睡一会儿,再来替我。”
大家都知道小姐的脾气,因此小丫鬟也不再推辞,说声多谢小姐,便依言在一边干草铺设的地铺上躺下了,不多时轻轻的鼾声响起。
顾十八娘坐在篝火边望着篝火出了会儿神。
“是灵元吧…”她忽的喃喃自语,旋即又苦笑一下,灵元动用的自然是朱春明的人手,这么说来她到底是欠了谁的人情。
对于灵元来说,这样做也是心情复杂的很吧,所以才躲避起来不让她知道。
“替我谢谢你们…你们二少爷…”顾十八娘微微提高声音说道。
风声呼啸的墙外并没有异声。
这之后道路顺畅很多,经过几天跋涉,终于进入了南漳县的地界,远远的就见顾海催马迎来。
第168章放下
家人相见,自是悲喜交加,顾海看着因长途跋涉而满面疲惫的母亲和妹妹,心里又是欢喜又是自责,而曹氏看着半年多未见,高高瘦瘦因操劳而略显憔悴的儿子,则是又欣慰又心痛。
南漳县衙略显破旧,用于家眷居住的院落虽然狭小,但显然是精心收拾过。
仆妇们忙着铺设,母子三人坐在前厅围桌边吃边谈。
菜肴虽然不多,但色香味具好。
“娘,这是县城最好的酒楼做的,是这里的特色,你尝尝可合口?”顾海不断起身布菜,“十八娘,这是炸鹌鹑,你最爱吃…”
曹氏吃了几口,看着对面而坐的儿子女儿,带着满满的感触叹了口气,“咱们一家人坐在一起,粗茶淡饭也胜似神仙。”
“来,娘,请喝一口神仙酒。”顾十八娘笑道,一面冲她举起酒杯,自己抬手先饮。
“十八娘,不许你吃酒,身子还…”曹氏立刻说道。
顾海神情一凝,看向顾十八娘。
“妹妹怎么了?”他的视线在顾十八娘面上巡视。
“哦,没事,”顾十八娘一笑,依言放下酒杯,“前一段过于劳神,彭一针那家伙便说了些吓唬娘的话…”
顾十八娘中毒的事,瞒住了曹氏。
这个毒已然无解,但不接触炼油又不会诱发伤身,只要为了师父报了仇,哪怕技缺一角又如何,顾十八娘并不在意,但不代表曹氏听了也会不在意,她如是知道了,只怕这辈子都要揪心挠肺。
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是一种幸福。
这半年来,他们兄妹书信来往频繁,但却有一个相同的习惯,那就是报喜不报忧,更何况自己妹妹的性子顾海也知道,因此根本就不信她的轻描淡写。
但他没有再问,妹妹如果不说,自是有不说的理由,她从来不是任性行事的人,也正因为如此,才更让他觉得心疼。
酒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黯然。
顾十八娘察觉了,一笑道:“这是怎么了?咱们一家人总算团聚了,莫非神仙快活就是这样的?”
曹氏和顾海都笑了。
“这里条件不好,娘和妹妹委屈…”顾海带着几分歉意说道。
“比咱们当初在仙人县还要不好吗?”曹氏说道,嗔怪的看了儿子一眼。
更何况当初还是前途茫茫未知,那种心境跟此时相比是天上地下。
短短两年时间,他们的日子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母子三人同时想到这个,抬头视线相对。
“我说过,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日子会越过越好的。”顾十八娘说道,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曹氏和顾海也都吃了酒。
“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曹氏轻声说道,声音微颤,当初女儿的话带给她的冲击从来未曾消失。
“是,”顾十八娘轻轻吸了吸鼻子,眼圈微红,她再一次重复一遍,“是,这才是最重要的,我差点忘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一句话终不可闻。
“过年呢!咱们一家人在一起过年呢,这是大喜事。”顾海笑道,拍了拍桌子,自己斟了酒,又给曹氏斟上,“来,为了又过了一年,为了这这第二年,咱们同饮。”
第二年这个词让曹氏和顾十八娘面上都一震,没想到一直以来被大家刻意回避的那件事,他如此轻松畅快的说出来。
“不管明天会如何,我们活在当下。”顾海神色朗朗,含笑说道,举起酒杯,“活得快快活活乐乐呵呵,活得畅快淋漓无怨无悔,这就是值了,管它明日是生还是……”
他终于咽下那个死字,大过年的,还是不说的好。
“是。”顾十八娘举起茶杯,“哥哥说得对。”
曹氏看看女儿又看看儿子,眼中泪光闪闪,也举起酒杯。
三人虚碰一下,仰头饮尽。
南漳的日子就这样慢慢的过起来,这里比仙人县还要小一些,再加上金兵铁蹄的连年蹂躏,人烟稀少,自从双方停止交战,再次划定界限而制,这半年多的日子修养,渐渐才有了几分生机。
曹氏只守着儿子便心满意足,每日在家里带着仆妇们安排三餐,或者与来访的乡绅家妇人们座谈,日子过得悠闲而自得,相比于不出门的曹氏,顾十八娘倒是更爱出门逛逛,并不要公务繁忙的顾海相陪,而是只带着一个丫鬟,由阿四赶着车,随意而行。
“小姐都去做什么?”顾海有些好奇一日趁空闲叫来阿四问道。顾十八娘跟曹氏去一乡伸家赴宴了。
“也没什么做什么。”阿四挠挠头。
“没做什么。是做什么?”顾海笑道“逛街吗?”顾十八娘自来没有这个习惯,再者这小地方也没什么可逛的,“去哪里了?”
