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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您,四爷。”我向他一笑,这一笑大概是我认识他以来最由衷的一个。
他打量我一番,微微撇了下嘴角,随即回头大步走去。
一个疑问一直在心里,那日半梦半醒间,我握住的是谁的手?是他吗?唉,便是我不爱他,却也最没有资格怨他。虽然我现在的身份是我最厌恶的东西,但在他的位置立场,他大概是该做的也做了。
现在的日子很好,平稳无波澜,即使代价是心里那一大块一碰就痛得钻心的疤痕。
八贝勒府
“舒蕙姐……”我望着面前静卧在床的八福晋,觉得眼睛有些微微发潮,这还是往日那个爽利泼辣,脸上永远带着三分笑颜的舒蕙姐?
“衡儿,你来了。”她冲我平静一笑,就要起身,身旁的小丫头忙过去扶她在床边坐好,“你们都下去吧,我和衡福晋有话要说。”她向小丫头摆摆手。
我坐过去握了她的手,一时间想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八福晋小半年前小产,一直在家静养,我却不知她竟消沉至此。
“姐,什么没有了都还会再来,日子总要过。”沉默良久,我缓缓和她说道。
“我和他这次都如此盼着。”八福晋小声道,她憔悴的脸看的我心中一阵难过。想要开口问究竟为了何事才这样,却生生忍住。
她看了我一眼,随即笑道:“你脸怎么比我拉的还长?”
我忙打起精神,不再提此事,只是捡些有趣的事说给她听,八福晋多是静静听着,间或一笑。
“衡儿,还是你好。”说了小半日,我有些口干舌燥,拿起茶喝了一口,八福晋却突然握了我的手。
我一愣,却见她嘲讽一笑:“这些日子来看我的,有几个是真心?”
我答不上话,你对她们又有几分真心呢?真心是用真心来换的,你若不是对以前的杜衡真心相待,我今儿在这大概也是虚礼相迎。突然好庆幸,我有桑桑在身边。
“衡儿,你待芷洛格格也是如此?”正在出神,却听八福晋问道。
“洛洛她是我的姐妹也是知己。”虽然知道她大概会忌讳桑桑和八阿哥的关系,我还是脱口而出。和桑桑的友谊是我们两人共同的骄傲,怎么不可以对人说。
八福晋竟有一瞬间的失神,低声叹道:“她竟如此好,就连他都去要了她。”
他?他是指八阿哥?果真如此,那桑桑怎么会被贬回家?难道因为八阿哥要了她?不禁一头雾水,却不敢再问下去,只是转了话题。
“这暑气还没有消,我们还是别坐太久了。”我陪八福晋在花园的凉亭下坐了会,看她有了些疲态,不禁开口道。
“这身子现在真是不中用。”她自嘲一笑,点头随我起身。
我望着她苍白的脸,我不禁疑惑,八阿哥到底是怎样一个呢?他爱的是舒蕙姐,亦或是桑桑?不禁笑自己太痴了,爱这个字,对他是不是太奢侈。
挽着八福晋延小径走过去,迎面走来三个人。我一愣,随着她停住脚步,福了福身子:
“杜衡给八爷,九爷……十四爷请安。”
终还是会见到啊。我低头听大家相互见了礼,虽未往前看,但还是感到了落在我身上的那道目光。心中的钝痛依然,可是半年过去,虽痛却不是无法忍受。
“八嫂身子最近不好,也没好好招待。”八福晋爽朗的声音把我从发呆的状态下惊醒。转头看她,她脸上却不知何时换上了平日里明媚的笑容。要强如她,怎会在人前示弱,即使心里再苦。对八福晋,虽一直亲近,但听多了她跋扈,见惯了她的话里有话,心中总是有些防备。可此时此刻,我却是真心喜欢上了这个任性而倔强的女子。
“这会暑气这么大,出来走做什么?”八阿哥对八福晋微微嗔道,目光里是丝丝宠溺。我望着他走近一步,也不避讳这些人在场,只是拿了帕子轻轻替她擦了额头的一层薄汗。两人相视而笑,像任何一对恩爱的夫妻,那场面和谐而美丽。
我站在一旁,觉得如果这样的相处若也能装出来,那这个世界也许真的没有可以相信的东西了。他心里还是有她的吧,即使可能没她希望的那么深那么满。
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无论是在哪个时代,追求纯粹的爱都会弄的人疲惫不堪。
“有劳嫂子过来陪舒蕙散心说话,我倒是多日未见她兴致如此好了。”八阿哥这声“嫂子”叫得我头皮都发麻,不禁想起上次在这府里他支开所有人问我桑桑婚事时的情景。
“八爷言重,怎么敢说是有劳。”我微笑着答道,迎了他带着丝探究的目光。他想在我这看出什么?
