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游星守猜想这一定是一位儿子常不在身旁的老妇人,不觉有些同情起来。他说:“哦,你一定有个好儿子。”
“是啊。”她黯然地说,“好得很呢……”
“时候不早了,你们早些歇着吧。”她又转向骸月和荀三说,“你们的房间就在隔壁,我就不招呼你们了,你们自己进去睡下吧。我睡在一楼,有事可以招呼我。但夜里最好不要起身,更不要去开门。我不是说过吗?今天是‘鬼敲门’。算是给老生一点薄面,不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在游星守的道谢声中,她慢慢地退出了房间。
荀三迫不及待地发起了牢骚:“怪里怪气的。还说自己是鬼母了!我看不过是个鬼婆罢了。”
游星守皱皱眉头说:“荀三,你也累了一天了,赶快回房歇着吧。”
荀三知趣地“哦”了声,便走了出去。房间里剩下骸月和游星守两人。骸月在烛火的微弱光亮下,朦胧和安谧。她眼睛的光亮,似是洇着的泪,在烛光下,像是被烛火加温了一样,正滚烫地触碰着游星守的脸颊。
“不用害怕,这个世界没有鬼的。”游星守温柔地说。
“我们不都是吗?”她直直地看着他问,“我是个不死的怪物,而你跟着我是为了要制造这种怪物。”
她的话使游星守震惊,他完全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他从未跟她说过关于露儿的事,但她仿佛天生就知道。
“我不怕,”骸月继续说,“因为你在这,你要是走了,我就怕了。”
她起身拉住他的胳膊说:“别走了,今晚就待在这。”
游星守看着他妻子的脸,那上面写着的不是如同露儿那样的羞涩,而是无止尽的寂寞与依赖。他点点头,抽张椅子坐在了她床沿,轻松地对她笑笑。
“星守,”骸月说,“我们不去死乡了好不好?”
“怎么了?”游星守感到意外地惊奇,他问,“你不是说要去那查清自己的身世吗?”
“你是为了我才要去死乡的?”
这个问题让游星守默然,他真的是为了骸月吗?还是为了露儿。是不死女霸占了露儿的身体吧,他只是想找出方法唤醒露儿罢了。难道这是错的?
可是他又如何能对她说假话?于是他坦白地说:“不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的妻子,她叫陈露儿……”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骸月问。游星守便把露儿为他而死,他获悉不死族传说,以及在花船上的怪事一股脑地全都告诉给了骸月。
在他讲述的时候骸月经常会突然地流下泪,然后又快速擦掉泪接着听。游星守奇怪骸月前些天还是很冷漠的,不会笑也不会疼,更不会流泪的一个女孩。可是短短几天,她却变得如此成熟。
直到他的故事完全讲完,骸月已经哭红了眼睛。
“你……都知道了吧?我没有骗你,那些都是真的。”游星守强调故事的真实性。
骸月突然扑入游星守的怀里说:“不要让我消失!不要放弃我!”
第十二章 恶(下)
游星守被她突然的这么一句话弄得云里雾里,何况她紧紧地抓住她,她的指甲都深入到他的肉里,真疼啊!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他问。
“我当然这么想!”她停下抽泣继续说着,“你说要唤醒我身体里陈露儿的灵魂,你有没有想过我?你找到了她的灵魂,我的灵魂会去哪?我骸月的灵魂会去哪?我会死去的!骸月会死去的!你想毁灭我吗?”
这确实是游星守不曾想到的,或者说故意不去想的一件事。他一心是要让陈露儿活过来的,可是以现在的情形来看,露儿活过来很可能意味着骸月和望春的死去。那也是他想要的吗?
但很快,他又记起自己在大雨中做一只过路鬼时的情形。那时,他为了让露儿活过来,杀了不少人了吧?他不是曾经发过誓一定要救活她的吗?即使不择手段,即使变成恶鬼。那他现在又何必如此犹豫呢?在那片麦海前,他不是义无反顾地做出了选择吗?
“答应我,不要放弃我好吗?”骸月重复着她的请求。
游星守却推开怀里的她说:“对不起……我其实和那些想抓你的人没有什么不同,我们都只是想知道不死的秘密罢了。”
“我不信!”骸月全身颤抖地说,“难道你也把我当成一个怪物看?难道你愿意用我的灵魂去换你妻子的灵魂?”
