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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红看着所有人的脸色,不明白心中为何会浮上不好的预感。
平静的情海,似乎要掀起波浪了,只待西北方的乌云罩来……
***
如果她曾经因为范群给的感情太过平稳无波而怀疑他给的算不算爱情,那活该她得承受接下来的一些骚扰。因为阻力的来到正好是“正常”爱情中有的剧码。她得到了答案——她与范群果然在恋爱,因为阻力来了,只是彼此间的感情有深固到百折不摧吗?
逃不过高开熹的纠缠,她抱着书本到校门口等公车。今天小扮与范群都满堂,原本地想到图书馆看书等范群送她回家的,但高开熹的如影随行让她决定回家。
“罗红,如果你不跟我约会一次,怎么知道我是不是比范讲师更好?”高开熹驾着他的重型机车,停在罗红身侧,不理会路过女子投过来的注目眼光,巴巴地期望她给他一言半语。
如果“真正”的爱情需要男方有一点霸道强势,那为什么她只对高开熹的纠缠感到疲惫与厌恶,却无丝毫欣喜?她已太习惯被尊重如对等的人种,即使标明为互相拥有,并不因此而丧失了独立自主的基本人权。
“我希望你不是以为我在欲擒故纵。”罗红轻淡的开口。真正是受不了他的干扰,不得不对他再次明说。
“不,我知道你生性冷淡,我就是喜欢你这样。”高开熹大喜过望,冷淡的学姊终于理他了。
“你把自己的喜欢建立在别人的不便之上,一点也不会觉得愧疚吗?”她口气中有丝挫败,不乐见他脸上有着太强烈的希冀。
“追求不就是把不喜欢变成喜欢吗?我打听过了,当初范讲师也经历过你的冷淡,才渐渐打动你的芳心的,他不过是个温吞的人罢了,要是我,才不会暗恋了一个人两年才追求,要嘛就锁定目标,要嘛就放弃,他犹豫了两年算什么?何况我听说过了,他的名声不太好,日本那边的亲人又排华得紧,你何苦在明知前景不看好的情况之去对他下感情。如果你因为我小你一岁就否定我是不公平的!”高开熹是个行动力强且不轻言放弃的人,所以他不认为范群的温吞是体贴。
罗红微微讶异于高开熹轻易去评判一个他其实并不了解的人。他似乎不认为介入一份稳定的感情有什么不对,单方面的认为自己比另一人适合她,于是便介入了,不管她的观感如何,也不认为他该对范群感到抱歉。
靶情也许没有所谓的先来后到之别,但先决条件是当别人已算是两情相悦时,“后到”
的那一位应当礼貌些退开去的。
不能因为后到的这个人有魅力、有活力,相貌出色又是……又是台湾人,于是她就该移情别恋。
她不会因为困难而去舍弃一段感情,更不会因为方便就去接受一份感情。
二十岁的年纪很难去想像远嫁异地的心情。好吧,即便远嫁日本是一种“出走”,那由娘家嫁至婆家——不管在台北还是屏东,何尝不是一种出走?
不禁想到了老师指定阅读的言情小说,张小娴透过女主角所说的一句话,大概是这样的: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分隔两地不能相见,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天涯与咫尺,相距于“爱”的感受。
他爱范群吗?她不知道。但她非常讨厌有人想来介入他们之间。
她爱范群吧?否则不会开始患得患失,为着前些日子与他亲人那一次见面的奇诡气氛而耿耿于怀。
“罗红,试着接受我好吗?我会比范群更爱你的,至少我不会像范群一样,明知道有人在追求他的女友,却没胆找我放话。如果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会让全天下的人知道我珍爱你如性命。让那些有企图的男人不敢接近你,自惭于比不上我对你的狂热。”
十九岁与二十八岁的男人,差别不见得在外貌,而是在成熟度吧?
罗红有点理解了,一直以为二十岁的自己尚不懂情,不料十九岁的少年更糟,将独占欲当成是爱情的一极。她想高开熹一定搞不清楚喜欢一个人与喜欢一件物品(例如他的重型机车)有何不同。
“爱情如果只能给女方呵疼而不能给自由,我怀疑能把“幸福”定位在哪里。”她摇头。“高学弟,你其实不爱我,只是认得我的方式让你有命中注定的错觉。我想你并不知通常有很多人走在那条路上被球打中,你不该幻想得太唯美。”
斑开熹脸色胀红,声音大了些:
“我真的喜欢你,别把我当小孩子训话!”
