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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不坐,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她侧坐上前杆。正如她想要又有些怕怕的,她整个人都被围在他怀里。她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可以感觉他吹在她头顶的气息。
这感觉飘飘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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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棒,是不是?”他在她耳畔低语。
她轻轻笑着,不答。
“坐稳哦。”
尾音才落,他足下加速踩踏,脚踏车几乎像要在风中飞起来。
他们像飞扬了起来。
他转进一条小路,左侧是绿油油的稻田,右侧的菜田开着一大片金黄花,在他们头顶是碧蓝的天,地平线山那漫染着紫色斜阳。他们飞飘在其间。
那像是天堂。
天堂亦不及在他怀中的感觉这般美好。
他越骑越快,她的长发飞起来,她的心飞了起来。
她在笑,他也是。
他们的笑声在风中、田野中、虹影般的夕照中,彷佛天地宇宙均充满了他们快乐的笑声。
快到家时,他减速了,缓缓踩着踏板,不愿意结束这一刻。
池瑛也一样。
“我从来没有被人载过。”她轻叹。
若能留住美好时光,多好。
“从今起,我是你的专属司机,你永远也不能开除的司机。”
“世上没有永远这回事。”
“瑛,你不像悲观消极的人。”
“我不是。”
“那么,你就是偏爱拿冰水往我头上浇。不过,还好,我不怕冷。”
“我很怕热。”
“我不热,我属温性。”
“放弃吧,寻欢。”
“除非……哦,糟糕,他们怎么来了?”
他们到家了。他对着大门申吟,喃喃。
池瑛也望看大门。
家里有人,两个陌生客。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
家里怎么会有访客?她太惊讶了,以致也没去想为什么还没进门,寻欢便“看见”屋内有外人。
“他们是谁?”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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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气。“进去再说。”
寻欢把脚踏车推去院落,池瑛先进屋。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个英俊高大,潚洒不凡,穿了一件长袍马挂的男人。
她看不他的年纪,只觉得他有点面熟。
正当她发怔的当口,那男人展开双臂朝她迈着轻快的步履而来。
“池瑛,你一定就是瑛瑛了。”他给池瑛一个令她几乎喘不过气的拥抱,然后放开,上上下下打量她。
“亲亲,你看看她,简直是月儿的再版。”
他唤的“亲亲”,是客厅内另一位陌生客,一个打扮得雍容华贵的美妇人。
她同样打量池瑛一遍,笑得十分抚媚,声音甜得像蜜。
“皇上,你漏了几个字,是像极了,不过是像‘年轻时’的池慕容月。”
她念池瑛的妈妈的名字的口气,像嚼一块已经没有甜味的口香糖。
皇上?池瑛眨眨眼。
她爸妈呢?他们是谁?
寻欢走进来。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爸、妈?池瑛看看寻欢,看看他们。
他们是他的父母?
难怪她觉得那风度翩翩的男人有些面熟,寻欢和他是有几分相似。
但,皇上?
第九章
一向从厨房后门回家的祖安,今天由前门跑进来,冲到池瑛面前。
他兴奋、开心地大叫:“爸爸去看我们打球,他自愿当裁判。我们赢了!我们赢了耶!”
“亲亲”花容失色,纤纤玉手握住脖子。“天哪,皇上,他爱上的是有夫之妇,儿子都这么大了!”
祖安这才看到屋内有别人,他立刻跳到池瑛后面,再闪到寻欢身旁。这时池韦进来.他又跑过去拉住他爸爸的手。
“咦,家里有客人。”池韦说。
他和孩子们玩球,玩得和他儿子一样,满头满脸的汗,一身泥土。
“皇上”和“亲亲”都盯着他。
“爸,妈,”寻欢介绍,“这是池韦、池瑛,祖安是池韦的儿子。”
“和池英简直像孪生兄弟。”亲亲说,笑吟吟端详池韦。
她说池爸爸的名字,彷佛那是上等佳酿,教人饮后回味无穷。“这对孪生兄弟,出生的时间未免相差太远了。”皇上嘀咕。“过来,韦池,”亲亲拉池韦的手。“让我好好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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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池韦,李伯母。”池韦说。
“啧,叫仙姨。在美国,都是把姓和名倒过来念的。”
池瑛想,仙姨?对了,寻欢说过,他妈妈叫姚仙女。
“仙……仙姨?”池韦怔怔说。
“瑶池的仙女。”姚仙女搧搧浓密的睫毛。“你爸爸当年若娶了我———只差一点点—
——瑶池的仙女便名副其实了。换言之,差一点点你就是我的儿子,呀,那你便可以是韦里布将军了哩。”
“你有一群哪咤太子,很不错啦。”皇上把老婆的手拉回来。
“说到太子,我们那些太子、公主、郡主,怎么一个都不见?”姚仙女问。
寻欢变了脸色。“他们都要来?”
