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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皱眉,道:“我只知道,人总得往前看,总是要让自己过得更好些,更高兴些,而不是大半夜的在街上乱晃乱走。”
我冷冷地道:“多尔济,你这是在教训我。哼,不必说我,你若看得开,便也不会在这里借酒消愁了!”
他一怔,随即摇头笑道:“谁说我借酒消愁?那是你们满人的说法,酒嘛,是我们蒙古人的命,没了它,那才叫愁哪!”说完似乎证明般,又仰头吞下一碗酒。
“当初如儿便总是说最喜看我喝酒,她自己却不大喝,只是用小杯在旁边陪着我。”他柔声说:“喝没两杯,她的话便多了起来,从小时候骑马射箭到随皇上出游,还有和她的十三哥,和你一起的事儿,我足足听了二十几个来回……”
他说着这些往事,嘴角都是带着丝丝笑意,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看到了从前的情景。我不禁一时呆了,他真的很像一个人,十三。有些地方都似曾相识,我感觉得到,却说不出。
只听他续道:“所以现在我更爱喝酒,因为我知道如儿喜欢,她也希望我能如以往般快意地活着。你呢?芷洛,是不是有人也希望你能过得开怀,而不是这般失魂落魄呢?”
我一震,心里好像开了个缝隙,有点点光照了进来。他继续接二连三地倒酒喝酒,也不再理我。
是,十三绝不会愿意看见我这样。他最爱笑,也最爱看我笑,我俩从前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数都在哈哈大笑。可我现在呢?我竟在希望他和我一样,也沉溺在悲伤里,漠视真实的生活,似乎那样才算对得起彼此。
我知道自己在为那个新降生的孩子别扭着,为安翠别扭着。可是反过来想想,我还不是要长在八阿哥的院落里,做他的侍妾,如果他真的要我,我又能怎样?生活还不是得继续,现实就是现实。我和十三,终究都不能靠抽象的思念活着。他或许早已经懂了,我却还在这儿糊涂着。
想到这儿,心里敞亮许多。我笑笑端起酒杯,冲对面的男人道:“多尔济,敬你的。”
他抬头看看我,举起海碗,揶揄地笑问:“为何?”
我撇撇嘴道:“你知道。”说完抬头一饮而尽。多尔济看我饮完,张口将酒喝尽,起身道:“好,喝过这一碗,也该送你回去啦。”
我点点头,也起了身。
出了门才发现雪仍是未停,我正抱着肩往前走,忽地一件坎肩披在我身上,回头一看,多尔济正咧着嘴冲我笑,我有一瞬间的恍惚,待回过神来,他已大步往前走去。
大雪扑面,一路无话。径自走到了八王府,我的心情已比走时平静许多,正要叩门进去,多尔济拦我一下,笑笑道:“我不便现身,这便走啦!”我忙把坎肩脱下递还给他。他皱皱眉,道:“府里也要走一阵子,你且穿着吧。我们却都不怕冷。”说着径自转身,不一会儿消失在雪中。
我叩开了门,不顾那小厮诧异的眼神,匆匆直奔后院。雪中一个人影也无,连灯光也没亮几盏。我的小院里却还亮着灯,必是奂儿留的,握紧衣襟,我加快几步奔了过去——
元寿周岁时,雍王府大摆筵席。
我一早过去,进屋里便看见叶子正抱着小家伙给他穿虎头鞋。“宝宝,你看谁来了?”我笑着过去,元寿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见我咧着小嘴笑,在叶子怀里挣着就要下地。叶子着慌把鞋给他穿好,稳稳放下他,元寿跌跌撞撞地向我走来,一下子跌到我怀里。我一把抱起他转了个圈,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两下说道:“小家伙,想死干妈了。”元寿搂着我的脖子咯咯地笑,把头埋进我怀里,口水蹭得我前襟哪里都是。
“干妈驾到,亲妈去歇一会了。”叶子蓬着头发直起腰来,“缠了我一早晨,有了这孩子,姐姐我一年睡眠就没足。”我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过去梳洗,想这女人从小懒到大,居然也有今天。
元寿在我怀里一刻也不安生,我边逗他说话边看他,几天不见这孩子好像又长大了点,一双眼睛像极了叶子,黑漆漆的灵活之极。这孩子到底会是谁?我不由得想到那个叶子拒绝和我讨论的问题,再大些就要赐名了,若真叫弘历我倒是想看叶子那个女人的表情。
“格格,小阿哥和您亲得很,他平时连别人碰他一下都不让,可认生呢。”奶妈在旁边没话找话的和我搭讪。元寿是我干儿子,只是在我和叶子之间的称呼约定,对外,我还真不知让他叫我什么。我懒得答话,低头逗着元寿,却是有些心不在焉,当初我和叶子戏言给对方孩子当干妈时,可曾会想到今日这尴尬场景?