游星守看到她床边的阴阳星,便把它抢夺了回来,说:“对不起,这也不能给你。”
骸月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她无声地哭泣着。让游星守不忍直视她的脸。他说:“跟我去死乡吧,那里一定有答案在等着我们。”
“我恨你!”骸月擦着眼泪说。
“杀了我,你就可以重获自由了。”游星守淡淡地说着。说完后,他站起身,推门走出去。他想她再也不需要他陪着了。望春也恨着他吧?他为了自己的女人可以杀死世界上所有的人?他如此自私,有人还会喜欢他吗?
他回到最接近二楼楼道的房间,躺在散发着干枯香味的稻草褥子上,让背脊和头紧紧贴在不够柔软的农家床上。他如同孩子一样突然想到,这个世界还会有人喜欢他吗?他的头脑便渐渐浮出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她活泼、深情,但她不是陈露儿。于是他狠狠地甩甩头,有意无意地去嗅稻草褥子的清香,让自己沉沉地陷入那如稻草般柔软的睡梦中。
他在睡梦中渐渐听到了“咚咚”的响声,响声不大也不小,却很怪异。觉得怪异,是因为游星守猜想不出那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声音很快便消失了,但确实存在过。游星守起身打开门,看到楼梯口处荀三正被什么人揪着衣服,沿着楼梯滑下去。那“咚咚”的声音便是他每跌下一级台阶碰撞台阶所发出的。他的脸仍然一副安睡的样子,看来是被迷烟一类的东西弄得暂时都醒不来了。
难道真的有鬼?难道真有鬼敲门?游星守决心悄悄地跟在后面,看看这个鬼长得什么样子。
那个身影很快地带着荀三下到了一楼,又在一楼转动了些什么东西打开了一张暗门。然后身影便消失在暗门里。他的动作太快,灯光又很昏暗以至于游星守并没有看清他的样子。
所幸暗门还开着,游星守便鬼魅一般地溜了进去。暗门连着的是一条幽长的通道。游星守越往里走就越觉得不适。因为味道,血的味道,肉的味道,血肉模糊的味道,让他想吐。越往里走,通道便变得越亮,但是是红色的亮光,像血一样的红色。
终于突破了通道口,游星守看到了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情景:在昏暗的灯光下,满地都是赤裸着的尸体,就像地板砖一样铺盖着地面。而那个拖着荀三的身影竟然就是那个怪异的老妇人。她正踏着那些尸体,把荀三带到一个大铁盆子前。
游星守一看那盆子里的东西,更感到恶心起来,那些是血,黏稠的血液。想必那些就是躺在地上的这些人的血液吧。
老妇人神经质地把荀三丢在一边没有管,然后跑到离血盆不远处的一口大棺材前。打开了棺材盖。游星守便倒吸了一口气,不因为别的,只因为棺材里盛开着他久违的兰菱。
当然在百朵兰菱间还躺着一个人,那个人身材高大,相貌英俊。游星守永远也不会忘记他――水鬼安在。
老妇人把安在的尸体抱起来,那对于一个矮小的老妇人真是相当艰难的。但她努力地忍受着,终于把他抱起来,置入旁边的血盆里。安在的身体让鲜血都溢了出来。他躺在那个盆子里,像是被埋在淤泥里。老妇人又慌忙向血盆里洒入些菱兰的花瓣,整盆血便稍微加入了点生命般,不再那样凝固、暗红。而变成鲜红色。
老妇人接着在血盆前跪下,吟唱起古怪的歌谣。那好像不适人间的语言,游星守一个字都听不懂。
但他知道她在做什么。
老妇人的歌谣结束了。血液里渐渐浮上一个巨大的泡泡,然后泡泡逐渐变成个人形。那个矮小的血人,一下子便跳出了血盆,朝远处跑去。
这让老妇人大吃一惊,她立即跪下尖声喊:“血柱!请别走!请听我说!”
