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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那里已有安排,你也不用再同本宫打马虎眼,正好几位年纪合适的皇子都要纳侧,这个月中礼部就会把婚事指派下去。因是纳侧,不必大婚,操办不紧,所以赶在中秋之前把人迎进府里就好。
本宫今日找你来,就是提前知会你一声,这婚事不管你是愿不愿意,都已订下,魏王想必还没听到风声,至于要不要在他面前做个大度人,本宫言尽于此,就着你自己识不识大体……”
遗玉脑子一懵,先前准备好的说辞全部没了用,只听到韦妃说这纳纪一事皇上已经拿定主意,她后面的劝导就再听不进去半句。
“魏王妃、魏王妃?”
遗玉不知一声,韦贵妃连唤了她两句,见她抬头,眼光从她恍神的脸上扫过去,暗叹一声,继续道:
“本宫刚才说的话,你可听到?”
遗玉眨眨眼睛,才回过神来,低下头,轻声应道:“听到了。”
“听见就好,本宫没什么其他好交待你的,你王府里有精通事务的老尚人,有什么不明白的,交给她们去做就是,你且回去准备准备吧。”
接下来,遗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了一句“是”,跟着宫女离开太极宫的,虽预料中早有过这么一关,可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她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等到坐上了马车,在回府的路上,她才从那种恍恍惚惚的状态中走出。
“先不要回府,到二公子那里去。”
“是。”
因初九要到晋家去提亲,卢氏这两日都待在府里筹备采纳,听下人传报遗玉来了,一开始还当她是来同自己商量卢俊的婚事,却不想女儿屏退了旁人,关上房门,一扭脸便露出满面沉色,直叫卢氏眼皮起跳,暗道不是好事。
“这是怎么,难不成王府出事了?”
卢氏急忙拉着她在席子上坐下,看遗玉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脑中灵光一闪,便拍腿道:
“还是那纳妃一事?宫里又找你去?”
不得不说女人在某些方面的直觉很准,被卢氏一语中的,遗玉闷声开口:
“韦妃同我说,皇上已把婚事订下,这个月中就会交给礼部去办,将婚期订在中秋之前,让我回府准备迎亲。”
“什么,”卢氏大惊失色,手上收不住力道,攥紧了遗玉的手指,另一只手用力拍在案上,沉声道:
“这怎么说风就是雨,魏王不是已经明白拒了,皇上他就不管人愿不愿意,就要强送人吗?他们还让你去准备,准备个什么?怎么不等到把人送进门去,再告诉你一声!”
宫里的做法着实触动了让卢氏的神经,当时她同房乔正在恩爱之时,身怀六甲,却眼睁睁看着婆母私自接了两个女人入府,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她的丈夫添了两房妾室,如今女儿又被逼到这份上,怎能让她不急不气。
“娘先别急,我就来找您商量的,”见卢氏怒气冲冲,遗玉反倒镇定下来,拉过卢氏拍在案上的手掌握在一处,沉声道:
“娘知道我的心思,这门亲我是说什么都不会应的。”
若是别的事,她都好说话,唯独这一件,根本不在考虑之中,算她任性也好,自私也罢,无论如何,她不会退上半步。
卢氏最担心女儿想不开,见她并没有因此六神无主,就晓得她已有打算。
“你是有了什么对策吗?”
到这个份上,遗玉还能有什么法子,不外乎是去搬救兵:
“离月中还有几天,我听贵妃的话,礼部还没接到指派,这还来得及劝皇上打消主意,我打算派人到洛阳城去请平阳公主来,到皇上面前劝一边。”
卢氏迟疑道:“这确是个法子,可公主她会愿意帮忙吗?”