“衡儿,好了没有?”正自出神,突然有人揽过我的肩膀。我大惊,转头过去,正对上四阿哥一双充满笑意的眸子。我咧了咧嘴,他眼里的笑意瞬间化成无比的尴尬,马上松了手。我抱着元寿退后几步,给他行了礼。四阿哥点了点头,干咳一声,沉着脸道:“你们怎么伺候的?让芷洛格格一个人抱着小阿哥,怠慢了贵客,还有没有点规矩?”
屋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喘,我听着这话心里不舒服,却也不想解释什么,奶妈慌忙过来要接过孩子,元寿却只是抱着我的脖子不放,四阿哥一言不发地看着,奶妈额头上马上急出一头薄汗,手上加了劲,元寿四处看看,不明白这帮大人怎么突然间就静了下来,撇了撇小嘴,哼哼地就是要哭。我没动,只是看着四阿哥,他向我一点头,客气道:“让芷洛格格见笑。”我不动没说话,元寿被奶妈硬抱了过去,终于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哎,你别惹他成不?”叶子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估计是听见孩子哭不放心自己过来看,她闪身进门,看见屋里这幅情景,笑意生生僵在脸上。奶妈几乎是满头大汗地哄着孩子,元寿却是哭得不依不饶,我看见叶子使劲皱了下眉,走过去接过孩子小声哄着。
四阿哥见叶子出来,脸色和缓下来,走到叶子身畔,点点元寿的小脸,扯开嘴笑了,随后附在叶子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叶子也绷不住扑哧一笑。
整个屋子的气氛顿时松弛了。元寿经爹妈合力包围,又咿咿呀呀地欢实起来;奶妈在旁边大大地呼出口气,连我都听到了;小丫鬟们也都稳稳当当地各干各的……
我好久没有见识到四阿哥的气场,有时听说他在朝中愈发通练豁达,细一想,便知他已懂得了知雄守雌的道理,雍正正在横空出世的过程中……然而,只有在他自己的府里,这儿是他自己的天下,他的气势方可这般横冲直撞。
无奈四阿哥和我之间,总是有芥蒂。还好,我看得出,叶子和元寿都是他心里的人。君临天下之时,可全身远祸便足矣。
此刻看他们一家也算是其乐融融,我不觉也沾染了些许幸福。
叶子一眼瞄到我想悄悄溜出门去,大喝一声:“洛洛站住!”随后冲四阿哥道:“昨儿睡下得晚,你且去歇歇,一会儿可就不得闲了。”呵,这女人也终于会关心人啦,虽然没什么甜言蜜语,但我可知道这也算她顶级温柔的时候了。
四阿哥果然也撇嘴一笑,又看看元寿,捎带冲我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出了门去。
看他没了影,我方凑到叶子跟前促狭她:“好嘛,也够温柔的。”
叶子把儿子放回奶妈怀里,狠狠掐了掐我的脸,狡辩道:“好歹人家也是…那谁那谁…啊!惹得起么你?”