那个红彤彤半透明的血人竟然真的停下来。转过身来歪着头看着她。
“请你去我儿子的身体里!”老妇人指着血盆里的安在,声音颤抖地说。
血人便又歪着头看着血盆里的安在,然后回过头来对着老妇人摇摇头说。
“是因为血还不够多吗?”老妇人咬着自己的嘴唇,突然用牙咬破了自己的手腕,让鲜血倾泄出来,溅洒在地上。血人就像被线扯住一样跟了过去,老妇人边走边退,退到了血盆的前面,她让手腕的血流在安在的嘴唇上。然后止住自己的血,退到一边。
血人一路吮吸着她流在地上的血,一路追踪到血盆前,他歪着头看看安在嘴唇上新鲜的血液,低下头来吮吸。却渐渐地被吸入到了安在的身体里。
“哈哈哈哈!”老妇人狂笑了起来,“儿子啊,活过来吧!你伟大的母亲将会给你第二次生命。”她边狂笑着边留着泪,却很和谐,那仿佛真是重获生命的喜极而泣。
安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疑惑地看着他出生的这个世界,疑惑地看着正在狂笑着的老妇人。
“安在!你醒了!还记得妈妈吗?”老妇人抱着他的肩膀说。
安在摇摇头,老妇人的脸色微微变了变说:“一定是血液还不够!没事,我早就为你预备好了新生后的第一口食物。”她指指地上的荀三说。
说完她就找了把锋利的小刀,走向荀三。游星守知道她要做什么了,再也不能拖延了,便飞一般地跃到了荀三的前面,将他挡在自己的身后。
“不要碰他!”他吼了出来。
“你?”老妇人看看他不屑地笑笑说,“凭你也想阻止我?你自信你能办得到?就因为你曾经杀死了我的儿子?”
“你真的是安在的母亲……”游星守悠悠地念着。
“可不止如此呢!鬼的母亲也是鬼啊。”她目光狰狞地看着游星守说,“我是血鬼,血鬼安魂。”
她话音未落,游星守的身子便被重重地抛了出去。那是因为安在鬼魅般地出现在他身前,一拳将他击飞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了吗?”安魂轻松地说着,“因为我要让我的儿子杀死你,亲手杀死你!这样他才能遗忘前世的这段仇恨,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看着她的样子,游星守自然地想起望春,那个可怜的小女人。可是眼下的情形根本不容他多想。安在的拳头又攻击了过来,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他又被击飞了出去。
安在的力量变大了,速度也变快了,是因为新生还是因为仇恨?他的拳头挥来游星守只看到个影子,并没有看清轨迹。以至于游星守拔出阴阳星时,阴阳星也捕捉不到目标,无功而返了。
“没有用的,经过我的炮制,安在已经不是个一般的人了。我用一百个人的血液,对了,忘了说了,就是我杀死的这一村的人。用他们的血液,重塑了我儿子的灵魂与肉体。他现在能抵百人之力!你一个凡人又怎么能胜得过他?”
游星守再次挥出阴阳星,但这次依旧没有打到安在。他想释放出更利害的“月沼”,但他又害怕这无情的一招会连荀三也杀掉。而且他也不想杀掉血鬼和她的儿子。在他眼里她仍然只是一个疼爱儿子的老妇人罢了。有什么感情比得上母爱呢?他又有什么理由去杀死别人,让自己活下来呢?就算一命值一命,他已经杀死过一次安在了,他能再杀死他一遍吗?
他这样想着,在这个时刻荒谬而无休止地想着。他马上就为这种愚蠢付出了代价。安在停下了攻击,指了指铁盆中盛着的血。血液立即飞出了盆子,飞到他的手上。血液在空气中快速凝固,变成了赤红色的物体。
是一条长长的,血红色的鞭子。
这让游星守想起了那个站在湖面上,拿着长长鞭子的水鬼安在。他真的回来了!他向地面一甩鞭子,地面上倒着的所有尸体便像那日湖面上的水一样升了起来。他再一甩鞭子,百多具尸体便像被人操纵的傀儡一样一个个飞速地撞向游星守。
游星守刚躲过了一具尸体便被另外的尸体撞到。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撞得浮空了起来,还没等他落地,另一具赤裸的尸体又撞向他。剧烈的疼痛,更加剧烈的恶心!他的精神几乎要被安在的这种攻击方式给逼疯了。
他想反抗,但迎接他的只是毫无生命的,让他想吐的尸体。无数的尸体的攻击,让他终于被逼到了发狂,他失去理智地挥出阴阳星,斩断了撞向自己的尸体。那尸体却没有停下来,反而变成两截继续粘在游星守的身上。
游星守看到了那具被刨开的尸体里的内脏和血肉,他浑身颤抖着抽动起来,阴阳星也因为无法把持而从他手中掉落了下来,掉在冰冷的地上。尸体继续撞着他,他忽然希望自己迅速地死去。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