“他们应该比我们早到才对。”他父亲告诉他。
“哦,要命。”寻欢呻呤。
跟着他呻呤声,一名穿著类似欧洲皇室宫廷贵妇的女人,撑着一支白色丝绸洋伞,蓦地现身,自天花板款款降落。
只听得她喃喃抱怨,“正当高chao迭起的时候,下什么金牌嘛,讨厌。”
“你只接一支,我收到两支,一支掉在我的‘玉女’嘴里。”另一个声音大声抗议。
寻欢早用双手掩住了脸。池韦、池瑛和祖安,皆目瞪口呆,瞪着平空冒出来约又一个不速之客。
这第二个,穿著合身、帅气的骑马装,双手各举一支金光闪闪的令牌,马靴咚地落地。
“哇,”祖安嘴张的大大的,“好!”
“让开,让开,让开!”一名芭蕾舞伶不知从哪冒出来,喊着,旋转着转进客厅。
池韦及时在她眼看着要撞上玻璃窗前,伸出双手抓住她,使她停下来。
“喔,喔,谢谢,谢……”她喘着气抬头,又急促地连喘几声,对池韦猛眨眼。
“噢,妈妈,这个好,这个好,这个我满意。”
池韦吓一跳,连忙松手。
姚仙女叹道:“真是我的女儿,母女果然连心哪。”
她老公瞪她一眼。“这个,”他抓过他女儿,“已经做爸爸啦。”
“没关系,”芭蕾舞伶仍痴痴望着池韦。“我不介意做继母。”
接着一声婴儿的号咷,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都没看到那位美丽的少妇几时、如何坐在沙发上的。只见她迅速解开衣襟,将一只|乳头送进婴儿嘴里,婴儿立刻停止哭号,用力吸吮食粮。
“什么事呀,十万火急的?”少妇安抚了孩子,抬头不耐地大声问。
寻欢叹一口气,趋前拉拉他姊姊的衣服,遮盖住暴露的半边胸部。
一、二、三、四,池瑛默默数着。寻欢一共六个兄弟姊妹,还有两个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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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想见的是李少白。
不过,目前她最想知道的是,他为什么没告诉她他的家人全都不是“人”。呃,普通“人”。
寻欢接到了池瑛质询的目光,他只能苦笑。现在实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他们是……什么啊?”祖安扯扯他爸爸的衣袖,小声地问。他看得眼花缭乱。
“他们和我们一样。”池韦回答,把儿子的手握在掌中。
“哇,厉害!”祖安一一看过去,最后他拉紧爸爸的手,决定道:“我还是和你一样就好了。”
因为那些对他来说奇装异服的人,正在互相质问、叫嚣,谁也不听谁的。
祖安在安宁、祥和的环境中长大,他身边及他所认识的大人,没有一个像这些人,他觉得他们不像正常人。
池韦目光闪亮,激动、欣喜地蹲下来搂搂儿子。
“对不起。”寻欢来到池瑛旁边,低声道歉。
她瞥瞥他。“待会儿再说。”
他露齿而笑,状甚偷快。
“笑什么?”
“你的口气像等一下要和老公好好算帐的老婆。我妈和我爸每好好算一次帐,就怀一次孕。”
“也许因此你的兄弟姊妹脾气都如此暴躁?”
“我只知道我的情况不同。”
“如何不同?”
“我是他们度第三次蜜月时产生的。据说那段时间我妈异于寻常地温柔、温驯。”
池瑛看看正在一手叉着柳腰,一手指着丈夫呱呱呱的姚仙女,想象不出她温柔、温驯的样子。
不过,池瑛必须承认,姚仙女即使凶巴巴的,仍然凶得十分优雅,而优雅中又有火辣辣的狂野之美。
“你母亲为什么叫你父亲‘皇上’?”
“猜猜他叫什么名字。”
“李后主。”她在他告诉过她的名字中选出一个。
“他还有个别名,叫天凡。”
“一个浪漫得无药可救的皇帝。”池瑛喃喃。
这时,池妈妈来了。
“肃静!”她高喊,一手高举着代表李家传令的金色令牌。
李氏一家立即给点了哑|穴般,站着或坐着,一动不动地张着嘴。
“她怎么会有我们家的令牌?”姚仙女先发出声音,指着池妈妈,问她丈夫。
“厨房里有个泡在酒桶里的男人,他要我来告诉你们,他到了。”池妈妈说。
一群人争先恐后涌向厨房。
池瑛以为“泡在酒桶”是池妈妈用来表示那人烂醉的说法。
结果不是。那男人真的在一个木制桶内,木桶在餐桌上,厨房里酒香四溢,一张和寻欢有几分酷似的俊脸露出木桶上缘。
“嗨,嗨,嗨,大家好。”他向大家打招呼。他很清醒。
池瑛正猜他是否即是李少白,便听到寻欢其中一个姊妹不以为然地喊———
“李鸿章,你在那里做什么?”
