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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过头,发现叶晨正定定地看着她。
杜纷纷不自然地低下头,将盘子往他那里推了推道:“吃点东西吧。”
“纷纷。”
“嗯?”
“我们一起回家吧。”
直到马车到宰相府后门停下,杜纷纷才惊觉自己竟然真的就这样跟着叶晨回家了。
“等等。”她急忙拉住正要跳下车的叶晨,“于有粥怎么办?要不要叫他一起来?”
叶晨瞥了眼她缠在自己臂弯上的手,微笑道:“你真想让他当我的小妾?”
杜纷纷囧道:“你要收吗?”
“他长得太难看。”
于有粥难看?
杜纷纷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觉得我比他好看?”
“嗯。”
……
杜纷纷咕哝道:“可是他的鼻子比我挺哎。”
“我喜欢不高不低的。”
“他的眼睛好像也比我大。”
“我喜欢大小适中的。”
“他的脸比我尖。”
“我喜欢圆润可爱的。”
哦,真是奇怪的审美观。
想是这么想,杜纷纷心头还是忍不住涌起一股甜意。
“最重要的是,”叶晨跳下车,向她伸出手,“我只喜欢女人。”
杜纷纷跳下车的时候想:所以叶晨大人重女轻男吗?
宰相府果然和她想象中的一样大。
她跟在叶晨身后七转八转没多久就迷失了方向。
有仆役见到叶晨,个个惊呼失声。
但叶晨却像没事人似的,悠然地朝着某个地方走去。
穿庭院,过庭院,叶晨终于在一座院落前停下脚步。
杜纷纷见庭院的牌匾上写着:明镜居。
一个老者从里面匆匆出来,见到叶晨微微吃惊,“少爷。你怎么回来了?”他说完,又觉得不妥,连忙补充道,“你出去这么久,老爷一直在惦记你,你回来就太好了。”
“他人呢?”
“正在书房,我这就去通报。”老者怕他反悔似的,脚步迈得飞快。
叶晨和杜纷纷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五丈远。
老者进了书房,一会工夫就出来,“老爷请少爷进去。”他顿了顿,看着杜纷纷迟疑道,“这位姑娘不如先随我到花厅坐坐。”
叶晨脚步立时一转,“那我也去坐坐。”
“你这个不孝子!”书房里顿时传出中气十足的骂声,“离家这么多年,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跟你老子我做对吗?”
……
好彪悍的宰相啊。
杜纷纷觉得早朝必定十分生机勃勃。
随着声音,叶鹤年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年约五旬,黑发黑须,保养得宜,但面容刚毅,与叶晨并不想像。
叶晨施施然道:“我只是回来看看,你忏悔了没?”
叶鹤年怒道:“老子要忏悔什么?老子做的事都是天经地义,对得起叶家列祖列宗的。”
“但是对不起天地良心。”
叶鹤年道:“哼,良心,良心。谈良心的话,你还能成为宰相之子?”
叶晨好奇道:“你从哪里觉得我以此为荣?”
叶鹤年气得发抖,“好好好,你既然不稀罕,你回来做什么?死在外面好了!”
“我以为,这个时候只有我才能帮你。”
叶鹤年冷笑道:“我要你帮什么?”
“陆冲航。”
像是被点中穴道似的,叶鹤年脸色相当难看,“你怎么知道的?”
“你忘记端木良秀向来是大嘴巴么?”
叶鹤年瞪了他一眼,转身道:“你进来。”
叶晨站在原地不动。
叶鹤年回转过身,目光从他掠到站在他身后的杜纷纷身上,皱眉道:“你从哪里带回来的不三不四女人?”
叶晨转身,拉着杜纷纷就往外走。
杜纷纷在转身刹那,瞥见叶鹤年的脸色奇臭无比,顿时不安地轻声道:“这样对你爹,不太好吧?”好歹他也是宰相啊宰相,可怜她以前见过最大的官只是知府而已。
“你数到三。”
“什么?”
“数。”
“……”杜纷纷将信将疑道,“一二三。”
“你给我回来!”叶鹤年的暴吼声在身后响起。
叶晨继续走。
“还有那个女的。”
叶晨脚步不停。
“那个姑娘!”姑娘两个字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叶晨终于收步,缓缓转过身,脸上抑制不住的得意。
……
杜纷纷想:叶晨大人果然是无敌的。
书房里的气氛十分沉闷。
叶鹤年余怒未消,眼睛像两把钳子,狠狠地夹着叶晨的脸。
叶晨倒是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自斟自饮得相当惬意。大有你钳归你钳,我如清风过大江的潇洒。
叶鹤年瞪了他很久见他没有反应,立刻转头对杜纷纷道:“你伫在这里做什么?”
