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迈步出门,他下意识的加快步伐,但身后那压抑的几乎低不可闻的哭声却依旧丝丝缠绕过来,带着铺天盖地的悲伤,那是一种眼看着亲人离去却又无技可施的绝望。
此时远在千里外的郑州府,完全没有江南的富饶安宁,四处充斥着战火的硝烟之气。
不时有骑者内外奔驰,传递着各方消息。
一骑快马冲入城中,穿过一队队的兵列,来到一座军营前。
“建康沈安林沈校尉家信”在全副武装面无表情的守卫阻拦前,骑者扬着一封书信喊道。
守卫闻言闪开一条路,风尘仆仆的一人一马长驱直入。
营帐里一身戎装的沈安林看完书信后,久久不言。
一共送来两封书信,一封是沈府所来,另一封则是他安排在建康城的人所来,两封书写人不同的书信上,却同时提起一件事……
拜师匠人……
他略有些粗糙的手指敲打在桌面上,发出单调的声音。
没有人比他这个望族子弟更清楚这其中的意味,多少望族落魄女子,宁愿削发为尼也不会洗手弯身操持谋生。
虽然有顾海这个必将走入官途得哥哥在,顾十八娘此举也改变不了自己身份在世人眼里的大变,她拜了诅师爷,就永远是药界药师中人,身负技艺传承,终身劳作不得荒废。也休想再和氏族门户通婚,没有哪个高门大户会允许自己家的媳妇去抛头露面做匠人。
是因为沈三夫人逼其如此才决绝至此?
下意识的沈安林觉得似乎不是如此,但是,着肯定起了一定的作用。
匠人,那又如何?沈安林嘴唇紧闭,将桌面上的一封信扬起,一手拔刀唰的一声刀光过,书信分为碎片飘落。
这世上弱肉强食,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没有什么不可改变的规矩!那些束缚人的规矩,只是强者用来对付弱者的!
只要他拥有了至高无上得地位,翻云覆雨也无人非议。
“好,十八娘,你做的对,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收刀入鞘目光闪亮,“你信我,等我!”
说话间,挥洒笔墨在一张纸上写下不负卿意四字……
“速送去建康,”他收笔叠好,唤过信使,“建康顺和堂顾十八娘亲收。”
信使并不多问,接过信放入怀中躬身告退而出……
一个月的时间以从没有过的速度流逝而去。
刘公的事,依照他的嘱咐,顾十八娘没有告诉任何人,给曹氏交待一声,便带着几个丫鬟搬到顺和堂,也停止了对外售药,刘公说得对,她没有时间去悲伤。
因为顺和堂的药单供大有生,这个决定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只不过对大有生羡慕嫉妒更多了几分,而对大有生,顾十八娘的理由合理又充分。
“毕竟技艺不精,师父要对我严加训导,所以暂时不能供药。”她含笑说道。
信朝阳接过侍女捧上的新鲜果品,捻了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递给她。
“顾娘子尝尝。”他笑道,并没有对她的话有什么追问。
而顾十八娘也只是告诉他一声,并没有来让他讨价还价的意思,于是便含笑接过,抬袖作掩吃了一颗。
“很好吃,”她笑首道谢。
二人闲谈城中药界事,顾十八娘还特意请教了他埙的吹奏技艺。
“顾娘子学了?”信朝阳有些意外,笑问道。
“叫我十八娘便可。”顾十八娘说道,一面点头,“略通一点,只是我鲁钝……”
她的话没说完,信朝阳便吩咐一个侍女取埙来。
侍女很快取来两个。
“十八娘请。”信朝阳笑着抬手。
顾十八娘方才是随口一谈,但既然信朝阳有心教授,便也没有推辞,毕竟她真的很想学,暗夜里寂寥时,这是她的慰藉。
“那就献丑了,大少爷莫要笑。”她伸手取过一个,笑道。
