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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杏已然是白了脸,她们在宫里待过,耳濡目染,最是清楚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宠份,代表着什么。
“主子,您消消气,“平彤拿了脚蹬垫在遗玉耷拉在红木台边的一双脚下,“奴婢去瞧瞧厨房燕窝粥熬好了没,给您乘一碗。”
“……去吧,多盛一碗。”
王府甚大,找人也不容易,那孙得来却是用了一刻钟大点的工夫,就把人找齐了过来,三名总管掌管内务的两名管事,王府用的两个金匠,一下子就叫大厅里拥堵起来,这还不算门外面立的几名仆妇和侍卫,就等着卢东了。
见这阵仗,心里有鬼的人是怕了,李泰不说话,先前那耍嘴皮子的容杏也不敢吭声,遗玉瞧着她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接过平彤手中的玉脸小碗递给李泰,故意道:“给,您也消消气,别再惹了肝火,可是我的过错了。”
任她在嘴皮子上占了些便宜,李泰接过去喝了,遗玉正拿勺子搅着汤水,卢东低着头进了门,后头跟着两个侍从,手里捧着两本账簿。
“王爷,王妃。”有卢东这把查账的好手,一一报出来,明明白白地就把魏王府的账漏摊在众人面前,即便是遗玉早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好家伙!这四个大侍女,每个月光是穿戴,竟然要花六百贯,是占了每月王府支出的一千八百贯三分之一去,即便她当初在国公府,一个月也就有二十两银子的月钱,王府这哪里是在养下人,是养着四个千金小姐吧!
遗玉先是惊讶,后又难受地想到,这么大笔的账目支出,若没有李泰默许,怎么会漏过去?难道他还是有心娇养这几个?
这倒真是冤枉了李泰,王府每月固定进项是二千多贯,看着是老大一笔银子,但对李泰这吃外货私产的来说,还真没怎么放在眼里,就是阿生也不怎么查府里的账目,加之王府先前没有女主人,几个大侍女甚被高看,几个管事总管都担待她们,一来二去,就养惯了她们,不光是这每月六百贯的花费,各地庄子每年进项,绫罗绸缎,好吃的好玩的,哪个不是从李泰这里出去,转手就送到她们跟前挑选。
“六百贯,”遗玉沉了沉气,没敢看李泰脸色,她对了一头冷汗的赵川道,“赵总管,你来说说这银钱是她们要的,还是你主动送给的。”
“回、回禀王妃,小的、小的——”
掌管王府财物,赵川向来小心不做错事,但也没想到哪天会因为巴结错了人,被揪出来问难的,他偏头偷偷看着那容依等人,接到容依一个厉眼警告,吞了吞口水,正在犹豫着怎么讲,“噼啪”一声,一只玉碗已经摔在了脸前。
“我问你话,你看她作甚!到底哪个是你主子!混账东西!”遗玉怒喝道,她是个脾气好的人可但凡牵扯到了李泰,她就怎么也抑不住。
“王妃息怒。”平彤平卉一打头,本来还立着的哗啦啦都跪倒下去,李泰看了看她气红的侧脸,未动声色。
如此一发,赵川跪着磕了两个头,就指说了是容杏等人月钱不够自行到账房支取的,短暂的沉默后遗玉捏了捏拳头,就问下头那几个:“你们同我说说,吃穿都在府里,那些钱都花哪去了?”
下面没人吭声,连个答话的都没有,遗玉忽地扯开嘴角笑了,点头道,“好,先不说这个,我换个问你们,我嫁进王府前,做的那批首饰,是哪个做主给了她们几个挑选?”
许是刚才发了脾气,那两个金匠师傅哆哆嗦嗦地坦白道,“王妃明察,之前王爷选好了图样,是容依姑娘负责明细的,小的们只管按她要的件数做出来,其他一概不知情。”
遗玉一愣,没错听他那句“王爷选好了图样”,扭头去看李泰,正对上他一双碧流流的眼睛,心口没由来地烧了一下,转念便有些明白刚才她说那句“挑剩的”为何就挑了他的火气。
“总管,”李泰这好半晌,才开口说了一句,“带人上西院去搜。”
搜什么,不言而喻,总管刘念岁应了声,正要往外退,那一直低头不语的容杏,却突然发了癫,仰起脸露出一张泪脸,期期艾艾地喊道:
“王爷,奴婢们在您跟前侍候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即便是姐妹们一时做错了事,那几百贯钱,几根簪子,还抵不过咱们主仆多年情分吗?您可还记得,有年夏天您起了热症,别人都怕染上疾,是我同容依妹妹衣带不解地在床前照顾您,事后容依妹妹差点去了半条命,您都忘了吗?”
