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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少爷…”
二人顿时面色有些难看,心里忐忑,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僵持一刻,顾海慢慢转过身走开了。
“十八娘。”彭一针一脸自责,是他挑的头,无疑是拉着人家往火坑里跳,换做任何一个人家,拿棍子将他打出去都是丝毫不为过。
“没事,”顾十八娘冲他宽慰的笑了笑,“你回去准备一下。”略一迟疑,“再好好想想,如果…如果决定了,就在你的药铺等着。”
彭一针哈哈一笑,对她拱拱手转身大步而去。
顾十八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略出了会儿神,便举步向顾海离去的方向追去。
顾海就站在不远处的桂花树下。
“哥哥…”顾十八娘站在他身后,斟酌着话该怎么说。
顾海转过身,冲她摇摇头。
“十八娘,对不起…”他忽的说道,眼圈已经泛红。
顾十八娘有些不解,这句话应该自己说才对。
“十八娘,我这才知道…”顾海声音干涩,“我这才知道,去年我入狱,你和娘…你和娘……是怎么样的…”
他的话终于说不下去,伸手抱住顾十八娘,男儿泪缓缓落下。
当他慷慨赴义,当他为天下大公,当他舍生取义,他的亲人受着怎样的煎熬痛哭,直到他亲身体会这一刻才明白,如烈焰焚心,如万毒噬骨,如哑口失声,不能喊不能说,撕心裂肺。
“你去做你想做的,我来做我该做的。”顾海紧紧抱着她,说出了那时妹妹说给自己的话。
夜色笼罩上来时,顾十八娘站到了文郡王府外。
“什么?”听到人来报,在书房陪着那个替身会客的幕僚顿时失态。
“恩?”替身郡王对他投来一瞥,带着隐隐的不满。
中年男人在众人注视下恭敬施礼赔罪,然后才上前几步,对那替身耳语几句,才退了出来。
一步跨进隐秘的一间厅房,中年男人的怒意便汹涌而上。
“顾氏,你这是自寻死路!”他低声怒喝,狂暴之气几乎要把顾十八娘刮倒。
“嚷什么?”顾十八娘皱眉看向他,哼声说道。
不待那中年男人再次怒火上升,便紧接着说道,“他的病,能治。”
这句话如同倾盆冷水浇灭了中年男人的怒火。
“你说什么?”他面色古怪的问道。
顾十八娘看着他淡淡重复一遍。
“你活得不耐烦了?”中年男人一声冷笑。
“总好过什么也不做等死吧。”顾十八娘答道,神色泰然。
中年男人忽的有些气短,他怔怔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非要来送死,难道真的有办法?
因为那两个神奇无比的预言,已经在这男人心里留下无比深刻的印象,虽然不断的告诉自己不可信,但潜意识里,他还是信了,这个姑娘带给他的震撼太大了。
眼神闪烁,激烈的斗争一番,中年男人终于吐了口气。
“顾娘子,”他第一次正眼看顾十八娘,神色变得郑重起来,“我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及有什么后果…”
顾十八娘点点头,没有说话。
中年男人看了她一刻,终于点点头,“那,好吧,如你所愿。”
夜色深深,伴着郡王的就寝,整个郡王府陷入一片安静中。
文郡王觉得自己眼前的光亮越来越亮,对这种感觉已经很熟悉了,他知道这表示自己醒了,这种感觉很奇怪,他甚至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叹口气。
也许下一次就再也睁不开眼了,也许,那样,也不错吧。
但现在,既然醒了,就得睁开眼。
室内的烛火柔和,并没有给他带来刺目感,淡淡的香气萦绕,一切都那么安宁,依旧那么安宁,不管他醒来还是入睡,外界都没有变化,这个世上如同只有他一个人。
“郡王醒了?”一个女声陡然响起,属于他的空间陡然多了陌生人的气息。
顾十八娘几步走来,在床边跪下,带着欢喜的笑,“郡王,你醒了!”