原本她同平阳是手帕知交,不该有此疑虑,可一年前遗玉及笄礼上平阳的缺席,却让卢氏这个神经并不纤细的女人看出,当年好友如今的身不由己,因而才会担心,平阳是否愿意当这说客。
“公主会帮这个忙的。”遗玉焉定道。
去年平阳公主府中作乱,积毒病发,疑难不解,恰逢遗玉被姚一笛劫至蜀地,遇见了姚不治,讨采药方,成功替平阳解危,这便欠下她一份人情。
人情难还,尤其是平阳公主这等举足轻重的人物,若非得以,遗玉真是不想将这人情债用在此处,拿宰牛刀来杀鸡,怎么都觉得窝囊,她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卢氏道:“公主若是能在皇上那里说通最好,若是说不通,你还要有个准备,”卢氏对上遗玉目光,“依我看,你今天回去就同魏王说明白吧,这毕竟是你们夫妻两个的事,总让你一个人担待着算什么。”
闻言,遗玉想了想,她这头情况,的确是不宜再瞒着李泰,真有个万一,皇上不肯松口,要将那送上门来的侧妃拒之门外,她一个人可做不了两个人的主,于是点头道:
“娘说的对,我回去就同王爷说。”
卢氏见她肯同李泰交代,便稍微放心一些,女儿再怎么聪明,都只是个女人,关键时候还是要男人站得住脚才行,当年便是她一厢情愿,那房某人早同她离心,才未能善终。
遗玉的家务事,卢氏帮不上什么忙,自觉不能给女儿添乱就是最好,便道:
“我看你二哥的亲事,就暂放一放吧,先把你这头料理清楚再说。”
“可别,这一事归一事,二哥的亲事同我这里有什么相干,就是提了亲也得等上几个月准备,过了夏,二哥虚岁都有二十二,再拖下去成什么样子,娘只管去忙您的,我这边有什么动静,肯定会来同你说的。”
“这样好。”
遗玉既决定要同李泰交待,就没在卢氏这里多留,听她嘱咐了几句话,便起身回王府去了。
遗玉从卢氏那儿回来,还是下午,算算时辰,李泰侩儿还在文学馆里,便吩咐平彤道:
“早些去将药熬了我喝。”
这阵子,就是再忙再多事,她都不忘记喝药,要知道宫里就是拿捏了她没有身孕这一条才一个劲儿地往魏王府里塞人。
天热,遗玉午觉没有睡好,本是想趁着平彤熬药的工夫补眠,但有心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只觉得心口窝得慌,因服药调养,不敢喝半口凉爽的东西,她干脆不睡,套上鞋子到院中水榭去坐,吹吹湖风,呼吸变得清爽,浑身倒还舒坦些。
平彤在楼上熟门熟路地熬上药,交给平卉看着火头,就下楼来服侍,在水榭找到躺在席子上纳凉的遗玉,不免一阵唠叨:
“您在这儿坐,当心着凉,上午奴婢就听见您咳了两声,莫不是昨天在书房开着窗子,吹多了湖风,您自己就是半个大夫,更该注意着身子。”
遗玉一手遮着眼睛挡光,由她在身上盖了一层薄毯,失笑道:
“没事,那是昨晚多读了几页书,喉咙不舒服,要是真有个头疼脑热的,肯定是我第一个知道。”
她盼着肚子能有音信,这几个月来,几乎是每天早起送走李泰,都要给自己听脉,奈何喜脉怎么也得一两个月才能断出,一日不见动静,她就盼着第二日,这些日子就是这样从不断的希望和失望中度过的。
平彤虽不知遗玉在宫里听说了什么,但也晓得她心情不佳,就没再劝她回屋,盖好了毯子,又把水榭四边的纱帘放下,多少挡着点风吹,见遗玉闭目不语,就安安静静地在旁边陪着,直到平卉将熬好的药从楼上端了过来。
“药好了吗?”
一闻到药味,遗玉就睁开眼睛,可见躺了半天根本没有睡着。
“弄好了,您趁热喝吧。”
平卉将托盘放下,姐妹两个跪坐在席边,扶她起来喝了药,这大热天的,喝热东西自是不好受,一碗汤药下肚,遗玉额头便沁出一层薄汗,平彤拿帕子给她擦拭干净,又在她身下垫了软垫给她靠着,问道:
“王爷不定等下就回来了,您是回屋去躺一躺么?”
遗玉道:“屋里闷得慌,去书房左边柜子上随便抽本书拿来我看。”
“奴婢这就去。”
平彤进去,一会儿便取了书来,遗玉翻了几页,看没看进去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天色渐暗,正觉得今天白日格外延长,就听水榭外有下人回报,说是李泰回来了。
听说他人回来,遗玉忐忑了一个下午的心,不由就变得踏实下来,并没急着去见他,未几,李泰更衣后,换上了一身质地舒服的长衫,便自己寻了过来。
“今日回来的早。”遗玉往边上挪了挪,空出席子上的软垫。
李泰撩起衣摆在她身边坐下,自然环着她肩头,让她靠在胸前。
“有事同你说,便回来早了。”
遗玉回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随即莞尔道:“正巧,我也有话同你说,既然你特意早归,就让你先说吧。”
水榭里,统共也只有平彤平卉两人在,因是心腹,李泰便没顾忌,伸手持她滑到腿上的薄毯往上拉了拉,低声问道:
“我纳一名侧妃入府如何?”
