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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个身子暖烘烘的,脸上月落的薄霜化成水珠滑下,这股暖流于七筋八脉处徘徊,渐往右臂脉络归一,臂上的黑色便消散了。我猛吸几口气,最终目眦唇裂,惨呼出声。魔蛊一退痛觉恢复,裂臂的痛直叫我眼前发黑。咬咬牙,我撑起力气瞪着勒风,“你,骗我!”
勒风抚着额头,他脸上也有化水的寒霜,顺着弧度精巧的下巴落入衣衫,“旷琼天的的确确是曾锁进我寿命,即锁得进便解得开,我有何错?不想放你离开,又有何错?”
我气得一阵晕眩,脑中倒带似飞过雪覆绝尘庄那夜的事,竟都是作戏!挥开身边的手我说:“你都对你都对你都对。”我跨步上前,“可我错哪了?”我恨声问,“我错哪了?!”想了想竟觉心灰意冷:“勒风,我宁愿你让我把手臂砍了。好过现在这样。真的。好过现在这样。”
勒风脸上神色有些淡薄,“先养好伤,其他的,你可以跟我慢慢算。”我不由瞅了他一眼,他抬抬手,“玄平,带飞天下去疗伤。”折身朝子娆过去。“今天我让你知道绝尘庄到底有没有人。”
一昔的乱梦,待得天空放亮,我痛得头昏脑胀的,又满心满肺的委屈,在玄院干躺着一个劲出神。七心女眼见得如此,放下药坐旁边叹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顾着自己发傻,平日有半点委屈就满世界叫屈,现今这样子,怎么个说法?到是说句话呀。”
叫我如何作得声?翻个身继续呆。七心女恼了,插腰喝声:“要死要活也给我出个声,没用的东西!有本事就出去找人算一帐!大师兄都为你受伤了,你还躺在这里当缩头乌龟!”
“他受伤了?”我吸着鼻子问,心里不免惴惴。
七心女审视我半晌,最终认命地长叹一声,“大师兄到底做了什么?那个时候你看他的眼神可当真是寒人的心,你怕是恨透他了吧。大师兄原是个冷情的人,不是没有人讨厌他仇恨他,可他确有能耐做那样子的人:不把一切放眼里不把任何人放眼里。几个掌门师兄私下里也都曾说,单是跟在他后面都会觉得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所以,飞天,恨大师兄是没有用的,一点用都没有的。放开了,是放过自己。懂吗?”
听得这话,我竟觉绝望起来,不知是替自己还是替勒风。苦着脸默默的,终究不甘,“可是,我很不爽。”
窗外传来嘻嘻笑声,翘身望去却见龙儿嘻皮笑脸趴在窗边,“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他窜身进窗坐在桌案上晃腿,“勒风替你大大报了一仇。换了旁人,早得意死了。”他捞了桌上一只苹果连皮啃起来,“还出了天符就为保你一条手臂,这笔买卖真不知他是怎么算的,亏大了。”说到这,嘻皮笑脸地瞧着我,“别说你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别开脸。“大师兄怎么样了?”七心女问。“还有那符到底是什么?”她卷起我右臂上的袖子,“或许你知道这是什么。玄师兄正不知怎么办,那些伤到是可以不见痕,可是飞天手臂上多了圈古怪的东西。”
肩下半指处环臂一圈朱砂红,初看像勒出来的血痕,细看又似别的。龙儿一口苹果咬到一半见到这道痕怔怔定在当地,脸色变来变去,晶莹瞳仁里惊诧一划而过,随即很快地咬下苹果,面无表情道:“勒风肯定是脑子进水了。”
“啊?”居然敢这么说勒风,我有点不爽。
“你看,这东西如果完全脱离他,他还可以重新拿回来,可现在,他给了你一半,按常识,碎了的东西是无法复原的。明白了?”
我一把捂住脸,旷琼天碎了,我这辈子真回不去了。
龙儿一摆手,“去瞧瞧勒风吧,虽然伤得不重,不过,师父气疯掉了在风满楼噜嗦了一整夜,有人的耳朵估计会流脓。”他倒栽而下滑出窗,泥鳅般滑不溜手。
七心女跟我面面相觑,我极端不悦地说:“听着,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勒风!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都是自作主张的,他是个极端自我主义者……”
“那你现在是要去哪?”七心女冷淡淡问。“去风满楼骂他。”“噢~~”很意味深长。我更恼了,左手食指点着她,“我绝对会骂他。”七心女挥挥衣袖,“不送。”这个没血性的!
才跑出玄院,头顶纵横交错的榕树虬枝上掉下一条腿,在人眼前晃来荡去,把我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还在?”我退了一大步,戒备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那双眼于绿叶光斑间晶莹四射,龙儿笑嘻嘻跳下地,落地轻盈,仿佛身带双翼,扬起脸时那笑容叫一个炫目:“飞天,我们结拜吧?”