……
她也不想伫啊,明明刚刚是他叫她回来的。
杜纷纷低着头,敢怒不敢言。
叶鹤年又道:“怎么,连话都不会说,是哑巴吗?”
杜纷纷只好道:“不是哑巴。”
“那我问你你怎么不说话?”
“因为我正在想答案。”
叶鹤年转头对叶晨道:“这么蠢的女人,你看上她哪里?”
叶晨道:“你看不上的所有。”
……
叶鹤年恨恨地瞪着杜纷纷。
杜纷纷委屈地嘀咕道:“你说不过他,为何要瞪我?”
……
叶晨抢在叶鹤年破口大骂之前道:“你不想救你女婿么?”
叶鹤年的一口气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他的女儿只有一个,所以他的女婿也只有一个——
皇帝。
他冷哼道:“你有办法?”虽然口气很不屑,但是耳朵却贴得很近。
叶晨道:“除非你告诉我,当初陆冲航是怎么失踪的?”
叶鹤年道:“他一向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天知道他为什么会失踪?你问我问谁?”
“难道不是你设计陷害他?”
“我堂堂一国宰相,居然会设计陷害他?你……”他看着起身就走的叶晨,怒吼道,“好歹我也是你爹,你就这样对待我?”
叶晨漫声道:“我好歹也是你儿子,你不也一样这样对待我?”
……
杜纷纷想,从以前他就一直怀疑要多强大的父母才能生出叶晨这样的儿子啊,但是如今她明白了,叶晨大人完全是天纵英才,自学成才的。
叶鹤年恨恨地看着叶晨。
杜纷纷相信,他内心一定是在狂吼:给我把刀,砍死他,砍死他,砍死他……
叶晨则依然是一副淡定的模样。
杜纷纷想,他现在一定在想:你确定用刀砍得死我?嗯,你试试,你试试,你试试……
往事如风吹恨深
僵持了很久,久到杜纷纷的肚子有开始饿了。
叶鹤年终于缓缓开口:“他当初不该勾引你姐姐。”
叶晨道:“其实是我姐姐勾引他。”
叶鹤年坚定道,“你姐姐已经是当今贵妃。”
叶晨道:“如果当初……”
“没有如果!”叶鹤年粗暴地打断他,“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才爬上今时今日的地位?在朝中战战兢兢,兢兢业业,若非我一直当和事老,一直当老好人,那些人会为了制衡彼此将我推上宰相之位?哼,但是我又岂甘心于区区傀儡宰相。我要做的是真正的权倾天下!好不容易皇上有意于晚晚,这样的好机会我怎么能推出去?”
“所以你就暗杀陆冲航?”
“我没有暗杀他。”叶鹤年沉默了下,才缓缓道,“我只是想劝他离开晚晚。”
叶晨眼中讥嘲之色甚浓,“然后?”
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叶鹤年也不再隐瞒,道:“若非他想偷偷带晚晚走,我又何必连同大内高手拘禁他。”
叶晨双眉微皱,“皇上也知此事?”
“不。皇上只是收到我的密报,说有人要夜闯皇宫行刺他,所以才准许我动用大内高手。”
叶晨道:“陆冲航当然也是你骗进宫的。”
叶鹤年供认不讳,“我说皇上要见他,关于晚晚的事。”
……
杜纷纷觉得叶晨有今日,叶大宰相还是有功劳的。
叶晨眼中的讥嘲渐渐凝固,变成一抹冷意,“你将他关在哪里?”
“城外地窖。”
叶晨胸口一窒。
像陆冲航那样喜爱自由的人竟然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数年……
他轻轻闭上眼睛,“他是怎么出来的?”
叶鹤年恨声道:“南阳王手下无意中发现的,将他放了出来。”
叶晨嗤笑,“想不到南阳王竟然比你多做了一件好事。”
叶鹤年不理他的嘲讽,粗声道:“我现在已经将一切都告知于你,你准备如何应付他?”
叶晨睁开眼睛道:“我为什么要对付他?”
叶鹤年怔住,“你不是说要能帮我……”他顿住。他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叶晨道:“我说我能帮你,但是没说我要帮你。”
叶鹤年徐徐转身,走到书桌前,突然猛地一拍桌案,怒吼道:“滚!你给我马上滚,滚得远远的!老子不想再见到你!”
