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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噪音。他们害怕噪音。魔族的感知力太好,成为负担。当然,他们也有各种办法去适应,但总体来说……”
兰斯不禁想起了达安特伯爵的狂啸魔法。
这真是讽刺!精通声音魔法,却害怕声音!或者,是因果关系的逆转?
“一个在人类世界长大的魔族孤儿,会不会自己学到对付噪音的方法呢?”
“很难。”黑影摇了摇头:“魔族太依靠魔法了。”
兰斯心头按捺不住一阵狂喜!只要他从记忆里调出狂啸术的法术组件,依法而行,便能够对付诺伊斯了!不需十成十的威力,只要吓诺伊斯一下,那狡猾的魔族自然会知道进退!
此时兰斯对奥博,几乎有些崇拜了。
他决定向奥博请教一些更深、也更重要的问题,比如瓦勒这个人,这个未来的敌手。听听奥博对瓦勒的评论,反正又没有损失!
“我想请问你,奥博先生,你是否知道瓦勒宰相这个人?”
想了一下,觉得自己问得笼统,便把白山战役中,瓦勒破坏矮人移民村的事情,以及高尔察克、洛马特神甫对此事的不同看法叙述了一遍给奥博听。
还没讲完,就被奥博的大笑打断了。
“哈哈!那个神甫说,瓦勒做这些事,是想阻止更大的战争?”
兰斯点了点头。
奥博笑够了,不客气的说道:“别傻了!人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自己。死后的事,有谁真正考虑!听你说法,这位瓦勒宰相在芬顿的权力极大,仅次于国王,对吧?”
“其实,比国王还要管事。国王老了……”
“这就对了!瓦勒的目的出来了。他引发对矮人的战争,是为了自己的权力。你瞧,他有国王的权力,但他不是国王。兽人的外患既除,芬顿王室也就不再需要一个真正管事的外人了!所以,非得再打仗不可!”
“或许,他在这场战争中还有别的好处。比方说,矮人氏族中有一个领袖,是瓦勒所支持的。可矮人的朝代更替太慢了,他等不及,于是……”
兰斯猛然想起,诺伊斯曾说过矮人怎样怎样。再联系到诺伊斯在伦伯底的房间,曾空了十几年的事实,魔族孤儿的幼年期很可能是在矮人那里度过的。这样,也就证实了奥博的猜想,瓦勒与某支矮人部族有联络。
一切推论似乎都合情合理。但又让人不敢相信。
兰斯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人类、矮人、兽族乃至精灵都被席卷其中假如瓦勒从他这里得到第二封印的秘密的话。
牧师沉默下来,不言语了。
“喂!兰斯!你不是已经疯了吧?”奥博突然拍了兰斯的肩膀一下,他的手有劲极了,险些把兰斯拍倒。
“啊……当然没,我在想问题。”
“你可千万别现在疯啊,兰斯。自从上次那人死掉之后,奥博已经很久没跟人聊过天了。”奥博说,显得很珍视兰斯这个聊友:“你不问我,我给你讲讲故事好了。”
兰斯不置可否。
“别担心打仗的事。这种事情奥博见多了,总会过去。看来,现在又是一个泰戈尔循环的终点,战争一定要打起来,阻止是阻止不了的,只能等它过去。”
“说到这个泰戈尔循环……你知道泰戈尔海吗,兰斯?看你这么大点年纪,估计也没去过。芬顿的年轻人都这样!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在泰戈尔海做过渔民……”
“不是猎户吗?”
“别插嘴!先做猎户,再做渔民,后来还当过兵呢!说起泰戈尔海呀,那真是无边无际……海中的怪物各种各样,种类比芬顿人加起来还多!我在海的边缘打渔,总想有朝一日,要架船驶到海的中心去,看看那里有没有更惊人的怪物。可是,在泰戈尔海中,有一个无限大,无限广的旋转洋流,不分春夏秋冬的奔腾。我无数次冲进去,在洋流里挣扎了许多天,总是被送回原来的起点。”
兰斯听得神往,静静的不出声。
但奥博的话题却忽然变了:“这大陆的命运,便跟那水流一样,无始无终,谁也找不到起点和终点。你瞧,兽人,人类,矮人和精灵这四个大种族,总是这样打来打去的,最后还不是哪一个也没消灭?我敢保证,在云彩上面,不,比那个要高,在太阳上面准有一个人,笑嘻嘻的看著,用手指在空中画圈。我管这个圈,叫泰戈尔循环。”
“那个洋流呢?”