“哪里都去。”阿四说道,皱着眉苦苦的回想,“山脚下小河边城门外…”顾海皱起眉头,这不对,妹妹这样子不对
“采药吗?”他问道。阿四摇摇头“没有,就是什么都不做”
“嗯?”顾海疑问。_
“就是坐下来什么都不做,看”阿四结结巴巴的描述。
“看?看什么?”顾海皱眉道。
“看天,看山,有时候还看枯草……”阿四说道一面伸手指指天指指地。
天气晴好,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投在小院子里,隔壁仆妇们在浆洗被褥衣裳,传来阵阵说笑。
顾十八娘躺在摇椅上,裹着厚厚的斗蓬,眯着眼望着青蓝的天空,身子随着摇椅轻晃,她的脸上带着几分慵懒。
这样的神情,顾海还是头一次在顾十八娘脸上看到。
她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将近一个时辰了,真的是看天,看云,顾海不由再一次抬起头,也看了眼天。
“十八娘。”他慢慢走过去,顺手扯过一张长凳,在顾十八娘对面坐下。
顾十八娘抬眼冲他笑了笑,唤了声哥哥。
“说说吧。”顾海看着她低声说道。“说说吧,怎么突然决定来这里,怎么突然整个人变了个样,还有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十八娘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中却是慢慢的流下一行泪。
顾海心里一沉,却并没有出口询问,就那样凝视着她。
“这已经好多了”顾十八娘笑着抬手用袖口擦去眼泪,“哥哥别怕,我已经不常哭了。”
“哭也没什么,哭不是丢人的事,该哭哭该笑笑才好。”顾海说道,伸手帮她擦去另一边的泪。
顾十八娘深吸了一口气,略一沉思避开身子中毒的事,而是语气缓缓的将沈安林的事说了。
待听到沈安林家内不为人知的暗潮,顾海面色变幻不定。
那些可都是至亲之人,竟然互相以命相搏,荣华富贵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笑语炎炎之下,竟然是生死相斗。
“原来一切都是个笑话”,顾十八娘喃喃自语“可笑啊可悲啊可叹啊,我顾十八娘原来瞎了眼,白活了一世……怪不得那老和尚要我放下,要我睁眼细看…”
对自己的亲舅舅,沈安林都能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对自己的亲外甥,赵大人也能不惜迫害,这些人决绝到令人心寒,决绝到没有人性,这样的人信奉的是死亡终结,一切在这样的人眼里,根本就没有无辜一说,只有敌友之分,且斩草除根毫不留情。
“就为了这样的人,我还曾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顾十八娘自嘲一笑,“为了这样的人,我竟然不惜再次舍得性命,舍得好容易得到的娘和哥哥,我满腔仇恨,生不如死,却发现一切原来恨无所及,原来只是自己折磨自己…”
顾海看着妹妹,满眼的疼惜,忽的他笑了。
“十八娘,你放下了,这样不是很好?”,他含笑说道“何况也不晚,现在才第二年而已,我们还要过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
顾十八娘也笑了随着摇椅的摆动点头“对,我放下了,从此后我要好好的活,吃好玩好”
“哦”顾海拉长声调,带着促狭的笑,“所以你现在早睡晚起,携酒观景赏风闲云野鹤了…”
顾十八娘哈哈笑了,她知道哥哥对自己的变化一定看在眼里。
“是啊”,她笑道,眯起眼随着摇椅轻晃,“我已经决定要好好享受人生了,吃喝玩乐,挥金如土,挣一个花两个,所以哥哥,以后养家就靠你。”
“享受人生,跟挣钱养家不冲突的,妹妹可别这么说”顾海故作严肃的道,“快起来,大有生催药的信来了四五封了,钱我都收了,你可不能撂挑子”
笑声在院子里响起,传到隔壁曹氏的耳内,端坐着挑拣布料的她,一脸满足的看了这边一眼。
日子如流水而过,转眼积雪消融大地回暖,似乎是一夜间,人们换下厚厚的棉袍穿上夹衣。
“我是不是长胖了?”,顾十八娘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小丫鬟帮她挽好发鬓面,答道“哪里胖?我这才叫胖呢。”
她说着话捏了捏自己圆都都的脸颊
镜子里的顾十八娘笑容散开。
“小姐咱们今天去哪里玩?”,小丫鬟问道,一脸雀跃。
“你们说吧。”,顾十八娘笑道站起身来。另一个丫鬟捧着外衣过来解下云肩给她穿上。
“叫阿四他们一起去河里叉鱼”,这个丫鬟抢着说道。
“那个没意思,去过好多次了”,梳头的丫鬟摆手,抬头看外边春风习习的,眼晴一亮,“不如去放风筝”
又到放风筝的时候了啊,顾十八娘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
“小姐,你的信。”,一个丫鬟拿着两封信走进来。
顾十八娘就这她的手扫了眼一眼,认得其中一个是信朝阳的笔迹。另一个则有些面生。
她伸手拿起信朝阳的信,拆开看,飘落一片压干的花瓣。
这是什么?她不由捏起来再看信,除了一如既往简单明了的列了要炮制的药,另多一句桅子花已开,送顾娘子共赏。
顾十八娘嘴角浮现一丝笑,再拿过另一封信来看,字迹潦草似乎是仓促写成,又或者是写信人心情激动以致握笔不稳,一眼扫过不由微微变色。
“保和堂王洪彬顿首求助”几个字首先闯入眼帘。
家人相见,自是悲喜交加,顾海看着因长途跋涉而满面疲惫的母亲和妹妹心里又是欢喜又是自责,而曹氏看着半年多未见高高瘦瘦因操劳而略显憔悴的儿子,则是又欣慰又心痛。
南漳县衙略显破旧,用于家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