是小孩子没错呀。
“是罗红小姐吗?”一辆停在她身侧不远处已许久的房车内,突然走出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对罗红问着。
罗红与高开熹俱是一怔。
“你是谁?有什么事。”罗红不习惯回答陌生人的话,便给了高开熹自作主张探问的机会。
男子颇有深意的看着他们,才又道:
“我家老爷想请罗小姐喝一杯茶,请跟我来。”
“如果我这个追求者都请不动她,你以为陌生人如你可以请得动她吗?少来故作神秘,直接报上名来吧。”高开熹毕竟出身于小盎之家,又在野兽丛林般的台湾活了十九个年头,自小最先被教育的是“小心陌生人”、“不可以跟拿糖的坏叔叔走”、“不认识的人,死也不可以上他们的车”。
这时公车也过来了,罗红招手,感念高开熹的代为出头,于是道:
“谢谢,再见。”
“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喜欢你的沉静、你的优雅、你的古典气质,还有很多很多……”
约不到佳人,眼见她要上公车了,高开熹索性大声说着原本约到她后要说的话。不过罗红不理他,他仍是热情的以“我爱你”三个字划下句点。
罗红回眸表示无奈,不意被房车内一双矍铄的锐眼瞪震了心神,那面孔……正是贴在范群的家族相本中,被写着“爷爷”那一栏的人吗?
上了公车坐定,心头已然罩来乌云。
她想,平静的日子不会太多了。
***
范群一走出教室,便看到了高开熹抱着一颗篮球在等他,令他有一丝讶异,由于围在他身边问问题的女学生很多,让他一时之间没法想太多。
“老师,这个句型怎么结构的?……”
“先生,我们来练习日话会话好吗?……”
一群女子叽叽喳喳的以中日文夹杂围住已下班(下课)的年轻老师,个个花枝招展的,简直当教室是选美堂。尤其以自称系花的张千宝最夸张。
除非范群有办法溜得快,否则当他被学生围住时,必得一一解惑完后才得以走入,为人师的使命感让他从不推开有疑问的学生佯称有事没空,自然沦落得花名在外、女学生巴得更紧的地步。
“喂!镑位大美女,可以了吧?如果求知欲真那么旺盛,怎么老会在二一的边缘晃?走开啦!我与范讲师有约。”等得不耐烦的高开熹走近他们叫着。
“喂!斑开熹,你过来我们日语系干嘛?中文系的大门又不在这儿。”张千宝尖刻的叫着。两家有点生意上的往来,加上高开熹在网路上、公告栏上宣称要追中文系气质美人造成一小波轰动,所以对他熟稔得紧,更不悦得很。
“哇!好均匀的水泥墙,涂得真好!”高开熹指着张千宝精雕细琢的脸哈哈大笑后,拉着范群快速走人,留下娇贵千金哇哇大叫。
走了好长一段距离,也等高开熹笑够了,范群才温言问着:“有什么事吗?”
“你是不是男人呀你!”他开口便一句不客气的批评。
范群被没头没脑的骂了句,却不恼怒,只道:
“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吗?”
“你说!你明知道我在追求罗红,为什么你不敢找我放话,警告我这个情敌!”这是懦弱的罪状之一。
“我有什么资格代替罗红拒绝你的爱慕?”即使心中为之忐忑吃味,他依然自知无权行使以爱为名的干涉。
斑开熹心中更不是滋味。
“我只问一句:你到底算不算罗红的男朋友呀?如果算是,为什么一点也不在乎?”他不能理解老男人的心态,说是成熟,倒像是怕事。
“我在乎的。”范群浅笑着,眼中有不容动摇的认真。“能与她交往成为男女朋友并不容易。她的感情不轻易为人开启,而我用了二年去思慕她,千辛万苦才能接近她到现在的情况,我是她的男朋友,不代表我应该依恃着这种身分去干涉她的一切。”
不愧是当老师的,很会说话!不以为然却又哑口无言的高开熹只好宣布第二条罪状。
“如果罗红对你很重要,那你怎么忍心不顾她的感受,仍是与一大群女人来往?像我从上个月决定要追她之后,就没有与其他女同学吃饭玩乐了,倒是见你天天浸在女人堆、乐不思蜀。”上回才送走了一批日本女学生,这次又因学校办了个日语辩论比赛,交付范群当筹办人员,天天黏在他身边的莫不是各学校日语系的老师(大多是女姓),就是参赛的女学生。结果高开熹偷偷算了算,范群平均有三分之二的时间耗在别的女人身上,而留给罗红的时间却不到五分之一。
“我没有乐不思蜀。”范群好笑的打量这个大一小男孩。怎么着?他是在为他们的恋情跳脚吗?“谢谢你的关心。”
斑开熹当场跳脚!