“嘎?”
第6章
难道我真是苍蝇贴?茫然中我唯有自问。龙儿心情明显不错,笑得跟朵阳向花一样,蹦达到凤栖殿上踹翻上座,扭开暗道机关,在我目瞪口呆时人已给拖入暗道。龙儿前头引路,甬道且阒长,越行越阴森,两边边的石墙中嵌着窥探的眼睛。
“别怕,这些魔类早死作灰了,残像留着吓唬闯入的不知情者罢了。你肯定不知道,这整座绝尘庄其实是建在死尸枯骨堆里,琼柱如果一倒,角角落落都会跑出怨灵恶鬼。昨晚要不是我的如意宝珠收了那些东西,今早地上一瓢被吓死的弟子……”龙儿唧唧咕咕像话蒌子似的往外倒,说到这里突然回身,黑暗里那眼放出绿光来,特邪恶地问:“想不想看看我养的鬼,他现在很大很大很强很强……”
“不想!”我一句堵死他的妄想,“这是去哪?我话说前头,我可不想再犯庄规!”
“唉~”龙儿叹口气,“古鹤求着让我给他看我都不让,飞天你真不识好歹。庄规是用来干嘛的?就是用来触犯的,这都不懂!本来我还以为我们是同类,原来你压根儿没那觉悟,我就奇怪世上怎么会有人与我的见识相当呢。我果然还是天下无双。”
我无语。甬道到了头,手臂粗的铁栅栏密麻麻隔断,里面是间石室,正当中一个池,全是欲开未开的莲花,金色辉煌。
“跪下。”龙儿的话才在耳边吹,我膝盖弯给踹了脚,本能地伸手撑地,成就一个标准的跪拜。抬眼跟龙儿怒目相向,龙儿也跪下来,“插香拔蜡这种俗礼就免了,拜还是要拜一拜的。蓬莱的圣物前结拜,你现在该知道我是多么的有诚意了。”他看了看我,一整表情道:“我龙儿,她飞天,至今日起结为异姓兄妹,从今往后有福有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
“喂喂!”我欲站起身结束这乌龙的结拜。真是什么跟什么?我是良民丫是奸徒,怎能稀里糊涂落草为寇?
龙儿一把拉下我,脸色发黑眼神发悚,“你再敢动一动我就用钉子把你钉地上。”他再不理会我,“但也不愿同年同月死,只求生时相伴分时无怨……”他莫明地拿眼瞧着我,“……无悔……”
他那样的眼神,我只觉惊悚,苍苍茫茫、浩浩渺渺,如薄云烟海,三千里无边无际无着无落。于是我就不太在意他在念着什么词了。龙儿说完怔了半晌,慎重一拜,回脸用眼神威胁我随礼。我额头不甘不愿接近地面,礼成。如此草率强求当然不必当真。我心里头自我安慰。
“不管怎么样,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龙儿拍着袍子放话。
“你真客气。”我强笑说,“其实不劳你相帮,我这边有徐来有古鹤还有勒风,他们都罩得住我。”
龙儿微微侧过脸,他脖纤脸秀,半明半媚间竟似个女子。“其他人倒罢了,至于勒风,你最好小心他,他……”
里面水声拍池,莲花突然轻颤起来,水波一阵荡漾,自池底泛出几缕血红,突然的破水声中,有一人窜水而出,眼瞳极大极深,毛发稀疏,肌肤赛雪,有股子非人类的距离感和神秘感。那人窜出水池,跌趴在地,上身赤裸下身竟是鱼尾,鳞覆其表,鲜血淋漓。
美人鱼?!我大惊。龙儿扑到铁栏旁,“鲛人!”
那人手朝这边痉挛伸长,喃喃吐出血沫,半晌便无声无息了。龙儿使力一拍铁栏,声音惊心,就听他冷冷道:“琼柱镇魂阵一旦打开,见蔚夫人设假阵的手段便昭然天下,皓族果然追究了。仙客乡现在怕浮尸铺海。”
此时的龙儿哪里还有平日半点嘻皮笑脸顽童表情,他的神情居然是高高临驾,冷漠与冷酷,一如见惯人间修罗场。
“等等等等,这里怎么会有鲛人?跟仙客乡又有什么关系?”
