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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十八娘略一迟疑,便没有在动,而是嗯了声。
这倒让信朝阳有些意外,撑起身子看她。
“看什么看?”顾十八娘被他看得有些发毛,问道。
信朝阳抚了抚唇边的短须,“说吧,要跟我说什么事?”
顾十八娘一愣,旋即笑了。
这是个聪明人啊……
“我正打算今日回建康给你说……”她笑道,“是这样……我打算去蕲州……”
她已经在禹州待了快要三年了,这里要学的已经学得差不多了,这一次大药会,跟几个来自蕲州的药师相谈甚欢,尤其是刘公书中曾提到过的白花蛇便是出自这里,便动了去哪里的念头。
信朝阳面色微微一变,哦了声,慢慢的坐起身来。
室内气氛有些僵。
顾十八娘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在说话,自己慢慢的起身穿衣梳洗,叫过丫鬟取早饭来。
期间信朝阳歪在床上似是闭目养神。
“你可吃过了?”顾十八娘在外边桌边坐定,才抬头问道。
信朝阳在内只是嗯了声。
顾十八娘便不再言语,示意丫鬟撤下一副碗筷。
室内又陷入一片安静,只偶尔有碗筷轻碰的声音回荡。
这一天,夫妻二人之间的气氛都有些怪异,丫鬟们都察觉了,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走路。
一直到夜深,室内烛光摇曳,顾十八娘铺好床,回头见洗漱过后的信朝阳散着发坐在桌边看书,神情很是专注。
顾十八娘迟疑一刻,取过白手巾过去,站在他身后为他擦拭带着几分湿气的长发。
信朝阳身形微微一僵,任她动作,并没有说话。
“早些睡吧……”顾十八娘说道,“赶了一夜路……”
信朝阳依旧嗯了声,“看完这章……”停顿一下,“你先睡吧……”
顾十八娘手停下,越过他的头顶,看着他拿在手里的书。
“好。。”她答道,转身进内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信朝阳在身后躺下。
“十八娘……”他低声唤了声。
顾十八娘面向里,并没有应声,也没有动,信朝阳也没有再出声,翻个身吹灭烛火,夜色浓浓,万物静籁。
顾十八娘不知道迷迷糊糊什么时候睡去的,等醒来,又是天光大亮,身边早已没了信朝阳的身影。
“少爷去铺子里了………”丫鬟小心的说道,一面端上简单的菜肴。
顾十八娘嗯了声,端起面前的稀粥。
“那……东西还收拾吗?”丫鬟又低声问道。
原本昨日他们就该启程回建康,只是如今信朝阳来了。
“收拾……”顾十八娘答道。
丫鬟应声举步退出去。
“还有……”顾十八娘唤住她,“既然少爷来了,咱们就不用回建康,跟车队说,直接去蕲州……”
丫鬟应声出去了,顾十八娘怔怔一刻,再次将视线落在饭碗上,忽然觉得一阵恶心。
“撤了吧……”她推开碗筷,起身也走了出去。
一直到了晚上,信朝阳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直接倒在床上。
“去洗洗再睡……”坐在床边的顾十八娘皱眉,这酒气一阵阵传来,让她的恶心感觉更浓。
信朝阳没有理会。
“我明日就走。。”顾十八娘干脆站起身来说道,要走开几步缓解这熏人的酒气。
刚走一步,信朝阳忽的起身,将她一把拽住,挤在床架上。
他的动作有些粗鲁,顾十八娘猝不及防,后背被撞得一疼。
“干什么?”她的火气也上来,竖眉沉脸喝道,抬手要推开他。
信朝阳将她的手紧紧攥住,贴近她的脸。
“十八娘……你有没有心……”他的声音低沉。
顾十八娘淡淡一笑,皱眉对上他的视线。
“信朝阳……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她淡淡说道,“想要小心温存,低声呵护,殷勤伺候……你找错人了……”
信朝阳看着她的眼,亦是一笑,吐出一口气。
酒气扑在顾十八娘的脸上,她的胃里一阵翻腾,皱起眉,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你是什么人我知道……只是……我是什么人……你就一点也不想知道……”他沉声说道,“十八娘……你到底在防备什么?十八娘,夫妻夫妻……不是该这样过的……”