“我怎么会笑你。”信朝阳摇头浅笑。
顾十八娘不再客气,捡了自己最喜欢的一首吹来。
“可是城中曲娘子所授?”一曲终了,信朝阳问道。
顾十八娘点点头,见他一曲便知师承,可见造诣深厚。
信朝阳没有再多言,取埙将方才顾十八娘所吹曲子演示一遍。
顾十八娘似懂非懂,不由面带歉意一笑,她从没接触过乐器,粗学时日,近日双辞了曲娘子教习,越发生疏。
信朝凌带着个小厮在侍女的指引下过来时,看到一幅极为美丽的画面,绿竹清水边上,白衣儒雅的男子,微微倾身,一只手在紫陶埙上指尖飞扬,而在他身前的少女面色清明,双目有神,一面听一面轻轻点头,她的一只手也落在那只紫陶埙上,随着信朝阳的指点而动。
“大少爷在教顾娘子吹埙?”娇俏的侍女眨着大眼睛,满眼的羡慕道。
信朝凌揉了揉脸,大哥琴诗书画样样精通,造诣颇高,但却低调的很,从未与人相比较也从不评点指教他人,他所学的一切似乎只是为了愉悦自己,曾经有个大药行与他们是经年的合作伙伴,其女听闻信朝阳技艺,多次请他指点琴技,却终是不得。
“看来那个药商对咱们家的利益比不得顾娘子……”信朝凌转动难得一动的脑筋,得出一个合理又深沉的答案。
他犹豫了一下,想着过去还是转身离开,那边信朝阳已经看到他。
“何事?”他问道。
“是有人给顾娘子送信,说要亲自教给顾娘子。”信朝凌忙说道,一面引着小厮快步过去。
“我的信?”顾十八娘放下埙,面上带着些许紧张,算着日期,京城的会试已经结束了,想必结果出来了……
信朝阳也算到这一点,已经准备好两种说辞,只待看顾十八娘的神色,却见她接过信拆开一看,神色煞是古怪,似怒似笑似悲……
“可笑!”顾十八娘将信纸在手中揉烂,说道,“你走吧。”
小厮一愣,看了眼前这位顾娘子一眼,军中良好的纪律让他习惯了服从,不多言转身而去。
信朝阳自然不会开口询问,而信朝凌却忍不住好奇,被信朝阳瞪了一眼才按捺没有问出声。
顾十八娘心情全无,谢过信家二人的留客,告辞而去,坐上马车,不用刻意掩饰情绪,她的脸色更加难看。
“真是可笑!”她唯有愤愤说道。
马车才到家门口,就见曹氏带着仆妇出门,面色激动。
“娘,你要出门?”顾十八娘下车问道。
曹氏见是她,立刻上前,“我正要去找你……”
她的神情激动,眼圈发红,一时看不出是喜还是悲。
“怎么了?”顾十八娘一惊,忙问道,这段日子她回家少,别是又出了什么事吧?
“你哥哥考中了!”曹氏喜极而泣拉着顾十八娘的胳膊哽咽道。
考中了?顾十八娘一愣,旋即狂喜。
“恭喜小姐,恭喜夫人。”仆妇家丁们高声道贺。
“多少名?”顾十八娘忍着激动问道。
“一百五十名。”一个小厮抢着答道,脸上一派风尘仆仆。
会试取前三百名进士,能考中一百五十名,算是不错。
“一放榜,少爷让小的立刻马不停蹄回来报喜。”小厮笑呵呵的说道,再一次躬身道喜。
“赏!全部有赏,为少爷贺喜!”顾十八娘大声笑道。
立刻又引起一片更热闹的道喜笑声。
而在此时巷子里的人听到这里的喧闹,都忍不住来派人来看,虽然顾十八娘的作为,让大家不自觉的疏远了他们,但毕竟这边还有个前程远大的顾海,虽然没人靠太近,但打探消息的人确实不少。
听闻顾海考中了,走出家门的人更多了,巷子里一片热闹的欢笑声,这对于顾家族里来说,是真真切切的喜事。
有人吩咐小厮快去放爆竹,话音未浇,就听不远处传来爆竹场。
笑容满满的顾十八娘心中一动,想起什么,忙唤过那小厮问道:“头名是谁?”
“啊,我忘了说了,”小厮一拍头,讪讪笑道,“是顾渔少爷!”
第一百二十章夜曲
是顾渔!顾十八娘心中震动一刻,看来命运还是按照它的轨迹而行。
不过,她顾十八娘在意的是自己一家人的命运,至于其他人,并没有想要去改变。
上一次乡试顾海代替顾渔成了案首,而这一次会试案首重归顾渔身上,这命运到底是可变还是不可变?
或者说,一切皆有变数,皆看造化?
