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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尔等女子,不过是在家靠父母,出嫁靠丈夫……”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衣食皆是依赖他人而得,靠的恭顺父母之言,靠的是取悦夫家之举……”
“尔等一没挣得功名,二无挣得钱财,所取所得无一不是他人所赐,有何洋洋得意自高自大……”
“我瞧与那烟花巷青楼贱籍卖笑悦人赚的衣食之女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一番话毫不停顿的一句接一句的砸过来,原本气势逼人的顾洛儿顿时脸色大变,鲜红的嘴唇发青,待听到她竟将自己与青楼女子并列,双眼一翻,不由身形一晃。
顾汐儿等人完全吓呆了,她们从来没听过有人这等责骂与她们,也没想到这个责骂她们的人竟然是顾十八娘。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尔等沾沾自喜,我来问你们,你们可曾想过,一旦失去父母庇护,失去夫家宠爱,可是惶惶无助?身份?我看那时你们的身份还有何用?能给你们挣来一分钱一寸衣?”顾十八娘并未就此而止,她站稳身形,冷冷看着眼前的花容惊变的少女们。
第105章选择
那种突遭背弃犹如天塌地陷的滋味她亲身尝过。
一个人将自己的命运完全寄托于他人,就如同无根的浮萍,再难听点,就跟那卖笑贱籍一般,喜怒哀乐全看他人。
“你们竟来笑我自甘下溅?我告诉你们,我顾十八娘一食一用,皆是亲手挣来,就是天皇老子也夺去不得”顾十八娘将衣袖一拂,一字一顿的说道,“尔等女子,瞧我不起,我亦瞧不起你们,既然两看生厌,不如不相见我自会避开你们,请你们日后也不要来招惹我。”说罢一拉灵元,转身大步而走。
“顾湘”顾洛儿声嘶力竭,怒喝一声,“你好大胆看我去告……”
“告诉族长是不是?”顾十八娘猛地转过身,冷目相对,神色凛冽,“去告,去告诉他,我的堂姐们嫌弃我自谋生路,嫌弃我没有饿死守节,嫌弃我没有对尔等的嘲讽欺辱卑微相待……”
说罢冷笑一声,“除了告诉家长,你还会不会别的本事?”
顾洛儿等人神情如同见到鬼魅,面色忽青忽白身形微微哆嗦,看着顾十八娘竟一句话也说不来。
不是气的,而是突然发现无话可说。
貌似她最后的那些质问很有道理……
这个念头从顾洛儿等人心底隐隐升起,等大家意识到这一点,羞怒更添几分。
顾十八娘转身大步而去,没有回头再看那些人的表情,方才一番话真让她说的畅快淋漓,对于这些原本瞧不起她们的人,根本就无需客气,讲礼节,瞧不起就是瞧不起,无论你是否知礼守节谦卑谄媚,对于这些侮辱自己,侮辱家人的人,她顾十八娘绝不忍气吞声,更不会跟他们讲什么长幼尊卑,你们让我不痛快,我自然也不会让你们痛快。
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在大家的印象很穷很没本事,如果她有顾洛儿家的权势,抑或三奶奶的财富,如何还会受这等女子间的闲气,没有人敢像对待蝼蚁一般对待他们。
“十八娘。”
顾海大步跑过来,将边哭边跑的灵宝远远的抛在身后。
“她们……”他沙哑着嗓子说道,一面抓住顾十八娘的胳膊,细细的查看她的神色。
却见顾十八娘神色淡然。
“无妨,女子们的置气斗嘴而已。”她含笑说道。
顾海沉目细看她一时,才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头,“好,我的妹妹就要有与一般女子不同的胸襟。”
顾十八娘一笑,灵宝跑近了,抱着顾十八娘就哭。
顾十八娘大笑,拍了拍她以示安慰。
“倒像是你挨了骂一般……”她笑道。
灵宝哭声更大,“我宁愿她们欺负我……”
“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顾十八娘笑道,一面回头看了眼灵元,见他依旧神色郁郁,似愤怒又似自责,“只是可惜了灵元送咱们的风筝,都飞走了。”
“我再买送你……你们。”灵元答道。
“好,说话要算话,我可记下了。”顾十八娘笑道。
灵宝破涕为笑,嗔怪道了声小姐你想的都是什么。
灵元点点头,顾海则松了口气,看来妹妹果真没有吃亏,不过,这事总是让人添堵,一定要发奋努力,挣个好前程,让娘和妹妹出人头地,再不会受这等小女子闲气。
看着顾十八娘一干人走远,顾洛儿将红唇几乎咬破,胸口剧烈起伏一时,一句话不说转身而走。