“就是嘛,还不出来!”
李鸿章嘿嘿笑着。“我没穿衣服。”
“真是的,穿上呀。”皇上说。
“亲爸爸,”李鸿章说:“如果没什么要紧事,不需要留太久,我想尽快回去。”
“没什么要紧事!”姚仙女瞪大一双美目,“没什么要紧事,会把你们全召来吗?”
她的儿女们,除了寻欢,统统转向她。
“什么事嘛?”他们一致不耐烦地问。
“也许我还来得及在化装舞会结束前赶回去。”宫廷贵妇说。
“我可不想错过下一场,”芭蕾舞伶说,然后向池韦送个秋波,“除非有人留我。”
池韦假装没看见。
“我的比赛还没完哪。”劲装骑师说。
“双胞胎的另外一个等一下醒了要吃奶。”美少妇说:“我老公不在。”
“少白还没到。”皇上举手威严地制止他们,“等他来了再说。”
他们马上七嘴八舌嚷起来。
“等他?我都又生一堆小孩了。”
“那个迟到大王,早知道要等他,我明年再来。”
“迟到?他根本常常不到。要等,你们等,我还有个卫冕赛在等我呢。”
“我的酒要变成醋了。”
“他有说要来吗?他如果说了,他根本不会到。他如果没说,更用不着等他。”
真的有个李少白。池瑛不禁后悔曾怀疑寻欢。
而且看起来,听起来,李少白还是个纪录不良的不守时、不守信的家伙。
“圣旨到!”一个响亮的声音在空中某处宣布。
“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骑师咕哝。
但李少白并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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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引颈张望、等待时———尤其已好奇到极点的池瑛———一支金黄|色,像画轴般的卷轴,绑在一个迷你降落伞上,变魔术似的冒出来,缓缓下降。
寻欢接住了它。
他打开卷轴,在他旁边的池瑛好奇地伸着脖子看。
还真的和古代帝王用的圣旨丝布一样呢。
里面夹卷着一支令牌。
“这小子,竟来对我下旨。”皇上大为不满。“他说什么?”
“令牌先到,他随后就到。”寻欢把“圣旨”和令牌一起递给父亲。“请大家稍安勿躁。”
“押韵。他还押韵。”姚仙女欣喜若狂。“皇上,我早跟你说了,这孩子有李白的诗才。”
“是哟,他出生时,边哭边吟‘春眠不觉晓’呢。”芭蕾舞伶讽刺地说。
“‘春眠不觉晓’和李白有什么关系?”骑师斥道,“‘把酒祝东风’才是李白的诗。有点常识好不好?”
“诗就是诗,和常识有什关系?”宫廷贵妇撇嘴嘲笑他们。“还有,你们都错了,‘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才是李白的诗。他是个酒鬼,懂了吗?他就是喝醉了,抓着酒壸问老天:‘为什么没有明月?’老天告诉他:‘没有就是没有。’那天不是十五,哪来的月亮?他为了要看明月,天天等,天天喝,喝到醉死。”
“那他死以前到底看到月亮没有?”美少妇问。
“我怎么知道?”宫廷贵妇白她一眼,“他又没有告诉我。”
他们几个驳来驳去时,皇上频频申吟。
“李白是看到水中月亮的倒影,醉眼蒙拢,以为那是真的月亮,突然近到伸手可及,他想捞月,因此淹死了。”
一干自以为是者,头转来转去寻找这个口齿清晰、头头是道的学者。
“‘春眠不觉晓’是孟浩然的诗,‘明月几时有’是苏拭写的,而且还是宋词,不是诗,和欧阳修的‘把酒祝东风’一样,都是宋词。啧,宋词三百首里面有嘛。”祖安又说。
当他们发现说话的人是个小男孩,无不瞪圆了眼睛。
寻欢笑着为祖安鼓掌。
池韦向儿子竖起大拇指。池妈妈在一旁哈哈大笑。
皇上简直要气晕了。那长子李自成不懂诗便也罢了,三个女儿,李商隐、李靖、李清照,今天可是把史上伟大诗人们的诗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