第180章 相伴
内侍引着彭一针走进来时,顾十八娘已经整好靠枕,扶着带着难掩的疲态文郡王坐好。
顾十八娘退回到彭一针身旁,二人一同跪下。
“你要给我治病?”文郡王目光扫过他们淡淡问道。
“是,小民斗胆。”彭一针头伏在地上,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却很坚定。
顾十八娘微微抬起头,想要看看文郡王的脸色,心里已经想好了那些要说的话。
“好。”文郡王说道。
彭一针和顾十八娘有些失态的抬眼看他,这么简单?
“彭大夫,是诊脉还是…”机灵的内侍立刻上前,带着笑问道。
彭一针这才回过神,忙说道:“诊脉。”
文郡王恩了声,让他们起身,这短短的一问一答,似乎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慢慢的合上眼。
三人屏气噤声,小心行事。
伸手搭在文郡王的手腕上,彭一针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过了很久,他才松开手。
“怎么样?”内侍迫不及待的问道,问了才觉得失态,小心的看了眼文郡王。
文郡王依旧合眼倚在靠枕上,如果不是睫毛抖动,就如同又睡着了一般。
“能治否?”他缓缓问道。
彭一针身子微颤。
“小民斗胆一试。”他垂头答道。
“想必有些事你已经知道了。”文郡王微微睁开眼,视线在顾十八娘身上扫过。
他说的自然是那些厉害干系。
彭一针没有跟这些贵人打交道的经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怕哪里说的不对给顾十八娘惹来麻烦。
他应该说知道呢还是说不知道呢?
“所以,在九月中旬以前,我不能出任何意外。”文郡王却并没有要他回答,而是接着说道,目光落在彭一针身上,带着不容置疑。
“是。”彭一针忙答道,“小民明白了。”
文郡王便嗯了声,闭上眼不再说话。
彭一针小心的抬起头,大着胆子说道:“那请郡王允许小民先为郡王施针,郡王的病拖得太久了,委实不能再耽搁…”
文郡王恩了声。
“请郡王宽衣……”彭一针低着头小声说道。
闻言,顾十八娘忙低头退了出去,站在书房里,一眼可以看到窗外布局精美的园林,但此时的她可没心情看风景,事实上,自从她重生以来都没心情赏风景。
一盏茶的功夫,彭一针退了出来。
“怎么样?”顾十八娘低声问道。
彭一针擦了擦额头的汗,压低声音道:“不好说…”
就知道这事不是那么容易的,天上不会掉下来这么大的饼专门砸他们的。
“你有几成把握?”沉默一刻,顾十八娘低声问道。
“五成”彭一针倒是没有迟疑。
一半…顾十八娘面上不由惊喜。
“其中还包括你的药…”彭一针又补充一句。
顾十八娘的惊喜便只剩惊了。
“而且,郡王疾患积陈已久,药量要加大。”彭一针低声说道,看着顾十八娘,“顾娘子,你有几成把握?”
龙虎汤的几味药顾十八娘自然都会炮制,但难就难在其中的砒霜,而且是从来未有过的大剂量,要把那么大剂量的砒霜变剧毒为无毒,这种事从古至今尚未有人做过。
“两成。”她缓缓说道。
此话一出,室内陷入沉默。
“我想,那些太医们并非无人认出郡王的病,只是知其凶险而不提罢了…”彭一针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太医院人才济济且古书秘籍云云,什么疑难杂症没有记载,不过是功成名就不必要再无冒险而已。
彭一针将双手攥紧,压低声音却带着坚定说道:“这世上不管哪一行当,都是实力为尊,有实力,就有尊严,没有实力,没有名气,便如同蝼蚁,而对咱们这些人来说,光有实力还不够,还需要一个机会,要不然,纵然是身怀绝技,也很容易被湮灭,最终碌碌不为人知,老子受够了被人瞧不起的日子,老子这次豁出去了。”
他的眼中燃着狂热,让原本平淡无奇甚至有些丑陋的脸变得光彩起来。
顾十八娘便笑了笑,自从踏进文郡王府,他们就已经切断了所有退路,只有向前向前向前
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内侍走了出来。
