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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表情,听语气,似乎这位刘三车说的不是假话,凌云飞微微点了一点头,有些犹豫不定。
“在下这番说辞,料想公子难以释怀,但事实确是如此。公子若是不信,尽可将在下除去,刘三车绝无怨言。”
话说到这个份上,凌云飞却也不便做出过火这事。仔细一想,他方才并未明确说出要谋反吗,疑神疑鬼,可是做事的大忌。再说刘三车知情知趣,体察人心,又只字不问他凌云飞的姓名,分明是要向凌云飞表明他没有丝毫的恶意的意思。
“先生言重了,在下绝无此意。”
刘三车微微点头,“在下明日就要离开此地了,以后若有机缘再会,还请公子不要忘了刘三车这个人。”
“那是自然。”
“既然如此,就不打扰公子了,就此告辞。”刘三车眼中闪过一抹喜悦,抱拳一礼。
“公子若有机会到西川,要寻在下,在西川府随便找人一问便知。”刘三车走到门口,回头嘱托一句,将凌云飞推回屋内,转身而去。
“商人?自己也是商人,怎么就没有这付做派呢?也许刘三车才是一名真正的商人。”凌云飞自嘲一笑,也不知这般轻易放过此人,是福还是祸?
“西川府随便找人一问便知。这刘家必是西川有名的大户无疑。”
***
凌云飞推辞不得,只好与孤宴衡一起潜回了昌吉拉。
事情与他所料一模一样——等他们赶到时,别伊全家的脑袋已经全部挂在了城墙之上,当然因为古曼丹丽被他托付在一户牧民家里,得已幸免于难。
找人一打听,才知昨晚在素阿被刺后不久,别伊全家就已遭了毒手。看来帖木扎的手下智囊,早已将一切事情看得清清楚楚,安排得妥妥当当,根本不给别伊这个替罪羊半点机会。
为别伊报仇,凌云飞是不会做的。政治斗争,你死我活,杀几个替罪羊又算什么,仇从何来?
从另一方面来说,别伊一死,古曼丹丽在西戎国再无牵挂,凌云飞这次西戎之行终可告一段落。虽然得失尽在一念之间,但幸运仿佛总在若有若无的伴随着他,他内心深处的自得之感自是越来越强,一旦这种自信成长为一颗参天大树,无形无迹的原动力将推动他无畏地迎接各种挑战。患得患失的犹疑终于从此时起慢慢从他的身上脱落。
***
东狄、北卑同时大兵压境,睿丽王朝面临成立二百多年来最为严峻的形势。
内患未定,外患复至。
纯宗皇帝面临他登上帝位来,最痛苦最艰难的抉择——攮外?攮内?若两者都不可行,那又如何?
燕骥遥、凌治方坚决不同意割让领土救和,自是在纯宗皇帝的意料之中——他们关心的是史笔的清誉,史策上的美名,哪里是真心为了他这个皇帝。只有南宫峻的话让皇帝稍稍感到了一丝安慰,毕竟他的出发点全是以皇帝的利益为核心的。
招降张立朝是很好的一招棋吗。既可在李天涯的前进道路上多竖一道关口,也可给李天涯那个冥顽不灵的小子立个榜样——只要你降了朝庭,朝庭绝对不会亏待你。
跟北卑、东狄的谈判可以慢慢拖吗?拉拢一边,打击一边,一边给肥肉,一边给青草,若能挑拨他们狗咬狗,割块地给他们又有什么了不起的。睿丽王朝这么大,何在乎这小小的一府一县。只要我龙椅坐得安稳,少块地,少管几个人,我还不是照样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玩的玩,又不会少一根汗毛。
***
张立朝还是半死不活的样。他心中明白,没几天折腾了——就是能折腾,又能怎样?既然朝庭许了他石门候,那就石门候吧,总比那个侍郎大多了。三品到超品,凑合吧。
朝庭宣诏的使臣怎么还不来?张立朝蜷缩在虎皮椅上,渐渐有些支撑不住。本来吗,这么长时间都躺在床上,猛然这么一坐,还真够呛。若不是为了几个儿子,他犯得着纡尊吗?看看时日无多,以王的身份薨,总比候要响亮许多吧。奈何儿子不争气,若这么两眼一闭,世袭候?呸!那三个小畜生配得上这样的地位吗?可若不如此,他们恐怕都死无葬身之地,总不能让张家自此而绝吧。只好委屈一下自己了。
迷迷糊糊之际,脚步声响起,那个一肚子草包,还自不知,整天自以为势的大儿子张石门从“大”殿的门口闪了进来。