“只是打个比方。这么大的发现,不取个有来头的名字怎么行呢。你别笑,兰斯,这可是奥博这辈子最大的发现。泰戈尔循环是存在的,像洋流一样,有它特定的规律。”
“每到一个人类文明占到上风,发展到一定阶段,便会引发出一场跟宗教相关的战争。奥博说,这叫一个泰戈尔循环的末尾。每到这时候,总会跳出一些强得不得了的魔法师、教皇什么的,一边把战火扩大,一边背地里把各种魔法呀、知识呀统统销毁,找到多少烧多少。这样,等整个战争完结,人类文明倒退了几百年,又与兽人、矮人的力量持平了。然后,就到下一个泰戈尔循环的开始。”
“像这样的循环,之前也不知有过几次了。之后,……未来的事谁又能知道呢。大概会持续到永恒吧,像泰戈尔海的漩涡一样。你别问我,这个循环是怎么来的,会怎样演变,这是奥博始终搞不懂的两个问题中的一个!”
“还有一个谜题是什么呢?”
“噢,还有一个,是谁抓破了牢房的墙壁,杀死每一个陪奥博聊天的人。”
兰斯吓了一跳,这个谜题可够可怕的。问道:“不是狱卒吗?”
“他们怎么敢!”奥博不屑的说,把一团东西丢向兰斯,接住一摸,是一张厚厚的草垫。
“奥博要睡了,那个时间也快到了。兰斯,你来帮我查出这个家伙,顺便也帮帮你自己。”奥博轻轻推了兰斯一下:“你到那边角落里藏著,用垫子把身体埋起来,说不定能骗过他。我查过石壁损坏的情况,只有牢房的四角,受到的波及较小。我醒了以后,你告诉我它是什么,我自然能想出办法对付它。”
“怪物就要来了吗?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自己抓它?”
“只有奥博真正睡熟后,那个怪物才会出现。它会把牢房的内壁统统刷一遍,用它斧头一样的大爪子。如果奥博这恰好有客人,它便会把那客人撕成一片一片的,粘在四面墙上。”
兰斯下意识的把垫子拿到鼻子下面,嗅一嗅,一股浓浓的血腥气直冲脑门,差点把他熏得晕过去。
他感到一阵恶心,想要呕吐,用力把草垫子摔在地上。
黑暗中,所有模模糊糊的东西一下都有了意义。他心怀恐惧,将这些当成尸体的碎片了。
“怪物不会伤害你吗?”
“不会。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记得上次有个级别蛮高的骑士,被怪物撕掉了下半身,我醒来时还活著。可当我问他那怪物是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就死了……”奥博的声音低下去,像是在追忆往事,“哦,我记起来了,那骑士当时就躺在你现在站的地方,我查看了后面墙壁,知道他是被人用很大的力量贯在上面,弹回来。那家伙可真够顽强的……兰斯,我希望你比那个骑士更结实。”
兰斯压抑著心里的恐慌,尽量以平静的语气说:“你能不能不睡觉?我大概只会在你这住一晚,明天就搬走。我陪你聊天好吗?”
“不……我没有办法。每次跟客人聊天,总会莫名其妙的发困……哦,一不小心,就……就睡著了……”奥博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不时打个呼噜。“你……你赶快做好准备,这个谜题,我没法帮你……”
奥博要睡著了!兰斯的后背泛起一层凉意。他抓起草垫子,向墙角倒退了几步。不知何时,黑暗的虚空被凝结的恐惧充满,形成了一个极为狭小的幽闭空间。他感到整个人都被束缚住了。
铁枷的角撞到一侧的墙壁上,把兰斯带了个趔趄。他立刻想到,该打开禁魔枷锁了,迟疑一分,危险就增加一分。
瞬息之间,奥博便睡熟了。鼾声如雷鸣海潮般在石牢里轰响,引起嗡嗡的共鸣。兰斯在一片声波的干扰中,念了好几遍咒语,才将禁魔枷锁的魔法解除。赶紧又施展他那个不成熟的冰钥匙魔法。冰之气息刚凝聚在掌心,却在此时,奥博的鼾声戛然而止。
兰斯一面死盯著奥博那边,一面赶紧造出了钥匙,将钥匙插进锁孔中旋转。
奥博忽然站了起来,没发出一点声响。他足有两米半高,肩膀比亚巨人还宽,站在那儿活像一座小山。兰斯感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鼻息中的腥味渐渐强烈。
“奥博,是你吗?”兰斯战战兢兢的问道。他本想问,你醒了吗,却说成了另一句话。
