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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爽快的应声是。
沈三夫人不再说话,点了点头。
夜色上来时,位于河边的一座豪华酒楼里,灯火通明,丝竹声声,来往显贵,陪客卖酒的女妓如云。
一间宽阔的大厅里,此时已经坐满了人,来者都是京城药行界举足轻重的人物,不论老少,身旁都请了京城技色最佳的头牌相陪,这些可都是挥金如土的大富商们,女妓们使出浑身解数,不仅今晚要多得彩头,而且还要将这些人拢为常客,那可真是一夜值千金,与此同时,那坐在一旁的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妓就显得有些落寞,她不时看向身旁的年轻公子,神情是难掩的哀怨,但她却不敢上前撒娇邀宠。
“琴娘…”旁边一个女妓探头冲她低笑,“你今日白捡彩头得清闲…”
被唤作琴娘的女妓闻言微微低头。
“吆,你该不会吃醋了吧?”这女妓嬉笑道。
“我是个什么,哪有醋给我吃。”琴娘幽幽说道,目光再一次投向那年轻公子边,那丰神俊秀的公子正亲自给一旁桌子上端坐的一个年轻女子斟茶。
他看着那姑娘,神情专注,眼中满含笑意。
而那姑娘却并没有看他,而是与另一旁的三位老者说话。
她是个久混欢场的人,真情假意一眼便知,心中的酸意以及失落如藤蔓般蔓延开来…
“怎么会有女子来这个场合?”说话的女妓带着几分好奇几分不解,“瞧那样子,倒像个大家闺秀…”
可是那个大家闺秀会来这种男子聚会的场合?
“哎,你那信大少爷眼里可是只有她了。”她用胳膊撞了撞琴娘,带着几分故意,“我瞧她可还没你长得好…”
“长得好有什么用!人家又不是靠脸吃饭的。”另一个女妓带着微醉笑着插话。
“吆,这么说,还真个大家闺秀啊?”先前的女妓吃惊道。
“大家闺秀?绿娘,你在这行也混了五六年了,你可见过一个大家闺秀?”微醉的女妓笑道。
“这天下的女子,不是靠脸吃饭,就是靠家世吃饭…”被唤作绿娘的女妓微微扬眉,“那她还能靠什么?”
这时大厅里忽的很多人纷纷起身,打断了她们的谈话,三人望去,见是那位女子站起身来施礼告辞。
“顾娘子走好。”
正事已经说完,在这些女妓进来时,她就该告辞的,但齐老来的晚了些,留她多说两句话才耽搁了。
齐老人自然也不会出言相留,这个场合的确不适合。
“诸位留步。”顾十八娘带着两个侍女笑对起身要送的诸人。
但饶是如此,大家还是亲自送到长廊里才罢。
“这些男人,什么时候把女人正眼看过?”
屋子里的女妓们惊讶的失声,纷纷说道。
“你们不认得,那就是顾娘子!”自有几个消息灵通的,笑着解释,“是一个很有名很有名药师的唯一的徒弟,据说做的药千金难求…”是大药师啊,怪不得,大家恍然。
“原来是靠手艺吃饭的。”绿娘笑道,一面看了眼神情黯然闷闷不乐的琴娘,“人走了,信大少属于你了。”
屋外送客的人们都回来了,送走了这位女眷,解除了束缚,气氛顿时更加热烈起来。
琴娘带着期盼的望着门,却始终没有见那个丰俊公子进来,她的心终于是忽悠悠的沉了下去。
那个女子走了,他便没有留下的兴趣了吧。
“大少爷这么早也要走?”顾十八娘打起车帘,看着也坐上马车的信朝阳笑道。
街边摇曳灯火下,那姑娘的笑容灿若星辰。
信朝阳有些不自然的伸手抚了下下颌,微微转开视线,并没有回答。
“我送送顾娘子。”他转开话题说道。
“多谢,不用。”顾十八娘笑道。自从那一次桃花观后,他们再见面总觉得有些别扭,信朝阳也不似以前那么说话随意流畅,他们的对话都变得简短,而且二人都察觉这种变化,于是便更觉得别扭。
信朝阳没有再说话,只是笑了笑,顾十八娘也不知道说什么,二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便又转开头。
顾十八娘垂下车帘,马车缓缓而行,虽然她没有回头看,但也感觉到信朝阳的马车不远不近的跟在后,而且似乎有视线透过车厢落在她的背上,她不由坐直了身子,带着微微的僵意。
拐进巷子口,她才掀起车帘看了眼,信朝阳的马车在巷口略停,似乎是确认她到家了,才缓行而去。
顾十八娘这才觉得吐出一口气,身子放松下来,伸手抚了抚面颊,只觉得微热。似乎不太对劲…
她抬手在自己脸上拍了下。
马车猛的停了。
“什么人?”阿四不悦的声音响起,还有车外坐着的两个侍女的娇斥声。
顾十八娘掀起车帘,见两边高高的墙壁下,走出一个人影,宽大的斗篷将他整个人都包起来,看不清形容。
阿四已经被当初总是突然冒出来的夺去自己车夫权的灵元锻炼出来了,乍一见这来人,倒没害怕,很冷静的再一次问什么人,并且让他让开。
“顾湘,借一步说话。”来人低声说道,一面微微掀起一点斗篷帽。
顾十八娘的身子便再一次僵硬起来。
“沈少爷,”她缓缓开口,“我们有说话的必要吗?”