“呜呜呜……”容依在一旁掩面哭了起来。
遗玉听她说起热症,便是僵了身子,想起上元那夜李泰讲的旧事,有些茫然地扭头看他,想着是不是他最难熬的时候,是这几个人陪着的,所以才这般纵容。
“不是那回,”她心事都写在脸上,李泰怎不通晓,他隐隐有感觉这事情说不清楚,定要害她胡思乱想,就牢牢握住她手使劲捏了下,唤回她神,平静道:
“你知我习牲,是阿生服侍在跟前。”那时他圣宠已露,端茶送水的下人多了,远不止这么一两个往跟前凑的。
遗玉目光闪了闪,轻点了下头,下头容依还在娓娓诉说着主仆情分,她听了刺耳十分,便吸了口气,冷声道:
“来人,把她们嘴巴堵上。”
几个仆妇闻声快步进来,按住挣扎尖叫的两个人,硬塞了布条进她们嘴中。
屋里又重新安静下来,大概谁都没心情说话,遗玉被平彤扶着靠在软背上休息,李泰让孙得来到书房去拿了一卷竹简来看,不知时过多久,外面日头渐高,前去搜罗的人才回来。
看着一箱箱东西被抬进屋里,摆满了大厅没人站脚的地方,一只只打开,里面或是码得整齐,或是塞的杂乱,丝绸缎料,珠宝金银,衣物首饰,红的翠的,有些甚至是遗玉见都没有见过的玩意儿,平彤平卉绷着脸上前去一箱一箱搜认了,结果出来,若是遗玉手中还有一只玉碗,定也要摔出去。
她屋里的那些个首饰,竟是有一多半,四个大侍女那里都是有同样的,单她那一对红蝶,人家还有一对绿的,一对粉的,一对紫的,一对黄的!
容依容杏被堵了嘴,容琴和容诗也吓得脸白,这两个却是有几分明白,那容琴冲李泰遗玉分别磕了一个头,就把事情交待了,她们屋里这些东西,不光是王府里捞来的,还有外头人巴结偷偷送的,每回进宫听训,各宫娘娘们赏的,宅里没有女主人,她们便不需上报,都私自留了下来,日积月累,便有了这规模,也难怪那容杏听说要搜她们院子会死活不肯,私相授受,买卖消息,这在高门大户里,乃是最大的忌讳之一!
“奴婢知罪,不敢求饶,但请王爷、王妃看在奴婢们多年安分的情面上,从轻处置。”容琴拉着容诗又是磕头,不住地打着哆嗦。四个大侍女,遗玉头天见时,还是漂亮风采的,这一转眼,两个疯头疯脸,两个吓破了胆,她早听卢氏和周夫人说这宅邸越大不干净的事情越多,但真放在面前,免不了一阵起揪。
若要让她发落,她清楚照规矩至少是要将她们打二十板条,再贬成粗仆,可一想这几人同李泰关系,便怎么也开不了口。
“殿下,”遗玉回握了一下李泰的手,“这府里规矩我还不是很懂,您来罚过吧。”
李泰看她神色疲倦,早晨还发亮的眼睛一片黯淡,抿着唇线扫了下面一圈,淡然开口道:
“拖出去,五十棍,没死的送到南营。”
“王爷开恩啊!”容琴嘶声哀嚎,却不知这南营是什么可怕的地方让她惊恐如斯,容诗呆愣,那被堵了嘴巴的容杏一脸不敢置信地样子看着李泰,但从那双眼里哪有发现半点波动,眼皮一翻,干脆晕了过去。
“王爷开恩,王爷开恩,奴婢不要去南营,王、王妃,”容琴磕了一会儿,突然掉了头,哭着跪着朝遗玉爬来,“王妃、王妃,求求王妃,奴婢往后自当犬马效您,求求王妃帮奴婢说说情,求求您大恩大德!”
遗玉本意是让他从轻处置,岂料他会下这重罚,她尚不知南营是什么地方,只是那五十棍子,她是知道能要了女人命的,眼见那容琴快要爬到她跟前,却被两个仆妇又拉扯着往外拖,那一双哀求的眼睛直直盯着她。
一个激灵,遗玉忙捉住李泰手臂,慌道:“殿下,这么罚是不是重了?”