第二七四章 无题
“我纳一名侧妃入府如何?” 李泰问完这句话,立在水榭外的平彤猛然瞪大了眼,遗玉靠在他肩上,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语调中带着不确定:“ 你说什么?” 察觉到她上半身的僵硬,李泰怕她误会什么,紧跟着便解释道:“我才知因在洛阳拒了父皇,这么久宫中一直在为难你,我不便插手后宫,将这门亲事应下,也好阉人耳目,你意下如何?”
“……”遗玉盯着他,极力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是说,要纳阎小姐做侧妃,然后让她在府里做个摆设给外人看?” 见李泰点头,遗玉捏紧拳头,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有什么权利决定要让一名女子为你独守空闺。” 李泰没在意她口气变差,道“我下午见过她一面,同她谈过,她愿意。” 他们竟然私底下见过面?遗玉脸色不禁又难看了几分,从他怀中坐起,挣开他搭在肩头的手掌,反问道:“她愿意?好好一个良家女子,家境不凡,岂有心甘情愿守活寡的,殿下倒是告诉我,她为什么愿意?” 见她动怒,李泰正考虑是否要将阎婉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便听她冷笑一声,扯着臂弯上的披帛从席上站起,低头俯看他,道:“我来告诉你她为何愿意,就是因为心中还存有痴恋,存有念想,她才会心甘情愿地守在你身边,企盼你有一日回头看她一眼,只要一眼,便会盼你第二眼,什么无欲无求都成了假,她只会越求越多。若非如此,她嫁给谁不是嫁,为何偏偏是你?我是不知她如何花言巧语说动了你,可殿下这般软耳根,轻而易举就被人劝服,亏我一厢情愿地同宫中虚与委蛇这些时日,你实在让我失望至极。”
听完这最后一句话,李泰猛地沉下脸,他能被数名谏议大夫当朝指骂面不改色,却不能听她一句半句讽刺。遗玉也是一怒之下,才会口不择言,哪想到会踩到李泰的禁区,正要拂袖而去,还没转身,便听他冷声道:
“你若不能容人,直说便是,又何须诋毁她,你不是她,又怎能妄断她的善恶。” 李泰的本意,不过是在指遗玉不明阎婉的遭遇,因此才有误解,可听在遗玉耳中,倒像是他为了维护另一个女人,指责她没有容人之量。若说方才遗玉还有几分冷静,那这会儿怕只剩下满腔的怒火,她从没想过,会有一天李泰因为别的女子出口伤她,跟何况还是一个对他一片痴情的女子,这叫她如何冷静的下来。她胸口绞痛,先前服过的药劲上来,只觉得胃里一团火烧。她鼻梁一阵阵发酸,撑大了眼睛望着他,才没能让眼里的雾气凝结的太快,不肯在他面前示弱,她仰着下巴,硬声硬气道:“对,是我诋毁她,是我妄断,是我不能容人。殿下既然已有决定,何须再过问我,您要想纳妃,尽管去纳,只是我这人心胸狭窄,眼不藏沙,殿下需知,待那位阎小姐进王府大门一日,便是你我夫妻到头之时。” 话声落,李泰脸色聚变,遗玉却再没看他一眼,鞋也不穿,转过身,赤着脚走出水榭,她背脊挺的笔直,步子迈的沉稳,从背后望去,她一身素白纱衣,虽是倍显消瘦,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强硬之态。平彤早就被这夫妻俩的肝火吓傻了眼,直到遗玉从旁边经过,这才惊醒,正要追上去搀扶,就听水榭中,还坐在原位的李泰,沉声叫道:“站住,回来。”
看她背影一滞,继续远去,李泰眼中厉色一起,下一瞬便从席上站起,迈着大步赶上她背影,离她几步远时,在平彤的惊慌失措中,伸长手臂,一把擒住她手肘,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