“我才不是关心!我只是看不懂你们谈的是哪门子恋爱!白开水都比你们有味道得多!”
范群好奇的问着:
“在你们年轻人的眼中,恋爱应该是怎样的呢?”好可怜,二十八岁的他在十九岁的男孩眼中已是不得不服老的老一辈了。
“狂烈、绚烂、如胶似漆,即使不相见也用call机call着一些爱情蜜语,无时不刻知道对方在哪里、做着什么。就知道你们日本男人没情调!电视剧中都演着女追男的剧码,没有一个男人主动的,嗤!”
这……就是年轻人的恋爱注解吗?
“我想你们八成还没有kiss过,天啊!我真受不了你们这种活在民初时代的人!”
“或许我不太懂年轻一代的爱情,但真心去爱一个人,尊重她是很必要的,不该以“进展”来推定感情的深度。至少,我不以为罗红会欣赏有人企图干涉她的一切,硬是宣称为爱她、保护她。难道她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判断好坏是非吗?罗红虽然年轻,但性格沉稳,我就是被她的淡雅气质所吸引,你不也是吗?”
这老头子似乎总是以老师的身分在与他谈,当他是不懂事的毛小子似的。高开熹恍然道:
“你休想“开导”我去放弃罗红,我依然觉得比你更适合她!”
范群摇头。
“我并不想劝你放弃她。当然,其实你并不曾拥有,也就没有所谓的放弃。你来找我谈,我也就顺道谈了些自己对感情的看法。”
实在太讨厌他温文的笑脸与气定神闲的态度!所以高开熹直接说出范群最大的一条罪状:
“最后,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日本的家人不能接受罗红,你就不该自私的去追求她,然后带给她一连串的困扰。搞不定自己的家人,算什么男子汉!”
稍早时罗红上公车走人后,房车内的日本老人下车问了他一些话,由另一人翻译。高开熹没有回应太多,倒是知道那个小日本佬八成与范群关系密切。
满口呱啦呱啦的日语,睥睨的神气,要不是念在他年事已高,老早一拳K过去了。站在台湾的土地上,还敢露出那种高傲的表情,也不想想日本的经济今非昔比,摆什么嘴脸?他干嘛不随泡沫经济一齐消失掉算了?
范群愣了一愣。
“什么意思?”
“也就是你麻烦大了。”缓步踱过来的秋晏染接口说着。她过来日文系所这边找人,也正是为了这件事。因为赵令庸在上飞机前打电话告诉她,他老兄在出境前瞄到一名“疑似”
日本川端集团总裁的老人,要她知会范群一声,也就是警告范群无论如何都不许有人伤到罗红一丁点。
嗤!比呵护她这名女朋友更甚,天晓得赵令庸干嘛这么慎重对待罗红,太超过了些吧?
何不索性追来当女朋友算了。
念在那个既促狭又冷漠的男人难得有一点温情放送他人身上,加上罗红又是表哥的心上人,她只得驱动她懒得理人的身子来做一些鸡婆事了。
“小秋,到底是什么事?”
“我认为你那位至高无上的爷爷可能来台湾了。首要就是解决他不中意的孙媳妇人选。”可怜表哥小心翼翼的守着一份感情,还不见它茁壮呢,就来了这么多企图拔除情苗的辣手。
“是吗?爷爷找上罗红了?”他以为他已在电话中与爷爷达成共识了。他老人家不是同意绝不干涉他在台湾的一切了吗?
“那个老人很生气,因为罗红根本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