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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六百米,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子唯当的一声抽出灭邪剑,高高地举起来,一束耀眼的蓝光直刺云天,如同一面圣旗飘展。三军将士呐喊着,纷纷抽出兵刃,高高地举起来。一片雄壮的声响。
波波颜停下了,他的大军也停下了。
一时间,苍梧平原死一般的沉寂。
梦魇!梦魇!26年前的梦魇又从地底钻出来了,踢踢踏踏,吞噬四方。这是多么恐怖的命运啊!恐怖的命运,为何偏偏要再次降临呢?子唯望着对面密密麻麻的士兵像鬼魂般地眼放绿光,只觉五内痉挛,面容抽搐,浑身痛苦得要碎成粉末了。我的人民,我的人民,竟被一张脸谱变成了闪幻兵!真是奇耻大辱!我是国王,我是国王,如果不能保护其他百姓免遭此难,更是奇耻大辱!从前,父王和界远伯想出种种招数来培养他的责任感,如果说,那时他还暗中嘲笑的话,如今,此情此景,无须只言片语,责任感就化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扔出一把把尖刀,戳得他鲜血淋漓。这种感觉是如此清晰,如此尖锐,有如纵身跳进熔炉,在熊熊烈火中铸造自身,火花飞向苍穹。这是何等的痛楚,何等的英勇和力量!他感到,他就要飞出烈火了,和手上的灭邪剑合二为一……
“嘎哈哈——哈哈嘎——”波波颜可怕的怪笑声打破了黑压压的死寂,“原来是逆贼太子带着灭邪剑送死来了,哈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呀,不用再跑什么归望郡了,嘎哈哈,哈哈嘎——”
可以清楚地望见,波波颜脸上的五官闪闪发光,似乎有另一张脸在暗中操纵着。但见他浑身盔甲,手持长枪,昂头向天,抖动双肩,纵情怪笑,压根就就不把平叛大军放在眼里。他的头盔很奇怪,竖起两个尖角,好像戴着纸糊的高帽,一看就是特别打造的。
“我想起来了,这家伙头上肯定长角了!”离忧兴奋得大叫起来,“我当他是铁威的时候,摸过他的头,还以为是两个疮包,原来这个怪兽在长角!怪兽,把怪头盔摘下来吧,让大伙看看你的兽角,哈哈哈——”
波波颜勃然大怒,沙哑的声音磔磔咆哮道:“闪幻兵,我的孩儿们,亮出兵器!谁把刚才那小子的人头割下来,我封他做万骑大将军。”
当啷啷一片混浊的声响,闪幻兵们同时抽出了兵刃。
“陛下,发令吧。”路于野低声说道。
“等一下。”子唯拍马向前走了几步,面向闪幻兵,嘶声喊道,“士兵们,百姓们,我相信你们并没有失去所有的理智,是那个脸上发光的怪兽杀了我们的国王——”
波波颜突然昂首向天,呜呜地嚎叫起来。是虎啸!所有的闪幻兵一齐昂首向天,虎啸起来!场景十分恐怖!平叛大军的马骚动起来,纷纷后退。将士们都乍然变色。子唯不得不接受这个惨烈的事实:闪幻兵已经不可能再回返成人类了。他别转马,跑到将士们跟前,高举灭邪剑,含着泪,大声说道:“弟兄们都看见了,子泰的帮凶波波颜怪兽,把淳朴善良的老百姓都变成了闪幻兵,今天,如果我们不能拼死作战,杀死波波颜,明天,我们就会被迫喝他的血汤,失去人性,变成闪幻兵!”