张张惶惶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东西。不对呀!这小畜生拿着一把剑干什么?咦!剑上还在往下滴血,这小混蛋肯定又跟人打架了。这个不争气的混帐八王糕子!怎么就没有长进。
“畜生!”张立朝想大吼一声,然而身上力气太差,与其说吼,倒不如说是低语。
“父亲。”张石门走上前来,旁边的几个宫女太监清清楚楚看到这位大“王子”的身体在轻轻抖动,说话声也是颤颤的。
“王子,进殿是不能拿着武器的,这是规矩。”被张立朝封为总管的那位伛偻着身子的太监,见到了带血的剑,胆战心惊,还是大着胆子提醒了张石门一句。
“规矩?狗屁规矩!”张石门咬咬牙,一剑劈去,那太监惨叫一声,扑倒地上。余下的人吓得屁滚尿流,齐齐俯身于地,叩头不止。
“畜生,你想干什么?”张立朝惊出了一身冷汗,恢复了些精神,声音大了不少。
张石门手上的剑险些脱手,蹬蹬蹬向后连退几步。当看到其父又无力向后靠去时,胆气又生,咬牙切齿道:“你做过了几天石门王,就不管别人了。投降?我将朝庭派来的人杀了,看你还怎么投降?”
“你说什么?”张立朝险些从椅子掉下,两眼瞪得大大的,一脸不可置信之色。
“你愿意从王降到候,我可不愿。人已经杀了,你看怎么办吧?”张石门看着父亲痛彻心肺的模样,大感快尉,心中暗道:“老家伙!你也有今天。”
“来人哪!”张立朝冲殿外大喊,到了这时,他已知这个儿子要起不诡之心。
良久,殿外无声无息,一点动静都没有。
看着逆子得意洋洋的那张脸,张立朝算是彻底绝望了。
睿丽王朝纯宗七年七月,张石门杀朝庭招安使臣,弑父张立朝,自立石门王。仅过半月,他被海艳菲所杀,其两兄弟皆亡,张氏一脉自此而绝。石门府落入了李天涯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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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苍蝇~
李天涯兵不血刃占领石门府,声威更盛。青州府驻军即使没有得到上峰的命令,此时也不敢轻撄其锋,更何况上面又下了死守命令,他们自是可以心安理得呆在青州府城悠闲度日。
朝庭的如意算盘落空,净州形势危如完卵。
不成想,北卑、东狄这次的行动步调非常一致。朝庭派出的谈判使节,鼓动了三寸不烂之舌,在两国一致的口径下,徒劳无功。想来双方采取行动前,已充分考虑到了这种情况。
挑拨离间既然不成,想来是朝庭的承诺,根本不足以让两国撕破脸,当今之计,除非再做让步,将更大的利益给一方,或同时满足两国的要求,否则只剩下打这一条路了。
***
王开达眉毛紧紧地挤在了一起,脸上的乌云都快到下雨的程度了。
“我们这六七千人,北卑怎会看在眼里。初来时我们跟他们借兵,他们以永平府局势已定,时机不对的借口相拒。如今机会来了,他们却完全漠视我们的请求,将我们甩在一边,自已阵兵五万于鸡鸣关。现在看来,永平府显然是北卑的首要目标,倘若永平府落入北卑之手,以我们的实力,无论如何是要不回来的。那我们可就真成了孤魂野鬼,有家无处回了。大家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再忍忍吧。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虽说北卑、东狄此次共同行动,但在国家利益面前,那纸协议只是一张薄纸罢了。等着瞧,分赃不均,他们非撕破脸,打起来不可。到时,我们便可渔翁得利。”说话之人是王开达的远方堂弟王开远。
郑去华从进屋起,就直直看着窗棂上的一只苍蝇,脸上神情似喜似悲,仿佛对此次的议题没有半点兴趣。
“郑先生,您看呢?”王开达看了他移时,见他毫无所觉,忍不住开口相问。
“看见这苍蝇了吗。天气冷时,它销声匿迹,生机断绝,气候一旦变暖,它立时又会出现。这小东西对时机的把握是多么的妙到毫巅,人是绝对比不过它的。”郑去华喃喃自语,所问非所答。
“先生要研究苍蝇,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最要紧的是我们必须马上制定出相应对策,以解决永平府的危机。”