“顾娘子,彭大夫,这些日子你们就要住在这个园子里…”内侍低声说道,“整个郡王府,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三个人,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你们不得离开这里半步…”
这一点他们来时已经预料到了,于是忙点头称是。
“我姓黄…”内侍笑眯眯的自我介绍。
“黄大人…”二人忙施礼。
“不敢不敢,叫声老黄儿就可以了…”他笑眯眯的说道。
当然他只是说说,他们也只是听听。
“虽然这个园子没有郡王的允许无人能进来,但为了以防万一,你们二人还是要扮作…”黄内侍一面说一面打量彭一针,瞧他的身板,扮作内侍是不太可能了,“彭大夫便扮作打扫院子的杂役…”
彭一针自然点头连连。
“至于顾娘子,”黄内侍咪咪笑,笑的让顾十八娘有些发毛,“就委屈你做个侍女了…”
“黄大人言重了…”顾十八娘忙低头施礼。
“但愿这次郡王能逢凶化吉…”黄内侍目光扫过二人,带着一丝兔死狐悲的感慨轻声说道。
“一定会的。”顾十八娘忽的出声说道。
“对,一定会的。”彭一针也跟着说道。
一种豪情便在室内散开,驱散了秋末冬初的萧条之气。
彭一针的家人按照他的吩咐在他进文郡王府的同时就启程回老家去了,对于他这样一个小人物的消失,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顾十八娘自从大药会后,以将养身体精益求学的缘故,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因此她的消失,也没有引起太多人在意,当然信朝阳不包括在内。
“顾娘子不见?”听到下人的回报,信朝阳面上有些意外。
这些日子因为北方疠疫,成就了药商们的大买卖,为了争夺官府采购辟瘟药材的大份额,他较往日忙碌了些,经过细心筹划生意如愿到手,虽然这种事对于百战百胜的信朝阳来说不值得庆贺,但他还是想找个人分享一下,身在京城客居他乡,第一个浮现在心里的人于情于理便是同乡兼大药师的顾十八娘。
“她说不见?”信朝阳眉头微皱,再一次问道,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不可能,不应该啊,自从那时在建康保和堂推责众人烁烁下,他站出来示好后,顾十八娘虽然依旧冷静克制,但至少在面子上没有拂过他。
“小的并没有见到顾娘子,是那个灵宝姑娘说的,说顾娘子有事正忙,不见客。”下人忙说道。
这样啊,信朝阳点点头,摆摆手,下人知趣的忙退下了,坐在竹椅上,伸手拈起一枚棋子,触手凉意,眼前浮过那姑娘浅浅笑意的面容,那眼中分明一丝羞涩闪过。
也许…是他看错了…
“少爷,少爷…”有下人毛毛躁躁的在外唤。
被打断思路的信朝阳放下棋子,看过去。
“少爷,大老爷的来信。”下人捧过来一封信,恭敬的递过来。
信朝阳接过一目数行扫去,面色不由微变,忽的反手将信纸扣在桌子上。
一旁的下人有些好奇的偷偷看了他一眼。
信朝阳即刻察觉,神色微凝,摆了摆手。
下人不敢再看,缩头忙退出。
信朝阳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听到窗外唰唰的雨声,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秋雨携着浓浓的湿气扑了进来,带着微微的寒意。
他站在窗边,望着被雨雾笼罩的院落,有侍女们举着伞嬉笑而过,有小厮抱着头快速跑过,他站在那里久久不动,直到被夜色拥入怀中。
对于信朝阳来说,人生一辈子就是用无数选择铺就而成,选择对他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但这一次父亲信上提到的事,却让他头一次觉得有些难。
“其实这有什么难得!”他忽的轻轻拍了下手,似乎对于自己花费这么长时间走神而自嘲不满,“不过权衡利弊以及成败几率而已…”
此话一出口,似乎所有的心障都消去了。
“来人,掌灯。”他唤道。
早已经守候在门外的侍女们立刻鱼贯而入,点灯的斟茶的说笑的,冷清的室内顿时便又恢复生机。
而此时的文郡王府内,幽暗的书房内,深秋的雨夜并没有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