我猛点头,而后轻轻嘟囔道:“惹不起,相当惹不起。所以啊,干儿子他妈,这你家四爷做了皇帝的时候,可千万帮我多美言几句。”
叶子眯缝起眼睛,道:“哪来这涎皮赖脸的劲?我可不管,跟你干儿子说吧!”说完指指元寿。我轻轻一笑,略一思索,正了正神色,拉她在一边,道:“亲爱的,说实在的,你和四阿哥不容易。虽然我和他现在互相看不顺眼,但我还是庆幸你爱对了人。”
叶子低头不语。
我续道:“别再为了我和他较劲了。三十好几的人,咱们都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叶子一直低头听着我说,待我一停便抬起头来,微笑道:“早就不折腾啦,我守着儿子好好过便是。如果还有他在身边,那自然是更好的了。”——
巳时。大厅里已是人声鼎沸。
元寿俨然是小男主角。他已经穿了簇红的新棉袄,带了顶小红帽,衬得小脸越发白胖,眼睛黑亮亮的讨喜极了。众人多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家伙,纷纷围在锦席旁,笑的笑吵的吵。他却不怕人也不理人,自顾自的在桌上爬来爬去。
我却再也凑不上前去,一是不愿与众人相与,二是跟着叶子忙活了一整个上午也没了体力,索性挑了个地方远远坐着。
终于,我可以像看戏一样看着这样的宫廷盛宴。人群中尽是曾经熟悉的脸孔,人人都是春风拂面,处处都是谈笑晏晏。
女眷中独独太子妃没来。八福晋仍是和十福晋结伴,在众女中煞是显眼。十四福晋叫住了叶子正大笑着说些什么,远远看去,一人着红一人着紫,一个娇柔一个高贵,是整个屋子的中心。
我边看热闹,边悄悄地吃了一整盘点心。终于有人在外宣:“吉时到!”一连五声过后,人们都静了下来,向锦席边望去。
我也站直了身子。只见四阿哥已从外室走进来,后面是一众男子。四阿哥来到锦席边站定,低声吩咐道:“过礼吧。”
当即见两个丫鬟端过一只见方的玉盘,看去颇为名贵,其中的东西多是金光闪闪,有玉陈金匙,有做得很精巧的小银盒,文房四宝和小马鞍自不可少,别的玩意儿我甚至叫不出名来。
只见一屋子人都围了过去,那边人家元寿没看玉盘,倒是仰着小脸好奇地把满屋子的人从左看到右,找到了叶子,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伸出小手来要她抱。叶子只得凑了过去,搂过元寿指着玉盘说:“宝贝儿,你看那个好不好玩?喜欢什么咱们拿过来。”
元寿盯着玉盘看了看,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双手扒着玉盘的边看了看,伸出小手抓了个锦盒,我听见人们一阵吸气,不由得站起来离得近了些,原来元寿抓的却是根簪子。叶子倒是一脸好笑,可我远远看到四阿哥脸色马上沉了下来。
元寿倒是不管这些大人,看了看又用一只手抓了一只笔,攥着这两样东西朝叶子走过来,叶子迎了上去,元寿把簪子放在叶子手里,用小手又把叶子的手合上,冲着叶子咧嘴笑:“妈,妈……”叶子一时笑得眼睛也弯了。
那宝贝又转身找到四阿哥,把笔高高向他举起,含糊不清地叫:“阿,阿……”四阿哥脸上也绷不住了,蹲下身子接过笔,拉过元寿亲了亲他的小脸,一脸的笑意。
“真是好孩子,什么都不忘自己阿玛额娘。”十四福晋笑说,屋里的大人都是一阵大笑,随着附和,“这孩子长大一准孝顺。”
一时间屋内气氛轻松了好多,阿哥福晋们都彼此说说笑笑。叶子走过去搂着元寿也不知在说什么,我转身想坐回去,却发现身旁站了一人,倒像是我刚才一般冷眼看着这屋里人。“十四爷。”我轻轻叫道。十四转过脸来,却已是面带笑容,我不由得一愣,他已开口笑说:“这孩子真是伶俐,叫人不疼也难啊。”语气听不出任何异样,我随口答了一句,他点点头,向前走了几步前面的五阿哥聊开了去。
“儿子,咱们不给额娘阿玛拿东西,咱们喜欢什么就自己拿过来,知道不知道?我的元寿喜欢什么就过去拿,都是你的,知道吗?”叶子抱着元寿哄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听懂了多少,反正小家伙又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到了玉盘前面左看看右看看,这次倒是没急着拿。
“宝贝儿,喜欢什么就拿,都是你的。”叶子又在一边哄。元寿扭头看看叶子,突然伸手抓住玉盘的边,使劲往起举,玉盘纹丝不动,元寿又试了几次,小脸弄得通红,还是不成。“小家伙还挺贪心。”我听旁边的十福晋和八福晋笑说。
我看叶子抿着嘴,不由得心里暗笑,这当妈的今儿可真有面子。元寿仿佛放弃把盘子弄起来的希望,围着玉盘转了几圈,忽然一屁股坐下来,伸出小手对着玉盘连拉带拽。一时间屋里突然没了声音,只看着这小人儿用尽一切方法,把玉盘几乎是拱着弄到了锦席边上,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小脑袋上都是汗。
众人都有些傻眼了,最伶牙俐齿的人都不知第一时间该做何评论。还好就在此时,忽听得门外有人宣:“圣旨到!”大家来不及反应,一水儿的跪下候旨。
六个太监一字排开。中间李公公端立传道:“圣上有旨:雍亲王第四子,今赐名弘历,望其福康安宁。”
所有人忽地都淡淡成为背景,我只看到四阿哥笑着上前接旨,却根本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我倏地呆住,晃悠悠地站起身来,直直地望向叶子,只见她仍是跪在地上,也是愣愣地瞅着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