对她的态度沈安林似乎已经习惯了,闻言反而笑了笑。
“不借也成,反正这里已经暂时不会有人打扰。”他说道,略沙哑的声音里透出自信,一面对张口要嚷的阿四三人低声喝了句住口。
他在沙场征伐,养出了与常人不同威严和气势,一声呵斥,阿四三人便觉得心惊肉跳,升起一种惊怖的感觉,竟果然不敢高喊出声。
第174章雷响
顾十八娘身形微动,神色无波,看着眼前这个高瘦的人,他静静的站在那里,散发出一种让人惧怕的威严和气度。
顾十八娘知道,这种气度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随便见到的。
那一世,她只有幸见过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就是死的那一刻。
那时的他已经不需要再隐瞒自己真实的一切,那些束缚他的绳索已经被他隔断扫空,那个他恨的却不得不卑躬屈膝的人也已经埋入黄土中,他功成名就,天地之间,肆意纵生,浩荡驰骋,势不可挡。
而自己与他生命里,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伴着他随意的一扫,湮灭在黄土中。
“沈少爷请说。”她淡淡说道,一面轻轻抬手,“你们且退开。”
阿四与侍女立刻领命忙站到一旁的墙角下,屏气噤声。
看着车角下挂这的灯笼映照着姑娘忽明忽暗的脸,沈安林伸手一撑,坐在车架上,与她近在咫尺。
对于自己这突然的动作,这姑娘神情依旧,就如同一个木头人一般,无知无觉。
但这只是她的外表,她的内心定然如同这一双幽潭般的双目般深不可测,沈安林与她对视一刻,嘴边浮起笑意。
“顾湘。”他声音低缓几分。
“请说。”顾十八娘淡淡道。
“我找了个好大夫。”沈安林含笑低声说道,看着她的眼。
“恭喜沈少爷痊愈。”顾十八娘声调未变。
比那一世提早了半年多,而且那个好大夫绝对不会是彭一针了,已经有很多与记忆里不同的事发生,对于他说的这话,顾十八娘已经不惊讶奇怪了。
“我就要走了,再上战场。”沈安林接着说道。
“哦。”顾十八娘只是淡淡道。
“不祝福我?”沈安林含笑问道。
顾十八娘终于将视线聚焦在他面上,摇了摇头,“你应该庆幸我没有诅咒你。”
二人视线相对一刻。
她说的是真心话,沈安林虽然早已知道这姑娘对自己的态度,但此时此刻,他的眼神还是微微黯淡一刻。
“她来京城了。”他接着说道。
“恭喜母子相见共享天伦。”顾十八娘答道。
沈安林看着她,嘴边又浮现笑意,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眼前这个人毫不掩饰对自己的疏离拒绝,但他却感觉,她跟他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一见如故。
她能一眼看穿自己的真实情绪真实想法,能对自己说的突然的话对答顺畅。
“她在查你。”他接着说道。
“我很荣幸。”她接着口答道。
“她以为你将顺和堂送与我。”他说道。
“我很荣幸。”她答道,话语一样,声调却是不同,表达的情绪自然也不同。
沈安林浓眉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我心悦你。”他忽的说道。
“我很荣幸。”她依旧顺口接道。
沈安林的笑便在脸上荡漾开。
顾十八娘面色微微僵,“很好玩?”