说完,他掉转马头,呐喊着,第一个冲向敌军。离忧、求安急忙跟了上去。中路大军在路天星的率领下,呐喊着,潮水般地杀向敌军。那边,波波颜岿然不动,长枪一指,闪幻兵们哇哇怪叫着,洪水般地迎上来。眨眼间,两支军队厮杀成一团。
子唯左冲右突
子唯左冲右突,骁勇异常,灭邪剑蓝光闪闪,像切菜似的纷纷砍断敌方兵器,把闪幻兵纷纷砍下马来。闪幻兵一断气,两只眼睛的绿光就嗤的一声消失了。求安、离忧紧紧跟在子唯左右,一边砍杀敌人,一边保护主人。将士们都奋勇杀敌。闪幻兵十分疯狂,个个出手残忍,而且毫不退却,倒下一片,另一片又嗷嗷地冲上来。骑兵步兵步兵骑兵都交织成一片。对于平叛将士们来说,闪幻兵眼里放出的绿光真是扰乱人心。瞧,一个闪幻兵把两只眼狠狠一瞪,和他交战的那个士兵看到两道绿光,一分神,立刻被砍掉了头。路天星大喊:“不要怕他们的眼光,那是骗人的!”和他厮杀的那个闪幻兵嘻嘻笑道:“骗给你看看。”说着两个眼珠飞快转动起来,两团绿光也跟着旋转。路天星怒吼一声,一口痰啪的一声吐向对方,那闪幻兵下意识地一躲,路天星乘机一刀挥去,把对方砍翻在地。那闪幻兵头一歪,死了,眼睛里的绿光嘟的一声不见了,像一个被刺破的气泡。在中路大军鏖战的同时,左右两路大军在路于野、路天珠和东胜的率领下,以包抄两翼之势,冲杀而来。路于野白发飘飘,威猛不减当年,一把大刀如惊涛骇浪,砍得闪幻兵如泥沙俱下。此时,一直轻松观战的波波颜急了,伸出舌头舔了舔脸颊,咆哮一声,挥舞长枪杀了上来,所到之处,士兵们纷纷倒地。这位统帅不但枪如巨蟒,还颇懂心理战术,只要一有机会,就亮出虎爪,抓住敌人扔向天空,吓得对方士兵连连后退。离忧一看,急忙冲向波波颜。子唯、求安和路天星紧跟而去。子唯高喊:“不要怕他的虎爪子,再凶的怪兽也是血肉之躯!”士兵们又冲了上去。离忧一路冲杀,逼到波波颜跟前。“把铁威兄弟还给我!”离忧怒吼着,一杆长枪直捣波波颜闪闪发光的脸膛。波波颜轻轻巧巧地就格开了离忧的刺杀,口中磔磔怪笑:“离忧老弟,做我的闪幻兵吧,我封你做骠骑大将军!”四周的闪幻兵哈哈大笑,一齐扑向离忧。此时子唯带着大批士兵已冲过来,双方登时杀成一团。波波颜最恨求安,厉声嘶叫:“骄虫人,都是你坏了我的事!捣烂你的蜂窝!”枪似流星,直刺求安。求安右头嘻嘻笑道:“乖乖脸,我的毒蜂生来就是捣乱的嘛。”左头大叫:“兄弟快闪呀!”呼的一声,求安从马背上高高跃起,波波颜一枪刺空。说时迟,那时快,子唯、离忧、路天星已扑杀上来,波波颜无奈,只得先招呼这三个人。那求安就从空中扑向一个骑马的闪幻兵,啪的一声坐在他身后,卡住对方喉咙,闪幻兵还没反应过来就滚下马去了。求安策马上前,准备和主人一起大战波波颜,无奈一群闪幻兵冲上来,只得先斗小喽罗。子唯三人苦战波波颜,杀得难解难分。闪幻兵们都向波波颜蜂拥而来,越聚越多,士兵们伤亡惨重。子唯暗呼不妙,心想不能因先杀波波颜的强烈念头而毁了整个作战计划,便大喝一声“撤”,转身杀向闪幻兵。在离忧求安的护卫下,灭邪剑很快开出一条血路。将士们按原计划,佯败而退。波波颜大喜:“孩儿们,追呀!谁把灭邪剑夺过来,我封他做骠骑大将军!”闪幻兵们哇哇欢叫,疯狂追赶。忽然四面号角声起,闪幻兵们都怔住了。波波颜大惊,扫视四周,这才察觉四面八方都是对方的人马,不觉大叫:“中计了!”话音刚落,子唯、离忧等人已勒转马头,转身冲杀上来。士兵们也呐喊着,返身冲杀,状如海潮,凶猛异常。四面都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密密麻麻的士兵们呐喊着,巨浪般地吞来,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闪幻兵们心慌意乱,慌忙后退。子唯高举灭邪剑,大声喊道:“弟兄们,胜利就在眼前,最后一次冲杀!”四周的呐喊声更响了。波波颜怒吼道:“孩儿们别慌,跟着我,冲出去!”说着抛下离忧,别转马头,一路所向披靡,企图冲出重围。闪幻兵们护着主人,且战且退。子唯大喊:“别让波波颜跑了!”波波颜真厉害,把冲上来的士兵纷纷挑上天空,锐不可挡。路于野、路天珠和成怀、江武两军尉飞马赶来,大战波波颜。波波颜哈哈大笑,酣战中突然仰起头来,一蓬蓬血花从眼睛鼻子嘴狂喷出来,喷向四周。路于野等人猝不及防,被血花溅了一身。噗噗两声,波波颜把路天珠挑下马来,怪笑着冲了出去。他就那样喷着血花,左挑右刺,杀出一条血路,带着残兵败将,逃走了。子唯追之不及,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波波颜消失在暮色之中。将士们都恨恨不已。
当下大家收拾战场,掩埋死者。路天珠的左胸被波波颜刺伤,血流如注,幸有盔甲遮挡,否则早没命了。路于野心痛如绞,为儿子解开衣甲,准备包扎伤口。子唯急道:“小心,不要让波波颜的血进去了。”路天星急忙为弟弟擦拭身上波波颜的血迹。路于野传令下去,凡是身上溅有发光脸怪兽波波颜血迹的,赶紧脱下衣甲,清洗干净。