爆竹已经不知道被谁点了起来,得到消息的府衙中也派人过来祝贺,顾家巷子里一瞬间变得人山人海。
顾十八娘神色变幻,眼神微微有些迷茫,置身这热闹之外。
“十八娘,”察觉到她的神态有异,曹氏伸手抚着她的肩头,小声询问,“怎么了?可是累了?”
这段日子女儿骤然忙了起来,她每次去顺和堂探视,女儿都在操劳,后院中的各色药材堆积如山。
“没事,”顾十八娘对她一笑,看到那边被众人拥簇的三奶奶黄世英已经向族长家去了,便一推曹氏,“娘,咱们去吧。”
一门之中除了个解元,一个会元,这是建康府从没有过的大喜事,也是整个顾氏家族的喜事,少不得一番庆贺。
贺宴热热闹闹的举行了三天,几乎整个建康城的权贵都来参加了,当然更多的焦点都放到顾渔身上,毕竟会元的分量比一个解元要重的多的多。
顾氏族中的人耶刻意要大家将焦点落在顾渔身上,所以作为第一百五十名进士之母妹的曹氏和顾十八娘显得被冷落了很多。
对此顾十八娘毫不在意,她本就没时间参加,而且也不希望曹氏去参加,顾海没有在家,她们母女关起门来,请了顺和堂的众人,以及家中的仆妇家园们,自得其乐的庆祝一番。
夜色浓浓时,小花园里依旧热闹,几个丫鬟难掩兴奋的围着曹氏叽叽喳喳。
“不知道少爷会不会回来?”她们布菜的布菜,斟酒的斟酒,捧果子的捧果子,将曹氏伺候的无比周到。
因为报信的小厮都是直接从揭榜处打马回来的,除了名次之外一无所知。
“肯定是要回来过年的。”顾十八娘笑道。
“少爷这次回来过年能成亲了吧?”
“不是说大登科后小登科……”
妙龄的丫鬟们说笑成一团,曹氏为人和善,顾十八娘不拘小节,对他们只有忠敏的要求,因此大家倒不拘礼说笑随意。
“要是少爷过年成亲,那明年夫人就能抱孙子了……”仆妇们也跟着凑趣。
曹氏笑的眼中闪泪花,中进士容易吗?不容易,别看顾海此次大考一路顺畅而过,试看多少学子无功而返,那参考的人中更有多少白发苍头,终其一生也无望。
例如她的丈夫,顾乐云,就在这大考中耗尽了精血,待好容易求的一官半职,却无福享受。
而顾海今年还不到十七岁……
曹氏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好,好……”她伸手拭泪随口应道。
“夫人,这是高兴事。”仆妇们忙笑着劝道,机灵的小丫鬟又斟酒捧上来。
曹氏原本不饮酒,但今日喜事,她伸手接过,浅浅尝了一口,仰头间见对面的女儿正侧头对两个小厮并丫鬟嘱咐什么。
灯火映照下,女儿的脸色清冷透亮,眉宇间的喜色并没有给她的眼中增添多少晓怡,她的神情一如枯井般无波。
曹氏的眼泪顿时如泉涌而出,这一切都是女儿带来的,而女儿之所以能带来这一切,是从阎罗殿爬出来……
“十八娘……”曹氏放下酒杯,走过去抱住女儿大哭。
顾十八娘正在吩咐前往京城去的小厮和丫鬟一些事,冷不丁被曹氏抱住大哭,吓了一跳。
“我的儿,你好苦,为娘心里疼……”曹氏抱着她,哽咽道。
苦吗?似乎已经没有那么苦了,最少不像刚重生那会儿,是因为那时候一片迷茫不知道前途如何的缘故吧,如今她意志坚定,目标明确,而生活虽然并非尽如人意,但也尚在她掌握之中,再加上刘公的事,她要考虑的事太多,夜里反而倒头就睡无梦到天明。
“娘。”顾十八娘失笑,伸手抚着曹氏的背安慰,“我很好,我真的很好。”
一面看向对面有些慌张的仆妇,用眼神问吃了几杯酒。
仆妇低头看了伸出一个手掌。
顾十八娘更笑了,曹氏从没饮酒,这次不知不觉吃了五杯,可不是醉了
“你要嫁个好人家,嫁个好人家……”曹氏哽咽喃喃。
“好,我一定嫁个好人家,公婆疼我,夫君敬我……”顾十八娘顺着她的话笑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