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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退了出去准备传晚膳,苏培盛急急忙忙地奔过来,瞧见我,猛地一停,差点没栽到地上去。我心中疑惑,问道:“怎么了?苏公公,出什么事儿了么?”苏培盛眼眶一红,哽咽地说道:“刚接到的……刚接到的……府上,大世子他……”
我心中大惊,急忙问道:“大世子怎么了?”苏培盛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道:“大世子病重,太医说……太医说……”我只觉得脑袋一下子就懵了,弘晖啊……苏培盛继续哭道:“烦劳姑姑带为通报一声……怕是……”
我点点头,转身进了帐篷,一撩门帘,里面的人见我满脸惊慌的样子,不觉都有些讶异。我看了看四阿哥,欲言又止,他不解地望着我,眼神中闪过一些什么,我却没有功夫细究。
康熙说道:“熙臻,怎么了?”我扑通一声跪下来,有些颤抖地说:“回皇上,四爷……四爷府上的下人刚才来报,说……”满堂的人都揪紧了神经,四阿哥腾地站了起来,康熙急忙问道:“说什么?”我低下了头:“说大世子病重!恐怕……”
“叮——”茶杯掉落在软软的地毯之上,没有打碎,只是突兀地转着圈,四阿哥僵着一双手,愣愣地看着我,似乎不相信我刚才所说。
康熙大声问道:“来的人呢?”我回道:“正在门外侯着。”“快宣他进来!”话音刚落,苏培盛就跑了进来跪下磕了个头。
四阿哥一见到他,像是突然醒悟,崩溃一般地滑坐在椅子上,十三急忙上前扶住他,我也赶紧过去收拾着地上的茶杯。康熙声音颤抖着问话,病情如何,可有宣太医,太医怎么说。苏培盛一一答着,我跪在四阿哥身旁收拾地上的残渣,他靠在椅子上,紧皱着眉,一脸悲戚地望着苏培盛。
我的心被抽紧了,这是他第一个儿子啊,他有多么宝贝,自然可想而知。为人父母,刚享受到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转眼却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康熙顿了一顿,开口说道:“即刻回京,一刻也不要耽误!老四,你骑马先行一步吧!”四阿哥闻言面部一动,急忙起身跪下来向康熙磕了一个头,接着大步走向帐篷外,苏培盛急忙也磕了个头,转身一路小跑地跟上。
回去的一路上,每个人都神色凝重,十三心痛万分,常常与我说着他与弘晖的一些事情,教他练剑,又带着他骑马,还听他背书,与他一起放风筝……讲着讲着眼眶就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他是真的很疼爱这个小侄子,我不知道怎样开口安慰,看着他们每个人都殷切地抱着希望,盼望着弘晖还能好起来,我心里也只觉得闷闷的很难受。
原来明知道结果,却无力去改变的感觉是这样的难受,这只是弘晖病逝,看着他们所有人都难过的样子,我已觉得万般不能承受,那以后呢?我又如何去面对那个结果?当初只是一心想着回来,一心想着陪在八阿哥的身边,却忽略了,这些本非我所能承受的啊!
我自以为几年独立的国外生活,又加上几年皇宫之中的磨练,我已打造成百毒不侵之体了,却发现,原来我还是嫩的很,早就知道定是会发生的事,真正面对起来,依然手足无措。
回到紫禁城,康熙顾不上休息,直接去了四贝勒府,十三也跟着一起去了。事先也没通报,四贝勒府上显然忙成一团。回到古代以后,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四爷府上——几百年后,这里叫做雍和宫,因为出了两代皇帝:雍正和乾隆,所以便成了求学求事业之人祭拜的圣地。只是如今,这里却是一片混乱。
八阿哥的府邸与四阿哥家相邻,四阿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八阿哥与八福晋全来了,十四阿哥也在,这毕竟是他的亲哥哥。