“仙客乡在深海底,鲛人居于深海,仙客乡一出事你猜会怎么样。”龙儿往池中一指,“这池连着仙客乡。”
池水不断泛红,几成血池。
“那个夫人不是早死了?皓族要重新追究最多掘墓鞭尸,血洗仙客乡有意义么?”听多了,有些事也有计较,我总感觉能培养出勒风这种人物的地方应该是权威的,而权威是不容质疑的正确面。
“意义?”龙儿耐罕地看我,“皓族才不讲这个。见蔚夫人是仙客乡宫主的五夫人,虚设阵法纵祸现世,其罪罪可诛族,如今人死灯灭谁来平皓族满腔受愚弄之怒?只有仙客乡。这次宫主也跑不掉,整个仙客乡被连根拔起也在情理之中。”龙儿撇嘴拉出抹快慰,“那宫主也不是个好东西,当年见蔚夫人被查有魔血,他立刻撇清关系逐其出仙客乡,见蔚夫人的血从仙客乡白玉台一直淌到了碧荒,头颅弃于白蛇坑,被万蛇噬。别说尸体了,连骨头也找不着了,还鞭尸。”
我掩住嘴,那池子里血水不断冒,血腥逼人。
“你知道当年杀见蔚夫人的是谁吗?”龙儿摸摸我的头,激起我一身鸡皮,他笑得可爱,“就是勒风的生母,火夜。”龙儿仰着下巴,神气兮兮问:“其母之心如此,其子当如何,飞天?”
我乜斜起眼,龙儿啪一声往我脑门子上扇来一巴掌,“女孩子斜眼看人,难看!”
我被他整蛊似的连篇讲述以及比演戏更善变的面部表情糊弄得一怔一怔,当下摸着脑蛋居然张嘴无语。
龙儿摸摸下巴,冲池旁死掉的鲛人说:“晦气晦气。”伸手捞过我,“走了。”
“就这样?”这里人的情感系统一定都有问题。问题巨大。
“妹子,你想作什么表示?为他撒几滴眼泪?大不必,他死了看不见。”龙儿诲人不倦,曲臂握拳朝我扬了扬,“同情怜悯都是多余的,这个才是王道。”
我履教不改地斜起眼,龙儿回头去看,这一眼不知用的什么表情,空间里气场微寒熨过血脉,令人抑郁。血水蔓延到栅栏边,慢慢往外渗出。龙儿揪了我衣襟拽着我原路返回。
外面又是另一重天,这重天花好月圆,阳光晒进眼,明媚得刺痛。
“你干嘛?”龙儿怪异地看着我。
我仰起脸看着他,明明很近,却似隔着千山万水,恍惚如梦。不由甩甩脑子,恨不得把脑浆甩出来晒晒,依稀听得自己在说:“我就是,第一次,看到死在眼前的人……”然后捣着嘴在那吐啊吐。
龙儿立在前头看了半天,长叹一声,“此姝无前途可言。”他蹲下来说教,“你吃过鱼没有?嗯,那杀它是杀,杀人也是杀,有什么差别?这么看着我干嘛?人大师兄当年横剑取道就曾说:死之一事,众生平等。”他双手从头顶向两边划下,打包含宇宙的手势,“独吾为万物主。汝皆草芥。”他嘻嘻笑,“这话是你哥我说的。”
“神经病。”我啐他。两腿发软地爬起来。
龙儿自是听不懂这在当世极具后现代风味的名词,但知道是骂人的。眼波横溢,俯下脸神秘莫测道:“错。是神。”
我上下将龙儿看了遍,这人颠颠倒倒,想一出是一出,比我所遇到的任何一个庄内人都更不确定性。不过,倒不是太讨厌,尤其在他用那种有点温暖的目光看你的时候。
“你现在去哪?来仪阁在那边。”
“谁去来仪阁了。我去风满楼。”
龙儿朝天看了看,无力地扳住我的肩往左边推,“傻妞,风满楼在这边。”
第7章
人生在世焉能时时分清南北东西呀?我抓拔几下刘海儿,又搔搔鼻子尖,被龙儿搞得非常没有信心。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也没心思去骂勒风了,命运的走向就在那里,不是勒风,也会有别人出来把我推上永世不归的道路。
于是摆手拔首,回来仪阁翘腿养伤是正经,连场风波,我都快忘了我负伤在身,伤筋动骨一百天,重伤啊重伤。
“那边那边。”龙儿恨铁不成钢。“我不去风满楼了,我回来仪阁。”龙儿一掌拍在额头上,欲死欲活呻吟,“那边是桃花坞……”“哈。哈哈。”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
找到正确方向是解决问题的关键,迈了几步回过头,那厢边龙儿两手垫在脑后头看着天上,不知出的什么神,那叫一个写意。我想了想,冲他吹了记口哨,“外,有空没有?一起去打野物烤来吃?”
龙儿放下手来,“云羔。”他眨眨眼,纯洁得就跟羔羊似的,“我想了很久了。”
“好。”我动动脖子,咧嘴露出六颗雪亮亮的牙,“杀谁不是杀呢,就先从什么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