顾汐儿等人回过神,忙跟了上去。
两个男子骑马站立在一旁,目光在她们身上扫过。
顾汐儿抬头看了眼,见其中一个相貌英俊,想到方才一幕必定落入这人眼中,这一下她顾汐儿在建康的脸面是彻底没了,心中不由羞愧交加,忍不住用手掩面加快脚步而去。
“痛快!”沈安林忽的一击掌,沉声喝道。;
身旁男子则依旧一脸震撼,看着那远去的顾十八娘的身形,感叹道:“我的天,这女子好重的戾气这世上竟有这等女子,不似闺阁小姐般矜持守礼,亦不似市井女子的粗鄙,方才那一番话的实在是狠、准、妙……”
沈安林的视线牢牢的落在远方,随口接话道,“……她说的那些话,或许还没人如此想过,就算有人想过,也从没人说出来过……她敢想也敢说,好一个畅快利落!”
他和友人无意中经过,因为认得是顾十八娘的身形,因为两次相见,这位顾娘子煞是让他印象深刻,总觉得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因为疑惑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不由经心,看到她在,便忍不住调转马头,往这边过来,没想到看到这一出。
他那日见识过这女子的凌厉眼神,今日又见识了这女子的凌厉话语,那些话语,一字不拉的全部传入他的耳内。
他深吸几口气,只觉得心依旧如擂鼓一般剧烈的跳动不已,热血在他的身躯内四处飞驰,这感觉就如同第一次上战场大败金贼得胜的时刻,他甚至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这女子方才那陡然释放的精神意志就如同一支箭嗖的射中他的心脏。'|r
他似乎明白那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这个女子,是跟他一般的人,但是,她比他厉害,因为那些话他只是夜夜诛心,却从来不敢对恨的人这般痛快的说出来。
也许有一天会说,是的,有一天他会说,不止会说,还要用最凶狠的眼神将那妇人杀死……但那一天什么时候来到却不知道,也许遥遥无期,也许功败垂成……
“顾家娘子……”他喃喃几句。
“这个小娘子看上去文弱端庄,没想到原来是这等利害,”身旁的男子摇头笑道,“也不知道谁家娶回去,那可就热闹了……想必必定会夫纲不振……”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身旁的沈安林忽的一扬披风策马而去,方向正是那利害小娘子一众人所在。
顾洛儿虽然没占到便宜,但顾十八娘等人也没了踏春的兴趣,灵元和灵宝先去牵马赶车,顾海和顾十八娘在后漫步闲谈。
“这么说哥哥今日特意来陪我游玩,是因为过几日要跟顾渔一起进京求学?”顾十八娘听了顾海的话很是惊讶。
“母亲问我,我原是放心不下你们,特来借这个机会来问问你的意见,”顾海说道,略一停顿,“但看到今天此事,我必是要去。”
他抬起头,神情平静,目光透着坚毅。
辞家别亲千里求学,为的正是家和亲人,在这世上,什么都是空谈,只有具备真切的能力,不被人踩踏的能力,而这一切不是说说想想就能得来的,必须努力,起步越晚越要比别人付出多得多的努力。
顾十八娘一阵沉默,她明白顾海的心思,也很骄傲欣慰,但是,她总觉得不安。
“和顾渔去?”她重复一遍。
顾渔这个人,对他们有着奇怪的莫名的敌意,并且命运似乎已经背离既定,但谁敢保证命运不会杀个回马枪,将历史上不该存在的这个解元抹去……
顾海看出她的忧虑,沉默一刻。
“十八娘,人都是会死的……”他肃容说道,“这是谁也不能改变的命运,但,怎么死,每个人却是可以选择的……”
死这个词,还是刺激到顾十八娘,她的双手不由在身前攥紧。
她想起来了,这句话不久以前哥哥也说过,在她以为已经改动了命运却突然不得不回建康的时候,那时候她几近崩溃。
是的,人都是会死的,只是早晚,这个命运结局还真的没有人能够逃过。
“你说那一世我早早的厌学放弃了学业,所以一事无成,而这个结果则是因为我自己做出厌学的选择,再然后你说我贸然跑去为娘报仇,中了贼人奸计而死,那么这个贸然就是那一世我的选择,你瞧,这一次,我做了不同的选择,结果自然也就不同,但死是永远不会变的结果,每个人都不可避免的结果,只是早晚而已……”顾海背负双手,缓步从容而行,一面说道。
顾十八娘只觉得头脑一个激灵,似乎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
选择不同,结果不同……
因不同,果不同,这就是因果?
