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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离之际忽闻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红月心中本应感到些许欣慰;然而那张已遍及红色印线的脸上,此刻却分明露出了一丝,苦苦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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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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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谁的声音,在火焰的风暴中飘摇?
又是谁的左手,麻木了却在颤抖?
“值”与“不值”,究竟有何区别?
又到底何事是“值”,何事是“不值”?
——风暴中飘摇的少女,你可曾知道?
——风暴外熟睡的少年,你又是否知晓?
有些倔强;有些幼稚;有些疯狂;有些傻。
这一切,都只是深藏在,这样一颗年幼心灵中的——秘密。
下一刻,红月闭上了眼;缓缓吸气,呼气。
然后,睁眼。
现在,红月眼中的世界,彻底变成了鲜艳的红色;草、木、花、人,任何有生命的东西,此刻都叫这鲜红染得血淋淋,正张牙舞爪地朝红月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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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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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月脑中不停响起阵阵杀戮之声,但现在的她却似乎对那些花花草草不感兴趣,一双已是完全猩红的眼睛只死死盯着自己的左手;而早已失去了触觉的手掌,这时却是那样灵活敏感,片刻前难熬的麻木感,想起来简直跟幻觉的一样。
风暴眼中,那只受封印的火鸟此刻如临大敌,暴力横生;然而现在的红月却似完全不惧这股奇力,五根为印线覆盖的手指仅凭指力便生生插入了咒印之中。眼看那只火鸟就要为自己驯服,红月嘴角竟隐隐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呵呵……好顽皮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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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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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红月完全攥紧左掌前的刹那,一个苍老有力,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竟是破空而来,直直刺入了红月耳中。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个瞬间;唯有红月殷红的嘴唇,在这定格画面中,一张一翕地吐出了,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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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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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回——驻军,左手,最后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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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回——驻军,左手,最后的直觉
黑神山脉,坐落于西环大陆正南,北起太阳峡谷,南至罗贝蒙特领土内一处天下闻名的城市——四印城,西连萨奥罗平原,东接融日沙漠,和太阳峡谷一样都是大陆上标志性的地理分界线,只山脉走向偏西,东侧融日沙漠又罕有人烟,所以自萨奥罗时代便被划入罗贝蒙特领土。几百年来,黑神山脉作为东西大陆至关重要的陆上通道,由罗贝蒙特一家独霸,只因有号称“地门”的四印城在此镇守,是故其他势力不敢染指此处。整条山脉绵延百里,风景奇特,更因北连太阳峡谷,高山深谷同聚一处而闻名,为大陆五大异地之一。
相传,上古时太阳神与黑神曾在此战斗,战斗中所发动天撼地之威力生生从大山中开出一道宽逾百丈,长数十里的裂缝。太阳神因战败被黑神打入裂缝之中,黑神则留守在了一旁的山脉之内,是以名为黑神山脉,太阳峡谷亦因此得名。而黑神山脉的最大特点正是连年阴雨不断,终日乌云密布,不见一缕阳光;也不知是真应了传说有黑神在此,还是想象力丰富之人以这山脉特点故意编纂了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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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如今关于黑神山脉名称的由来,又有了一种新的说法,那就是一个真正的“黑神”,曾盘踞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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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欧亚,一个令世人闻之色变的名字。听说过上古传说的人寥寥无几,可血瘟疫最初的散播者,尸人战争中尸人的领导者——欧亚的恶名,却是大陆上三岁孩子听了都要哇哇大哭的;而黑神山脉也因在战争中被欧亚当做老巢,声名彻底扫地,成为了世人心中与地狱魔窟等同的地方。尸人战争爆发前,血瘟疫就是在黑神山脉附近的城市最先开始传播,除四印城外,方圆百里所有的城镇在几个月内全变成了尸人之城,也正是这些尸人,构成了战争中欧亚尸人军队的主要力量。虽然在战争结束后,这些污染之城被联盟军队收复并由天人族净化,短期内也绝无人再敢来此居住。