“和衡儿有什么好客气的,”八福晋笑着拉过我,“你们有正事就去忙吧,别在此耽搁了。”
他们从我身边经过,我微笑着目送。和十四阿哥有那么一瞬间对上了目光,我们都不留痕迹的移开来。他虽唇边带着笑容,我却清楚地感到,他的心中有多煎熬。
忘了吧,记着有何用?他擦肩而过,我只觉手上一根指甲已被自己攥得生生折断。
告辞出来,小丫头引着我出门。
“那是谁?”有个人从我们身边急匆匆走过,我看着面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是谁,不由得问道。
“奴婢也没见过,大概是在外面给爷办事的吧。不认得衡福晋您,冲撞了您您别见怪。”小丫头以为我生气了,忙解释道。
我点头继续往前走,心里却一直回想,我是一定见过他,可是在哪呢?边想边走,不知觉间已是到了门口。
“是他!”我猛然间想到,忍不住叫出声来,他是那日在冰场迷路时引我出来的那个侍卫!他怎么会在这?
“是谁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我回过头去,九阿哥和十四阿哥正并排站在那里。
“我不过是在自言自语。”看着九阿哥我就没什么好气,反正得罪也得罪的够大了,估计现在态度再好也没有用,我索性就木无表情。
“你……”九阿哥变了脸,上前一步刚要说什么,却被十四阿哥拦住:
“九哥,不早了,我们要办的可耽误不得。”
九阿哥冷哼一声,看也不看我一眼的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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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七月初七,合府的女孩子都在忙着乞巧,一片欢乐气息。我放了我这儿所有丫鬟的假,一个人乐得自在逍遥。
“天街夜色凉如水,卧看牛郎织女星。”摇着团扇歪在凉塌上望着满天星辰,这句诗脱口而出,心中有点小小的愉悦。
“今儿爷好容易回来一趟,大家都在前面陪着,你倒独自一人躲在这。”一个柔柔的声音传来,我偏头一望,年氏正迈了步子婷婷袅袅的走了进来。
我一笑,指了指旁边的一把椅子,她自自然然的坐下,拿起小桌上的葡萄吃了一颗:“好甜,还是你会享受。”
“你不是也跑了出来?”这些日子,我这院子里年氏也算是常客。
“爷今儿去了新收的筝格格那,我留着做什么。”年氏语气淡淡的说。
“可是难得听你讲这样的话。”我瞥了她一眼。
“不过这么一说,”她微微一笑,“我还不是早惯了。”
我不禁想起她之前劝我的话,她虽不情愿嫁进来,可即进了这府里,四阿哥就是她唯一的男人。到了现在她对他是什么感情,大概自己也说不清吧。
“自己一个清清静静不是也好?”我随手把扇子放在旁边的小几上。
“手伸过来我看看。”年氏盯着我的腕子突然说道。
我一愣,依言把左手伸了过去。她握了起我的手,褪下上面的翡翠串子拿在手里把玩,过了半响方缓缓道:
“原来爷是拿来给了你。”
“不是四爷给的,是那拉福晋过年时赏的啊。”我奇道。左手那道难看的疤,我实在是讨厌,迫不得已总要找些东西来掩着。这串翡翠颗颗一般大小,圆润晶莹,难得的没有一丝杂色,戴在腕上刚刚好不留痕迹的遮住那疤,又极衬我的肤色,所以十次我有七八次选着它来戴。
“这是两年前七夕我哥子来见时四爷送的,当时一堆东西中我一眼就望见了它,怎么会错。”年氏摇了摇头。
“四爷给了福晋赏人也是有的。”我不以为然。
年氏只是一笑,“爷当时就留下这串子,兴冲冲的出去了。那年的七夕,爷是不是找你来过的?”