顾十八娘的面色微微一僵。
“你不用拿话挤兑我……”她淡淡说道,“终归就是因为我不像别的妇人一般安于家室,以夫为天……如果你后悔了……也没什么……和离就是了……”
有孕
“住口!”信朝阳陡然喝道,面色浮现浓浓的怒意。
顾十八娘被他喝的一愣,自认识以来,信朝阳一直是温文尔雅和气待人,从来没见过他有过冷脸,更不用提生气了。
“被说中了吧?”顾十八娘楞过之后,立刻竖眉冷笑,“跟我结婚,该有的利益没有预想那么大…后悔了吧……”
顾十八娘嫁给他,做出的药,却是半点再无大有生的份,情景还不如二人未结婚以前。
“顾湘!”信朝阳喝断她的话,面色已然铁青,待要说话,面前的顾十八娘忽的剧烈挣扎,从他手里脱身,疾步向一旁摆着的青瓷痰盂冲去,弯身呕吐起来。
“气的该吐的是我…”信朝阳气的咬牙说道,脚下却是未停,站在她身后轻轻拍抚她的背。
顾十八娘有心甩开他的手,却是一点力气也没。
“这是怎么了?”信朝阳皱眉,见她似乎要将肝肺胆汁都吐出来,也顾不得生气,转身忙唤丫鬟,“去找大夫来…”
这条街上最不缺的就是大夫,不多时就赶过来一位,顾十八娘已经吐完了,正自己拿着手帕擦泪,不接信朝阳递来的水,挣扎着去自己倒,信朝阳沉着脸跟着。
“最近大娘子不爱吃饭睡得也不好…”小丫鬟在一旁啰啰嗦嗦的介绍病情。
大夫点着头,仔细的诊脉,眉头慢慢的皱起。
“怎么样?”信朝阳见他皱眉只觉得心沉下下去。
顾十八娘体内残毒未消,虽然说避开炼膏就好,但毕竟是一块心病。
“恭喜大娘子了……”大夫收回手,含笑说道,“已经一个月了……”
屋子里的听众都愣了下。
“什么一个月了?”顾十八娘问道。
“大娘子是有喜了…”大夫笑道。
此话一出,屋内三人都怔住了。
这种反应大夫已经见多了,也不急也不恼,慢悠悠的收拾自己的药箱。
果然一刻之后,被信朝阳一把抓住胳膊。
“你是说…你是说…有孩子了?”他的手有些颤抖,结结巴巴的问道。
“是啊,恭喜二位了…”大夫淡定的笑道。
信朝阳面色变幻,松开大夫的胳膊,转身将顾十八娘往怀中一抱。
顾十八娘亦是震惊中,被他一抱回过神,看大夫与小丫鬟低头笑,忙用力推他。
“好,好,你别乱动,我松开…”信朝阳忙松手,将她按在椅子上,只觉得忍不住的想要笑。
他已经三十岁了,同龄人这个年纪当爷爷的也有,以前没成亲到也罢,对孩子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如今有了最爱的人,而且这个人就要给他生一个孩子,融合了他们两人的孩子……
这种感觉在心里就跟开个滚的水一般,咕嘟嘟的冒泡,让他有些想哭又想不住的笑。
“不过…”大夫咳了一声,说道。
“怎么?”信朝阳被这一声不过兴奋全消,神经绷紧。
“大娘子身子有些不妥…”大夫捻须说道,一面皱眉,“只怕……”
大夫们口中说不过,但是,只怕意味着什么,眼前算是半个内行人的二人心知肚明。
信朝阳觉得自己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要晕过去。
顾十八娘也看过来,面上闪过一丝黯然焦虑。
她的身子可不只是那次大药会上中毒那么简单,再后来还有为文郡王尝药,虽然经过调养已经痊愈,但因为次次是拿命相搏的重创,只怕伤了根本。
“大娘子的身子虚弱…”大夫肃容说道,“十月怀胎本就是极为磨人的事,大娘子又是初怀,只怕是极为辛苦……”
“那…”顾十八娘待要开口。
“那对大人伤损如何?”信朝阳已经截过话头问道,他的神情也带着几分肃重。
顾十八娘一怔,看了他一眼。
“那倒是无碍,只是辛苦些…”大夫忽的又笑了,捻须道,“吃不好睡不好…比其他孕妇要辛苦些……”
听他如此说,二人暂时松了口气。
“吃些什么补药?”信朝阳只觉得手心都是汗,忙问道。
“不用刻意的补…虽然辛苦,但大娘子能吃还要多吃吐了再吃也得吃……”大夫笑道,“还有静养最要紧不要太操劳…不要生病…”
他迟疑一刻,目光在二人面上扫过,满含深意的说道,“…保持好心情……”
小夫妻拌嘴都是掩不住,信朝阳面上一丝懊悔,顾十八娘则低下头。
送走大夫,家里人都惊醒了,听闻喜事都前来恭喜。
“大娘子今天没怎么吃东西…”丫鬟想到什么,忙忙说道。
“没吃?”信朝阳看了顾十八娘一眼,见她倚在床头垂着视线慢慢的吃茶,便走过去,放低声音道,“想吃什么?”