郑去华对王开达的话,没做理会。站起身形,小心翼翼地走到窗棂前,慢慢伸出手来,对准苍蝇停身位置,猛地一掌拍下,那只苍蝇听到风声,在掌及身的一刹那,轻盈一闪,飞到了远处。
“看见了吧。这小东西对危险的感觉是多么的敏锐——我的动作足够小心了吧,速度够快了吧,然而只因我这一拍带出的风声,被它发现,还是让它逃了。”
这时屋中的每一个人都已明白这位足智多谋的人物,话里话外含蕴很深,不是闹着玩呢。
“我们现在就好比是这只苍蝇,北卑就是我这只手掌。”郑去华随手要过一名武将的剑,将薄薄一册书挖了几个洞,再次悄悄走到苍蝇停留的位置,书拍的一声拍了下去,苍蝇顿成一个小小的肉饼。
“苍蝇与手掌实力相差太过悬殊,这次手掌稍稍借助了这本书的力量,轻易就将苍蝇灭了。刚才我说了苍蝇对时机的把握本领很强,它躲我这一掌的速度也足够快,但它稍稍疏忽一瞬,就被我灭了。”
“先生的意思是……”王开达脸上变了颜色。
“我们的利益已与北卑的利益发生了冲突,那么对北卑来说,我们是不是变成了一只讨人厌的苍蝇?而人们对付讨厌苍蝇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消失。大家说说,我们这只苍蝇如何才能躲过手掌这一击。”
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先生,您说我们该怎么办吧?”王开达脸上一片焦急。
“苍蝇要想躲开手掌的一击,有三个办法。一是远远离开它,让它找不到;二是想办法诱使手掌去干别事,没时间理会它;三是苍蝇停身在刀刃、棘荆等能伤害手掌的东西上面,故意引诱手掌击它,它再脱身,让手掌没有提防之下,受到重创,使手掌无力再伤害它。”郑去华说到此处,微微一笑,“大伙说说,哪一种方法最好?”
还未等别人回答,郑去华自顾道:“很明显第三种办法最好。然而在目前的情况下,第三种办法根本没有付之实施的条件。所以,折衷一下,将第二第三办法揉合一处,也不算差。虽然导致的结果不是最佳,但结局估计也是大家乐于见到的。”
“先生的话有些言过其辞了吧,什么苍蝇、手掌的。我们不是苍蝇,北卑也不是手掌。若不是北卑在我们落难时伸了一把手,如先生所说,不用手掌来击,冻也把我们这些‘苍蝇’冻死了,哪还容我们活到现在?依我看,事情根本没有您说的这样严重。若是因为我们自己起了疑心,得罪了北卑,我看那才是自寻死路呢。”王开远对郑去华的话明显不以为然。
“在北卑人眼中,我们只是一帮乌合之众,是鸡肋。先前若不是看我们对永平府还有一定的影响力,还有可供利用的价值,他们能收留我们吗?如今,睿丽王朝内忧重重,战胜东狄、北卑联合入侵的几率几近于零。在这种情况下,朝庭将永平府割让与人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若北卑目标已达,我们又多次透露出永平府是我们的‘禁娈’,不容他人染指的意思。我们和北卑目标相同,利益相背,你说它会如何对付我们?”
“这……”王开远被问的张口结舌,不再出语反对。
“既然大家意见统一了,郑先生您就说说,我们该怎样做?”
郑去华摇了摇头,道:“值此生死悠关之际,我们出不得一丝差错,容我再考虑考虑,如何?。”
众人都迫切想知道郑去华有何妙策以度难关,闻听此言,不由皆大失所望。
有人心中不免腹诽:没有想好,还是根本未想到?这般大言不惭,故作姿态,玩深沉。太过份了!
待众人纷纷起身之际,郑去华向前两步,赶上王开达,轻轻拉了他一下。
王开达对上郑去华的目光,轻轻点头。
是夜,王开达堂兄王开远突然得暴病身亡,同时还有几个与他平时来往甚密的人无故失踪。
缘此,第二天王开达下了严令,没有他的亲谕,任何人不得私自离开,否则按军法论处。
***
海燕菲眼睛瞪得铜铃大,上窜下跳,连喊带叫,无论郎夫人如何劝,她勿自不依不饶,不肯罢休。郎碧空看她闹得实在不象话,厉声一吼。若是平日,这一吼足可让她噤若寒蝉,但这次却对她半点作用不起,仿佛她突然之间变了另外一个人,对父亲的威严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