我想了想,没错啊,不过他也没给我什么串子啊。随即记起他那天可是被我惹得不轻,陪他吃饭时都是板着张脸一言不发的。
“真是奇了,他即去找你,怎么没当面给你?”年氏又捻了粒葡萄,眼光若有若无的飘过来。
若是他当日亲自给了我,我今日是不会带着的,会像那个戒指一样压在箱底吧,即使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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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家花园
“那个芷洛格格是不是有做林黛玉的潜质呢?”我坐在桑桑房间里,望着外面一片竹子。
“没准。”桑桑心不在焉的答道。
“谁是宝哥哥?”我来了兴致。
“太子!”她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我说你这女人怎么这么八卦啊?”
“物以类聚,你还指望我能怎样。”我站起身来,四处望着她的闺房。虽没见过芷洛格格本人,但我心中已是勾勒出一个清冷的女子。这房间的装饰处处精致,却有拒人千里之感,让人觉得只能看,不能碰。
“这芷洛格格倒是和你们家四爷挺像的,本人大概是日日扳着脸吧,你看她以前的画像。”桑桑指指墙上。我顺着她所指望去,不禁扑哧一声乐出来,还真是有点神似四阿哥平日不说话的感觉。
“四爷要是女的大概不会选太子吧。”我想象了半天突然冒出来一句。
桑桑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对这位芷洛格格,我还真是有说不清的感觉。”她突然停了笑,愣了半晌说道。
我没有答话,对杜衡,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难得今儿你有机会来,带你见见我传说中的阿玛吧。”桑桑转了话题,站起来说道。
“好耶,好久没见过中年气质男了。”我一脸花痴状,被她狠狠打了一下。
这佟家花园不似皇宫肃穆,却自有一番灵动之气。我随着她一路走去,不禁感叹,还是在家里做小姐好。
“老爷在书房里?”桑桑问守在门口的小厮。
“在呢……”那小厮好像还要再说什么,桑桑已拉着我推门而入:“阿玛……”她叫到却一半突然停住,我差点撞到她的身上。
“四爷您来了。”桑桑福了福身子。
我一愣,向屋内望去,四阿哥正站在一个中年男子身后。我不禁偷偷打量那男子,只见他穿了件青色长袍,脸上挂着丝淡淡微笑,形相清癯,丰姿隽爽。
“哎!”桑桑捅了我一下,我才发现自己盯着人家已经看了好久。忙福了福身子,恭敬说道:
“杜衡给四爷,给夸岱叔叔请安。”
四阿哥略微冲我一点头,那男子打量我一番,向桑桑笑道:
“这就是你天天念着的衡儿?很好。”
“是呀,我说的不错吧。”桑桑拉着我走上前去,“别叫夸岱叔叔,没的这么生分。叫老爷子吧。”
“老爷子。”我忙叫了一声。
他含笑点头,我又望了望一旁的四阿哥,低头道:“我不知四爷今儿也来了。”
“过来拜访一下老爷子,也是临时决定。”他只平平看了我一眼。
“芷儿,要不要留你这小友吃饭啊?”一丝沉默,夸岱突然开口道。
“自然要,衡儿难得来一次,哪能让她空着肚子走。”桑桑微微一嗔。
“那就请吧。”夸岱略一抬手,向我和四阿哥道。
“四爷听说要留饭怎么好象有点奇怪?”我走在后面偷偷问桑桑。
“这些日子来拜访他的人不知多少,我阿玛把好多显贵都挡在门外,更别说留谁吃饭了。”桑桑冲我小声说道,“今儿你要是不来,他大概也不会留四爷。”
“唉,你阿玛一定是超级宠你。”我揶揄的看了桑桑一眼,她只是微笑不语。
早就听说夸岱和康熙是知交好友,今儿却第一次见识到他的气派。皇子可以不留,女儿的朋友却如此重视,行事如此,果真不同凡人。芷洛格格是他独生爱女,有他护着桑桑,我心里也算松了口气。
饭桌上主宾尽欢,餐后桑桑代夸岱送客,拉着我的手将我们送出门外。道别过后,我看四阿哥上了马车,不禁望了望我来时那辆,一时犹豫不知该不该和他走。却见四阿哥回首看了我一眼,一横心,索性跟了他上去。到底名义上是夫妻,在人家院门口难不成还分两路回去?
马车滚滚前行,车内一片沉默。我想起脑子里一直惦记着的事,掂量了半晌,还是决定开口。
“四爷,”我小心说道,同时有些忐忑的看了看向窗外望去的四阿哥。
“说吧。”他头也没回。
“我想问……”咽了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