奥博没有回答,甚至连头也不往这边转。黑暗中,只见奥博高高举起巨掌,向身前的墙壁砸去。轰的一声,整个牢房都震动起来,石屑四下纷飞。
兰斯连忙举起铁枷,遮挡飞来的碎石块。慌乱之中,折断了第一把冰钥匙。他听到一声低沉的吼叫,像恐狼受伤时发出的哀嚎。
奥博嚎叫起来,发狂的攻击眼前的石壁。那恐怖的咆哮声,任谁听了,也无法不将他归于野兽一类。
眨眼间,一面墙壁就被奥博怪物削掉了一层。牢房里粉尘弥漫,呛得厉害。尖利的爪子挠在石壁硬处,滋滋直响,冒出一丛丛的火星。
兰斯不敢背向奥博,一面拼命施展冰钥匙魔法,一面移动著身体,尽量绕开奥博发泄蛮力的路线。此时他脑子中一片空白,毫无想法可言,只是凭借求生的本能在行动。
奥博砸了一阵,猛然掉过头来,像公牛一样直冲向另一侧。兰斯感到整个牢房都偏向一边,脚下一不稳,坐倒在地面上。好在冰钥匙已完成了,没被打断。
奥博不动了,呼哧呼哧的喘气。牢房中的血腥味变得很浓,令人作呕。估计是石头的尖角割破了奥博的皮肤。
兰斯抓住难得的喘息之机,用冰钥匙打开了枷锁。这时,奥博又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望向兰斯这边。两颗眼楮发出红褐色的怪异的光芒,盯著兰斯不放。
牧师吓呆了,做了一件蠢事,把枷锁丢向了怪物,砸在它高高隆起的肩膀,落下。
他们对视著,沉默了五秒钟。
“主啊!”兰斯倚著墙,飞快的站起身,开始施展神圣领域。
牧师竭尽所能,只花半秒中就把法术完成了。神光还未及散开,怪物便吼叫著冲上来,撞在神圣领域的屏壁上,将整个护罩、连同里面的兰斯一块砸进了石墙里。
头顶的石块如雨一般落下,砸在护罩和怪物的身上,四处飞溅。苍白的圣光照亮了怪物的头颅。突出的眉骨,扁平外翻的鼻子,厚厚的嘴唇,两颗长长的獠牙挂满了灰白的石屑。
它的眼楮,红褐色的眼楮里一片混沌,没有愤怒,也没有仇恨,有的只是茫然。
怪物用带血的爪子抓住魔法护罩,将整个护罩从坑洞里挖出来,甩向身后。兰斯禁不住大叫起来,但仍能全力维持著神圣领域。护罩撞在另一侧的墙上,又下了一场石雨。
兰斯顾不得头晕,又挣扎著爬起来,等待奥博的下一次冲锋。但那怪物没过来,相反,一下卧倒在地上,“咚”的一声,一动不动了。
兰斯不敢大意,竭力支撑著神圣领域,观察奥博的动静。
灰尘飘进了嗓子,兰斯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到头都发痛,嗓子里像著了火。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才发觉,牢房里又回荡著奥博响亮的鼾声。
兰斯借著神圣领域的光,四下打量。墙壁上到处是深深的爪痕,和碰撞造成的裂缝,石粉还在簌簌的落著。墙壁上有几处鲜红的血迹,正在渐渐黯淡。在屋顶的角落,是一排排整齐的划痕,大概是奥博用来记年的。他知道怪物的利爪无法达到那儿。
牢房的主人,正侧卧在一片狼藉的石块中,沉沉酣眠。
第046章 机关算尽
又是一个黎明。
在阳光照不进的、伦伯底新狱堡顶层的一间囚室内,两个在各自种族中出类拔萃的智者席地而坐,交流著彼此思想。
这两个,形貌相差千里,年龄上也有数百岁的差距,但坐在一起却并不显得不协调,或许是他们共有的先知的气质使然。
正在说教的,是年轻的一个,人类牧师兰斯。
“奥博,那个一直困扰你的谜题,我已经解开了。”
一贯自大、目空一切的奥博,这次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作答。
“没有什么怪物。破坏墙壁、杀死你客人的,就是你自己。”兰斯指著奥博的鼻子说道:“别逃避了,奥博,你是一个兽人。”
兽人先知挠了挠脑门,低声道:“我曾想忘记这件事。”
“你是一个兽人,这点没法改变的。无论你的同族是怎样愚蠢、野蛮的生物,你都是他们的一员,迟早要回到他们中去。你终究变不成人类。”
“你是一个生长在人类中间的兽人孤儿。猎户,渔民,全都是骗人。你一直生活在这座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