杜纷纷担忧地看着叶晨。
不管叶鹤年做过什么,他们总是父子。
叶晨却似早已经预料到这样的场面,波澜不惊地拉起她,朝外走去。
先前的老者站在门外,见到他们出来,不由凑上前道:“少爷留步。老爷只是一时在气头上……”
“我也在气头上。”叶晨嘴角的笑意未达眼底。
老者讪讪道:“那少爷准备在哪里落脚?”
“地上。”
老者看着叶晨和杜纷纷越走越远的背影,无声地叹息。
叶晨和杜纷纷回到酒家。
于有粥和端木良秀已经大战三百回合完毕。
于有粥虽然背负着采花大盗的恶名,但是身手不愧是峨眉高徒,三下五除二,端木良秀就很老实了。
杜纷纷好奇地看着他眼眶下的淤青,“谁打的?”
端木良秀可怜兮兮地眨着眼睛,“纷纷,你要替我主持公道。”
于有粥道:“是他先偷袭我的。”
端木良秀怒道:“若不是你调戏本侯,本侯又怎么会教训你!”
于有粥脸色像吃了一斤狗屎,“我调戏你?!”
端木良秀冷哼道:“该死的采花贼!”
于有粥磨牙道:“别以为你是锦绣侯,别人就会容忍你变态又恶心的自恋行为。”
端木良秀跳起来,“我变态?我恶心?我自恋?”
于有粥点头道:“承认就好。”
两个人开始大眼瞪小眼地咕叽咕叽吵。
桌子被噼噼啪啪地越拍越响。
杜纷纷听得头昏脑胀之余又一惊一乍。
嗒。
叶晨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一下。即使在喧闹中,依然清晰。
吵闹声骤止。
端木良秀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道:“莫以为本侯怕你,本侯只是……”
叶晨缓缓道:“从这里到对面房顶……”
端木良秀收口。
于有粥屁颠屁颠地跑到他面前,“刚才叶大侠和杜女侠去哪里了?让我好生思念啊。”
端木良秀不屑道:“狗腿。”
于有粥道:“谁会抢你的腿。”
端木良秀眼睛又大了,“你……”
“陆冲航什么时候动手?”叶晨一句话,全场再次静默。
端木良秀缓缓道:“明日正午。”
于有粥笑道:“难道他真准备一个人单枪匹马杀进皇城?”说完,他发现其实这句话一点都不好笑。因为除了他之外,别人都很严肃。
端木良秀问叶晨,“你能一个人单枪匹马杀进皇城吗?”
叶晨道:“试过才知道。”
皇城毕竟是天下守卫最严密的地方。
端木良秀看了杜纷纷一眼,“若是杜纷纷困在皇城里呢?”
杜纷纷一愣。
叶晨缓缓道:“能。”
黑暗汹涌,无声地吞噬掉最后的残阳余晖。
正是掌灯时分。
酒家外头挂着两只大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荡。
街道尽头,一辆马车冲出黑暗,在酒家门前停下。
车厢打开,出来两个妇人,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张小木凳,放在马车一侧。
徐徐地,一只精致的绣花鞋从车厢内伸出来,踏在木凳上。
绣花鞋出来的时候,酒家老板正好出来倒水,随即,他的动作顿住了。
绣花鞋的主人从车厢上下来,两个妇人立刻收起木凳,钻回车厢。
马车复向前行。
酒家老板望着眼前如天仙般的玉人,讷讷不知所云,等人进去后很久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在重复地说:“本店什么酒都有,桑落新丰菊花沁,蓝尾松花竹叶青。”
酒家有两间屋可住,叶晨等人遂住下来。
端木良秀死赖着不走。他原本是邀请他们回侯府的,奈何叶晨、杜纷纷和于有粥没一个同意,只好作罢。
于有粥打了掌灯后的第三个哈欠,“可以去睡了吧?”
一天的车赶下来,他腰酸背痛地快瘫倒了。
端木良秀道:“猪都喜欢此时入睡,你也不该例外才是。”
于有粥吵了一下午,已经筋疲力竭,因此只装作没听到,正要往楼上走,脚步刚迈出,却突地停住。
酒家门口,一个纤细如弱柳扶风的绝美少妇正款款步入,双瞳如秋泓,波光盈盈地望着叶晨,细声道:“阿晨。”
杜纷纷和端木良秀闻声齐齐回头,脸上同时露出惊愕的神情。
杜纷纷惊愕,天下竟然还有堪比霍瓶瓶的貌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