听到“皇上驾到”的声音,所有人都急忙奔出来接驾。八福晋与李氏搀着苍白虚弱的四福晋向康熙行礼,康熙急忙上前扶住自己的儿媳妇,四阿哥面色惨白,憔悴不堪,几天不见,人竟然瘦了一圈。
康熙由四阿哥引着快步走进内屋去看弘晖,魏珠扶着康熙,十三跟在后面。我上前向四福晋、八福晋还有李氏行礼,四福晋已经虚弱地说不出来,李氏急忙叫我起来,八福晋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继续搀扶着四福晋往内屋走去。
八阿哥看了看我,冲我笑笑,我也回他一笑,他点点头也跟着走进内屋。我拉着十四问:“大世子究竟如何了?”他摇摇头叹道:“太医说,就这几天了。四哥几天几夜都没合眼,四嫂已经哭晕过去不知道多少次了。唉!”我松开手,长叹了一声,十四向内屋那里望了望,对我说:“我先过去看看。”
我点点头,他转身就走。我在周围扫了一圈,突然看到了苏培盛正端着托盘走出来。他一见我,急忙冲我行了个礼,我叫他起来,问道:“年侧福晋在哪里?”他点点头:“奴才这就带姑姑去。”
随着那苏培盛一路走,一路问了些话,我才知道,若怜没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前些日子小产了,如今正在房内休息,只是府里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一时间也忘了顾到她。
到了若怜的门前,苏培盛行了个礼就退下去了。我推开门,屋内的丫头诧异地望着我,若怜从床上抬起头来,一见是我,欢喜地叫了一声就想下床。我急忙上前扶住她说道:“你快好好躺着,别起来,我就坐一下,一会还要去伺候皇上。”她点点头,虚弱地笑了笑说:“我刚听说皇上来了,正想着能不能见到你,你就来了。”
她轻轻笑了一下,说道:“真好!”我望着若怜苍白的面孔,瘦的吓人的身体,想对她露出一个笑容,却怎么也牵扯不动我的嘴角。
我颤颤地抚了一下她的头发,眼泪不由自主地溢上了眼眶。这都造的是什么蘖啊!若怜才十四岁,无论生理上心理上都还是一个小孩子,这么早早的嫁了人,瘦弱如她,如何能保的住孩子?年纪轻轻就小产,落下一身的病痛,又怎能不薄命?四福晋嫁给四阿哥的时候也只有这么大,虽然拼命生下了弘晖,但这样先天不足的孩子,又如何能长命?眼泪滴在了被子上,我急忙背过脸擦拭,若怜呆呆地看了我一会,伸出手轻轻抚摩着自己的小腹,缓缓说道:“若怜没用,保不住四爷的孩子。如今大世子病重,若怜也帮不上忙……”
我府身抱住她:“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身后的丫头泡了一杯茶放在我身边,行了个礼退出去关上门。
若怜这才抓住我的手,瞬时间泪如雨下,许久才轻轻地说:“爷回来之后……一次都没来过……大世子病重,我也很难过,我没有怪爷,只是……只是心里……”
我轻轻拍着她,柔声道:“我明白,我明白!若怜,你放心,四爷现在只是伤心过度,等缓过来了,他一定会来看你的,四爷一定会很疼你的!你要好好休息,要养好身体,这样以后才能为四爷生下健康的小阿哥和小格格,好吗?”
若怜点点头,伸手抱住我,哽咽地说:“我很想你,老是想起我们在宫里的那段日子,很开心……这里虽好,但是,我一点都不快乐……”
“我也很想你的……”我也抱住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随康熙回了宫,我的心里一直非常难受,想到若怜憔悴可怜的模样,心就会揪成一团。康熙一直神色凝重,自己的亲孙子危在旦夕,他的心里想必应该是万分痛苦吧!他每日都会询问弘晖的病情,这么拖了好几日,我看出康熙的神经已经快要绷成一条细线了。
终于,二十日清晨,一名太监来报,弘晖世子凌晨时分已经去了。康熙跌坐在龙椅上,老泪纵横,没有人敢开口说话,魏珠拿着帕子轻轻地为康熙试泪,我端茶到他的身边,然后默默地站到一边。
心里无端地想起了四阿哥憔悴的样子,一阵阵地难受。几日之后我才见到了四阿哥,面孔不似前些日子那样憔悴,刮过了胡子,也收拾了一翻,人是清爽了,只是依然难掩悲痛的神情,身体更是消瘦。我默默地叹气,丧子之痛,非亲身体验,又怎会了解他的痛楚?