“你说呢?”李泰反问她一声,从未有在他面前掩饰自己冷硬一面的打算,朝门外侍卫一挥衣袖:“拖出去。”
在他可以掌控的范围内,他会给她最好的,但也只限于她,这世上,不需要第二个让他心软的理由。
第151章 难洗温泉水
李泰在魏王府是说一不二的主,等遗玉回过神,四名大侍女已经被拖了下去。赵川也没能幸免,被罚三十棍又被免去一年的月钱,其财物总管之职暂由卢东代理。
至于另外两位总管,刘念岁和孙得来的立场很是明确,没有帮着赵川说半句好话,主动向遗玉告罪之后,还要求去领二十棍罚,免一年月钱,遗玉以孙得来年事已高为由,让他们改为鞭刑。
这边几个侍女忙着收拾厅里的十几口箱子,把那些同遗玉重样的饰物全都挑拣了出来,前庭很快就传过来信儿,四个女子挨了五十棍,都留这一口气在院子里躺着。
听见没出人命,松了口气,遗玉看看侧卧在榻上看书不语的李泰,一下喝了半杯凉茶,对来报的下人道:“伤的就先送到杂院,弄些创药给她们上一上。”
这四个大侍女的身份敏感,她婚前压根就不知道这府里有她们存在,婚后知晓,想要装作不在意,可心里却是介意的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别的事她都可以大度,但牵扯到李泰,她却难退步。
这时又特别想念起卢氏来,有些能够体会她当年在房家的处境,明日要回镇上,她已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卢氏,听听她娘说话。
“主子,都收拾好了,您看是收进库里吗,还是把这些首饰另外单放?”平卉问道。
“都放进库一一”
“毁了,”李泰将手中竹简抖开一圈,咯咯哒哒的竹片摩擦声很是清脆,“还有房里的。”
摆在屋里明晃晃的半箱金翠,屋里立的下人听见他话都是暗暗吞了口水,他这意思竟是一件都不打算留下,平卉无措地看向遗玉,见她片刻沉默后,转头对李泰道:
“这也太浪费吧,我看东西都还崭新的很,想她们没敢明目张胆的用,不如把没重样的都留下,重样的是金银都软了再造,别的物件都收进库里放着好了,我不去用它便是。”
见李泰只当是没听见她话的样子,遗玉忽地就有些好笑,两人又没吵架,他从刚才起就不搭理她,却像是他们两个闹了别扭一般,按下刚才那番纠结,心情一扫转晴,转了转眼,挪着身子往他跟前坐了坐,轻轻一拉他衣袖,好声道:
“这些首饰是你选的,全毁了我可舍不得。”
李泰可算是抬头瞥她一眼,“不是嫌弃这是别人挑剩的吗?”
唉,瞧这小心眼的,遗玉暗叹,又扯了扯他衣袖,不好意思地垂头道:“我那会儿不知情么,你回头再帮我重新选过,下回我自己看好,定不叫旁人摸了去,行不行?”
“照你们主子说的办,”见她又来撒娇,李泰心情好些,便松口,“再备几份画册。”
“是。”一屋子应声,遗玉使着眼色让人赶紧把那箱首饰抬下去,免得惹到李泰眼,待会儿别头改了主意,她可不比他大方,这些都是王府的财物,也算是她的东西,都毁了不是叫她心疼吗。
……
待处理完这些杂事,戚尚人和刘尚人珊珊来迟,前面搜西院的动静早惹了她们,却等事后才冒头,这两人是精着,遗玉料着她们来意,听她们絮絮叨叼一堆废话后,才扯到正题:
“她们几个是做了错事,王爷王妃罚都罚过,老奴再劝已晚,可这府里掌管衣食寝行的人没了,多空一日就会乱套,老奴寻思,王妃带来这几个丫头,虽是能干,可经验尚浅些,老奴跟前这几个宫女,都是曾在皇后娘娘跟前做事的,不如就先暂代为打理府务,叫她们在边上学着,过个一年半载的,通晓了再接管。”
说一千道一万,原是要权来了,别说遗玉对这两个为人处事不感冒,单凭她们是皇上派来的,她就不可能让她们把手伸到李泰的衣食住行上,不需李泰开口,她便婉转地回艳了她们。
许是李泰就在边上坐着,她们两个也没敢硬求,退而求其次,提出指点陈曲几人理事,皇上的面子还是要给的,遗玉想想也就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