也就是说,战后十天的黑神山脉,百里之内全是无人地带。
然而,却还有一部分人,仍留守在那阴森恐怖的山脉之内。
——八百二十名幸存下来的联盟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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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神山脉,——军人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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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里多蜿蜒曲折的山间过道两侧,每十步就能看到三五军人围着一小堆篝火坐着,一旁几张铺开的军大衣,就是他们的床铺。
——睡觉、吃饭、盯着火堆发呆;
——没有人走动,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脸上,浮现出哪怕一丝一毫战争胜利后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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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二十名军人,没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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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难道就是,百万训练有素的军人最后剩下的,精英中的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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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此时,却可能是十天来军人驻地最热闹的一刻。山道两旁,几十个军人正同时侧目瞅着山道中间站着的三人——身披钢甲魁梧高大的中年男人;身材苗条一袭黑衣的年轻女人;一身白袍,须发皆白的,老者。
三人旁边,还围着八个持着武器的军人:山道右侧的五人全是男性,只有一个披着一件亮银锁甲,其余四人穿的都是相同的白色便服;左侧三人,一男两女,全是一身标准的战斗装束——墨绿色的皮甲、护膝、护腕、鞋子、束腰。比起右侧五人,左边三人的神色明显要戒备得多,目光不仅盯着中央的三人,还不时扫向对面五人,——看得出,这左右两拨人分属两支军队。八人中六个男人手中拿的都是长剑,两个女人一前一后,靠前的持双刃,后面的则拉月弓;不过,这剑拔弩张的八人却有一点完全一致——他们的武器,全指向那个老人。而那一身白袍的老者,此刻却只是抚掌望天,眼中似又精光闪动,并没有其他动作。
正中的另两人,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和二十出头的黑衣少女,这时也正盯着身后的老者,只是他们两个并未拔出武器。周围八人中,右侧五人虽然剑指着老人,目光却全集中在那个中年男人身上,左边三人静观了片刻后则都看向黑衣少女,似乎分别在等待两个人的命令。
没多久,中年男人缓步走到老者身边,挡住了右侧五人的剑锋,而那姑娘只摆了摆手;然后,两拨人全收起了各自的武器,坐回篝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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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您受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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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转过身,替那几个人粗鲁的行为向老者道歉,他的声音低沉浑厚,语气极为诚恳。
又过了一会儿,老者才慢慢低下头,眼中异光也消失不见。他看了看面前的男人,没有说话,单那老树根般的戟指向前一指,男人便又向老者鞠了一躬,走回前方,在与旁边的黑衣少女对视一眼后,两人一起朝山谷深处走去;而那老者则跟在他们身后,也缓步向前走着。
三人走远后,驻地又恢复了原样。所有军人都收回了目光,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他们都没看到一样;唯独一个军人,在那三人的身影消失之后,又用低沉嘶哑的声音嘟哝起来。
“嘿,中将,您看到没有?——又来了个疯子。”
他似是在对谁说话,可还没等那人回答,他却又自己说了下去。
“您听到了吗?那老头刚才突然对着天,大喊了一声什么,什么……什么来着?”
说着,军人自己也抬起了头,望向那阴沉的天空,不过今夜的云并不很多,依稀还能看到一小块月亮。当军人的目光触及到那半弧残月的时候,死灰般的眼中旋即闪现出一丝奇异的光芒。
“……我记起来了,红——‘红月’,是‘红月’!”