这就是封建社会的悲哀啊,十三、四岁就结婚生子,与孩子、与大人都没有好处,又怎么能似现代人这般长命呢?也难怪古人都是“人生七十古来稀了!”举行过葬礼之后,宫里渐渐恢复了平静。
弘晖不再是大家谈论的话题了,印象中我只在几次晚宴上见到过他,是个干净秀气的孩子,一双眼睛生得与四阿哥极像。跟着他的额娘,不多话,规规矩矩地给各宫娘娘请安。
我与他说过几句话,大抵也是请安之类,只知道四福晋很宝贝这个孩子,其他均很模糊,甚至连长相都已不太能记清了。不过是历史长河中一粒小小的浪花,也终究会被所有人渐渐的遗忘掉。
两个月后,康熙宣布再次去热河,秋狝木兰。隆重的祭天之后出发,还是上一次的随行人员。我发现,康熙有一个很好的习惯,就是没有做完的事情,总是要全部做完才肯罢休。四十一年的那次南巡,因为太子生病而草草回了京,结果第二年又重新出巡,继续完成上一年未完的南巡,这次狩猎也是。
康熙早已从悲痛的情绪中走出来了,两个月,足够人们去遗忘很多的事情。四阿哥的脸上也没有了哀伤的神情,依然冷冷淡淡。临出巡前听说李氏已有了身孕,康熙很高兴,赏赐了一大堆的东西。
我冷冷地笑着,万般滋味一齐涌上心头,忽然明白,其实生老病死,从来都是人之常情。两个月啊,只有两个月而已!不知道四福晋听到这个消息会作何感想呢?她还会依然贤惠地照顾李氏和她腹中胎儿吗?
十三见我神思恍惚,拍拍我肩膀,冲我笑了笑,我暗自叹了口气,杞人忧天!我连自己都尚无暇顾及,居然还有闲心思去关心四贝勒府上的家事!摇摇头,也随他笑了起来。
清殇·夜未央'上卷'一诺江湖烟水不记几生前三十二
八月天,秋高气爽。草还是绿的,却已然有些微微泛黄,秋风一吹,草屑随风起舞,在空中来回打着圆圈。
今日不需我当值,早早用过饭之后,站在高处眺望着夕阳下的草原,天空中橙红色的微云与远处帐篷内星星点点的火光交相映衬,整个草原如同一个没有喧嚣打扰的宁静空间,在夕阳的臂弯里渐渐睡去,身后的昼夜晨昏四神,依然安宁的斜卧着,没有飞鸟打扰他们的恬梦。
由远及近的一阵马蹄声破坏了这样宁静的风景,我转了个身,躲在大树之后,待看清来人,不觉头皮一阵阵发麻。这里是鸟瞰整个草原最加的位置,四阿哥勒住马,翻身而下。我站在树后静静地看着他,他身着银白长衫,外罩墨青色暗纹坎肩,腰间系着五彩琉璃坠和一枚水色上乘的龙形玉佩。修长挺拔的身影在夕阳的照耀之下,就像海面上扬起的风帆。
我从未见他穿过这类颜色的衣服,一直觉得,这样的打扮只适合八阿哥那样温文如玉的男子。细细看来,他比想象中确实要更加好看一些。他侧对着我,眉若剑飞目似星芒,可表情却有些孤傲漠然。
我轻轻转了身,蹑手蹑脚地向后走去,想绕开他回到营帐。“喀哒”一声,脚不小心踩中一根掉落的树枝,我心里大叹倒霉,胆怯地转过身,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我尴尬地福了福身,木然地杵着。
他微微一笑道:“过来!”我撇撇嘴,向前走了几步,依然离他有些远。
他笑着说:“怎么?见我就想躲?”我低头不语,他席地而坐,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天空。
月亮已经升起,但还未完全发挥出它的光辉,只等着夕阳完全沉入西海之下,方能尽情绽放。天色渐渐暗淡,当西边最后一抹红晕也消失不见之后,天空沉入了黑暗,又亮如白昼。各种宏大幽秘的音息,无因而来又沓然而去。繁星点点升起,整个夜空一片绚烂。
“人死后,会化成天上星星么?”他仰望着头顶星空,呓语一般地缓缓吐出这样一句话。我看到他的眼睛,在飘满命运的夜色里,倔强而漠然。
我也坐了下来,靠着树干。“你看得见那颗星星吗?”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点点头。我笑着说:“看,那就是大世子。”
他微怔了下,悲哀的表情立刻漫溢——我以为那已经不见了,原来只是隐藏了起来。我叹了口气,终极他的一生,都是在做戏。儿子病势,他不可不伤心,也不能过度伤心。将亲情天性在康熙面前表现的游刃有余,又有的放矢,收放自如。而此刻的他,我皱了皱眉,暗暗地自问,此刻的他,是真实的他吗?不是雍正,不是四阿哥,只是一个父亲,哀悼自己已故的孩子。
我歪着脑袋,在空荡荡的草原之上,温暖的风迎面而来,熏的人面孔越发绯红。仿佛经历了一次绚烂和庄严之间蜕变的奇特过程。
这整个空间是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