沈安林伸手揉了揉下颌,收住笑。
“沈少爷说完了没?”顾十八娘压制住渐渐升起的烦躁,冷声问道。
“这就恼了?”沈安林含笑问道,看眼前这姑娘越来越幽深的眸子,便咳了一声,手一抖拿出一张纸,在她眼前晃了晃。
顾十八娘冷笑一声,带着嘲讽道:“就这张破纸,你还真把它当成宝。”
她的话没说完,就见沈安林微微一笑,伸手将那发黄的薄脆的纸撕成碎片,手一扬,随风散入夜色中。
“男儿大丈夫,岂有强人所难以物要挟之行径。”他拢手在身前,扬眉说道。
顾十八娘的视线随着纸片落入黑暗中。
“沈少爷大丈夫行径,说到做到,绝无戏言。”她淡淡接口说道,心里酸涩之意浓浓的散开。
是的,他还是他,说话行径果断决绝。
“沈少爷,请。”她抬手送客。
安林却并没有走的意思,一脚踏在地上,一脚悬空微晃,抱手在身前看着她神色忽的肃然。
“顾湘。”他说道,“我心悦你,可托媒相求否?”
顾十八娘的身形微僵,她并没有抬头,慢慢的摇了摇头,不再给他多说话的机会,伸手招了招。
阿四以及两个紧张的浑身发抖的侍女急匆匆的走过来。
沈安林站开,慢慢退到黑暗中,看着马车晃悠悠前行。
马车忽的停了,他的心中不由一跳,垂在身旁的手不由攥起来。
她走下来了。
她走过来了。
“沈少爷,我想给你讲个故事。”顾十八娘看着他慢慢说道。
“好,你说。”沈安林点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不察觉的喜悦。
这是相识以来,她第一次主动跟自己说话。
“从前,有一个农夫种了一棵秧苗,秧苗还没长成时,一株藤蔓缠了上来,很快就将秧苗缠死,农夫便拔掉了这株藤蔓,并且为了防止藤蔓再生,将秧苗附近铲平,不留一棵杂草…”顾十八娘语速缓缓的说道。
沈安林专注的听着,眉头微微皱起,却并没有插话。
“你说,农夫做的对不对?”顾十八娘忽的问道。
“什么对不对?”沈安林略一怔,旋即领会,“拔掉藤蔓吗?当然是对的,难不成要任秧苗死去,而藤蔓得生吗?”
顾十八娘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要是我是农夫,我也会这么做。”
沈安林开口想要问,顾十八娘却接着说道,“那那些杂草呢?”
“杂草?”沈安林皱眉道,并没有斥责她的荒唐无聊,反而郑重答道,“虽然不似藤蔓如此危及秧苗生死,但以防万一,自然要一并除去。”
顾十八娘点点头,“没错,要是也是农夫也会如此做。”她看着沈安林,话锋一转,“那如果我是杂草呢?”
沈安林眉头微皱,看着她没有说话。
“藤蔓是为生,秧苗是为生,农夫种秧苗是为生,杂草亦是为生,都是为生,我能理解农夫的做法…”顾十八娘定定看着他,一字一顿说道,“但杂草不能。”
沈安林沉默一刻,看着她点点头,“我明白,只是这世上难免无辜。”
是的,无辜…她就是个倒霉的却该死的死了也白死的无辜…顾十八娘深深吸了口气。
“那么,还请沈少爷放下吧,既然沈少爷话说的如此明白了,我便也明白的说说我的看法,我顾十八娘不是欲迎还拒的人,也不是拿乔的人,也不是因父辈种种而刁难与你,只是你且记好。”顾十八娘缓缓吐出一口气,“此生我与你,注定是无情无爱无缘无分,只愿不见不想不问不知。”
说完这句话,再一次看了眼神色瞬时沉沉的沈安林,她转身大步而去,顾家的大门徐徐而开,人车进去后,又徐徐关上,高悬在门下的灯笼随风晃动,照得地上惨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