“我是会饿着自己的人吗?”顾十八娘不咸不淡的道,“想吃我会不吃吗?”
信朝阳被她噎了下。
“去煮些粥来吧,再要几样清淡的小菜。”顾十八娘抬眼对恨不得把头埋进脖子里的丫鬟说道。
丫鬟如蒙大赦,忙应声是出去了,室内又恢复安静。
顾十八娘吃完手里的茶,起身要去放,一旁的信朝阳要接过,被她挡开。
“十八娘,别闹了…”信朝阳叹口气,顺手将她抱在怀里。
顾十八娘挣了几挣不脱,又不敢太过用力,只得任他抱着,信朝阳也不说话,只是这样抱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十八娘的僵直的身子软下来。
“十八娘”信朝阳这时才开口,下颌轻轻蹭着她的发鬓,“我们成亲是为了过一辈子的,不是为了随时和离的……”
说这话,感觉怀里的人儿身子又是一僵,他便用力将她再往怀里抱了抱。
“…十八娘,我知道你是讲道理的人…你想想,我彻夜赶来满心欢喜的见你,迎头却是一击……十八娘,我其实也是个俗人…我不是想要栓着你在身边,我只是想要你心里有我……”他低声道。
“我心里怎么没有你”顾十八娘闷声开口,“我不是在你商量…”
“你那是商量?”信朝阳笑了笑,伸手扳过她的脸看她。
顾十八娘眼圈微红,硬生生的扭开头不看他。
“我是个女子…本就不如男儿得利…只能比人更辛苦…”她带着几分哽咽,“我难道不想和你不分离,日日夜夜厮守……可是我不敢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不敢松懈一刻……”
她的话没说完,再次被信朝阳扳过脸,略有些粗暴的吻住了唇,从最初的挣扎抗拒,到渐渐软下,伸手揽住他的脖颈迎合,只吻到二人都喘不过气才分开。
“以后,再生气也不许再说那两个字…”信朝阳伸手擦她脸上的泪,“我们既然成亲了,就是要一辈子携手走下去的,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至少我们两个人的念头是一致的,就跟两匹马拉着车跑,方向不一样,这车还怎么跑的稳跑的久……”
顾十八娘将头贴在他胸前,紧紧揽着他的腰点了点头。
“对不起…”她低声咕哝道。
“没关系”信朝阳将她再次紧紧抱了抱,“拉着我的手,什么也别怕,你就是跑偏了,我也把你拉回来。…”
二人静静相拥一刻,只觉得闹了这一场,说了那些一直埋在心里但谁也没说出来的话,反而更贴近了一般,门外丫鬟轻轻的脚步声响起,饭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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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大夫所说,这饭吃的辛苦,吃了便吐,吐了再吃。
“这还不如不吃呢…”信朝阳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拦住从痰盂边净了口过来又端起碗的顾十八娘。
碗里还剩一点,顾十八娘擦着嘴角。
“没事,就这一点了…”她点头说道。
对于她这种人来说,信念里只有必须做和不做,没有借口。
信朝阳也知道,其实他也是这种人…他伸过手将顾十八娘揽坐在自己膝上抱着她。
“多大了…”顾十八娘有些羞笑,推他。
“等你头发白了,脸都皱了,我还抱着…”信朝阳笑道,一面拣起一筷子小菜喂她。
顾十八娘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动,自己仰头吃了余下的粥,又吃了他递过来的菜,眼神闪烁。
这次吃了的这点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