耳边忽然响起那了然和尚的声音。
“女施主,既然摘得,何不睁眼细看?细看一番,许能看到此花之妙。”
看什么?睁眼?难道她一直闭着眼?细看能见花之妙?
“十八娘?”顾海关切的声音将她唤回神思。
顾十八娘忙冲他笑笑,示意他接着说。
“我知道你总是在担心,担心我们会如前世般枉死……”顾海伸手帮她抿了抿被风吹乱的发丝,“十八娘,我们已经做出新的选择,选择了不同的路,至于结果如何……你也说过,竭其心,尽其力,虽曰未学,子谓之学也,十八娘,不管怎么样,我们努力了,就算依旧是死,但跟那一世的死也是不同的。”
顾十八娘呼吸急促,一瞬间有些恍惚,她觉得思绪有些混乱,脑子里很多念头在闪过,她想要抓住什么,却总是抓不住。
不一样了吗?哪怕结果依旧是死,但命运也是不一样了吗?只要选择不同,结果就不同了,命运已经变了吗?
是这样吗?
“十八娘,这只是我想的,”看着妹妹脸上浮现的疑惑迷惘,顾海有些担心,忙拍了拍她的额头,“只是我瞎想的,对或不对……”
“不,哥哥,你的想法不错。”顾十八娘摇摇头,凝神看着他一笑,“你安心去京城吧,你走了之后,我会好好想想。”
妹妹同意了,顾海脸上浮现明朗的笑。
“你一个人在家要小心,”他沉吟一刻,“那些小人不要理会,不要与他们争闲气,任他们笑或闹,待咱们扬眉吐气时,便是他们低头服输日。”
顾十八娘点点头,才说声哥哥你放心,就听身后马蹄急响,马匹带着疾风从身旁卷过
顾海忙伸手将妹妹拦在身后,沉脸要呵斥这个冒失的骑者,却见竟是墨披风金甲衣的沈安林正勒马停下。
顾海只觉得心跳一下子停了。
第一百零六章离别
顾海知道顺和堂是沈家的,但他并不知道这不是顾十八娘和沈安林今世的第一次见面。
收购顺和堂全由彭一针出面,如果可以,他希望这辈子妹妹与此人再不相见,只有不见,才能忘记,忘记那噩梦般的过往。
这个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是意外?或者缘分?或者说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顾海第一个念头就是将妹妹挡在身后。
“顾娘子。”沈安林的在马上拱手说道。
这句话让顾海一愣,他转过脸看妹妹,却并没有见妹妹如猜想的那样情绪失控,神色淡然,只不过眼中多了几分冷意。
“沈公子。”顾十八娘淡淡道,言简意赅,没有要继续谈话的意思。
他们已经见过了,顾海立刻反应过来,旋即释然,想沈安林那一世乃是做到大将军并脱颖而出袭爵位的人,必能察觉彭一针并不是收购顺和堂的真正主人。
对于一个建康人来说,想要查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这个人还多少有点权势。
“这位公子想必就是顾解元?”沈安林下马,冲顾海含笑招呼。
没有意料中的士子该有的谦和有礼,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视线扫过自己,其中的寒意让沈安林不由一怔。
他们兄妹两个有着相似的面容,并且此时还有这相似的眼神。
这种眼神对于沈安林来说,很熟悉。
冷漠,只有冷漠。
按理说这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