“陛下,陛下,有个闪幻兵还活着!”忽然,不远处传来喊叫声。
子唯急忙跑过去,只见一个闪幻兵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呻吟着,浑身汩汩地冒着血。他脸色惨白,眼里的绿光若有若无的,快要熄灭了。他是那样年轻,看上去只有二十岁,五官也长得十分清秀。“有救吗?”子唯轻声问道。左右都摇摇头。子唯蹲在地上,紧紧抓住闪幻兵的一只手。这只手已经很冰冷了,但还在迅速地变冷。“你叫什么名字?”子唯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下来,“安京像你这么大的都变成闪幻兵了吗?”闪幻兵喘息着,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子唯,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丝笑意。“我,我,”闪幻兵艰难地吐着词语,“见过你,在,城楼上,你,你是,太子。”话音刚落,只听得噗的一声,两只眼里的绿光不见了,闪幻兵头一歪,气绝身亡。
结束内乱
“他认出我来了,认出我来了,可代价却是死亡。”子唯看着死去的小伙子,真想放声痛哭。只有死亡才能让被蛊咒的国民恢复理智,再没有比这更让人伤心欲绝的事了。眼前这个闪幻兵,曾经在南宫门的城楼下观望过他呀。那时他出走归来,父王为了消除谣言,拉着他到城楼上现身。那密密麻麻欢欣雀跃的人群中,有多少被波波颜变成了闪幻兵?有多少死在了今日的战场?多少闪幻兵,多少被灭掉人性的心灵,曾经是那欢欣雀跃、淳朴善良的人群的一部分啊!此番悲恨向谁诉说?此种绝望何以斩除?子唯情动于衷,不觉跪倒在地,蒙着脸,泣不成声。
这个年轻的国王,刚才是何等的英勇,身先士卒,生死不顾,谁料一下战场,柔骨哀肠,泪眼婆娑,将士们从没见过这样的领袖,有感动的,有惊奇的,看来从前关于太子的种种传闻,多半是真的了。
“陛下,还有要紧事处理呀。”离忧轻轻扶起子唯。
子唯咬着牙点点头,对士兵们说道:“把这个醒悟了的兄弟埋了吧。”说完又跑去看路天珠的伤势。
天珠的血已经止住了,子唯非常高兴。路于野笑道:“还得感谢你的骄虫侍卫呀。”子唯转向求安,求安急忙道:“主人,千万别问我用的什么法子,我不会说的。”说着一溜烟跑走了。子唯纳闷不解。路于野道:“刚才天珠的血怎么也封不住,我都快急死了,求安把我们统统赶走,一个人抱着天珠,背对我们,不知用的什么歪门邪道,三两下就把天珠的血止住了。唉,看来怪兽还是有好心肠的呀。”子唯忽然想起初遇求安的时候这家伙曾把两个咬得血肉模糊的脸眨眼间恢复如初的事,便对路于野笑道:“这是他们种族的秘密,打死他也不会说的。”
正说着,忽听得远处传来阵阵嚎叫声,一个士兵狂奔而至:“陛下,不好了,有几个兄弟要变成闪幻兵了。”子唯、路于野等人大惊失色,急忙飞奔过去。只见五个伤痕累累的士兵正满地打滚,抓扯自己的头发、胸口,痛苦得嗷嗷直叫。原来这几个士兵带伤拦阻波波颜的时候,波波颜的血花喷进了他们的伤口,进入了他们的血液。眼看着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正蜕变成闪幻兵,谁不是五内俱焚,倍受煎熬?可又束手无策。“怎么办?怎么办?求安,有办法吗?”子唯急得一把抓住求安。求安紧闭嘴巴摇着头。“绿光!绿光!眼睛在放绿光了!”蓦地惊叫声响成一片。当啷一声,路天星抽出了利剑。大家都怔怔地望着他。“不!不!”场中央突然传来可怕的咆哮声。当当当,五个士兵突然拔出刀剑来,吓得众人纷纷拔剑。离忧求安哧溜一声挡在子唯面前。然而,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五个眼放绿光的士兵靠着最后残存的理智,纷纷用刀剑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这是何等悲壮,何等英雄!士兵们都哭泣起来。路于野仰天长叹。子唯含着泪,带着大家安葬了五位勇士。
众人都忐忑不安,要是以后波波颜动不动就向受伤者喷血花,这仗怎么打呀?针对这种情况,子唯下令,以后和波波颜打斗时,无论是谁,一受伤就撤。其实子唯他们并不了解内情,那波波颜喷血花就像求安用毒蜂载人一样,是决不会轻易动用的,一动就大伤元气。
求安虽会止血,但不会养伤,次日,子唯叫人把路天珠和其他伤者送回归望郡治疗。大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