军人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情绪十分激动,就跟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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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红月’啊!中将,那个老头最后喊的是——‘红月’!我记起来啦!我记起来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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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军人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在无数大山之中越传越远,整个驻地的军人都能听到这疯狂的笑声。最近的另两个军人立刻跑了过来,正打算拉走狂笑的军人,那军人却蓦地中止了笑声,豁然拔出腰间长剑。
“啊!你们两个要干什么?有敌人吗?!中将,中将呢?!中将!我要保护您!中将!!!——”
疯狂的嘶吼,再次回荡在山谷之间。只是这回,似乎还有些其他的声音,掺进了,这疯狂的吼叫之中。
——那是手指抠进泥土和树皮的声音;那是握紧拳头时骨骼作响的声音;那是槽牙咬合后磨棱的声音。
这些声音,和那狂吼声此刻唯一的区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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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疯狂的声音;一个是疯狂边缘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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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声,渐渐小了。
山谷,再次平静。
一朵无名的山花,被山风吹起,飘啊,飘啊,直飘入了军人驻地;飘到了,那疯军人之前坐的地方;落在了,疯军人对面,一把摆放得端端正正的,银色长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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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神山脉百里外,月林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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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飘渺的淡淡白烟,将红月拉回了现实。
刚刚恢复心智的红月,马上就下意识地低头。——这一刻,她只想瞧瞧自己的左手。
这是个有点缺心的女孩,虽长得那样美丽,却不在乎自己的容颜;这也是个有点偏心的女孩,手有两只,而她单想看一只左手。
然而,这只被一个妙龄少女最最关注的宝贝般的左手,却远远不及其他少女眼中的宝贝那样精细。
——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拥有最好的手形,手背细嫩白皙,亦是无可挑剔;偏偏手掌上,却满是伤痕老茧,原始的玉白已为大块的焦黄取代,而且还印着一道,可能永远无法抹去的,红色封印。
而这封印,似也封住了一颗,少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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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扼腕叹息,怎不是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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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只手却赐予了少女一样,其他任何宝贝都无法赐予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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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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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红月看到了一道从未见过的炽白封印竖置于掌心红印之上,似烧白的利剑过水般蒸腾出滚滚轻烟;而掌中的另两样奇印——掌心狮首印和掌中火鸟印,此时竟全似见到主人般停止了异动。正是这道印记,将已失去意识的红月从狮印的侵蚀中拉了回来。
……好险,好险……
想起刚才眼中那血红的世界,想起自己最后嘴角的笑容,红月不由起了一身冷汗。
——不过,这样就出剑,确实不值。
心绪一转,红月再一次笑了,不过这回,却是感恩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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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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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炽白封印如有灵性,闻得红月的话语后便渐渐暗去,不多时,最后一道浅浅的印记也消失不见。只是这白印退去后,掌中火鸟印却再次苏醒,风暴又起;然而这次,竟是不见左手血狮印涌出印线。——殊不知,此乃是红月有意为之。
——这回,要靠我自己的力量!
红月心中暗下决意,深吸口气,几秒内这一息气已在身体内运转了足有四周。气息通顺后,红月毫不犹豫地在自己心脏周围疾划六芒,似是找穴,未等芒形画完便已在正上星位用力点下。一股大力豁然从她胸口涌出,红月旋即引气,将全部力量直灌左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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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门六解’——‘体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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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月突然一声大喝,红目猛睁,那原本细弱的左臂登时膨胀了几圈,筋脉根根暴起,甚至能看到飞速流动的血液。红月莫名奇妙地骤得神力,还未待谁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已趁着手中风暴尚未成形,一鼓作气,攥紧了左手。
——风停了,火熄了,红月脚下的木屋却是再撑不住,轰然倒塌。不过这倒并非多么剧烈的冲击,片刻之后,一切便又归于平静。
尘埃散去,月光倾洒,红月的身子仍飘在半空,可刚刚体内突然涌出的那股大力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只觉得自己全身骨骼都像散架了一般,再使不出一分力,唯有那只已经完全失去知觉的左手依然倔强地握着,五指的缝隙之中不时还跳跃出缕缕赤红的火焰。
远处,大眼睛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聚焦在红月身上,可那三根黑色触手却一直没有任何行动。做个有点夸张的假设,如果大眼睛是位隐居深山的绝世高手的话,这一幕便可以解释为天塌不惊;不过,要是站在一个怪物的立场来看,这场景出现的原因恐怕就没那么高雅了。若真将大眼睛比作人类,那与其说它是位世外高人,还不如说它是个看戏入迷的热心观众合适;而此刻这位投入的“观众”仿佛是好戏看到一半,正用极快的频率眨着眼。——只是,它恐怕很难想到,这场大戏极可能会以自己的毁灭作为最终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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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吧,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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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声说着,红月用尽全身的力量,缓缓抬起左臂,将掌心对准了远方那个愚蠢的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