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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的喇叭劝降声再度不合时宜地响起,国字脸怒不可遏,照着凌光脊背狠踹几脚。
“算了吧哥,一事归一事!又不是他的错!”瘦子边咳边说。
“做医生的都一样,他们哪个不是见钱眼开,哪个不是视人命如草芥!”
“强词夺理!!”凌光万难地站起身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反驳道。他大概已经猜出了些眉目,这兄弟俩之所以来这片偏远的富人区实施抢劫,为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估计还躺在医院病床上等待大笔现金来接收治疗的老母。
“怎么不是!我妈在医院躺了那么久,明明有适合的肾脏却不给老人家换,我们花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却每天只上那些没用的营养剂,从不给她治病!还不是因为我们不够钱,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医生要钱不要命!”
“你也知道关心你的亲人,那你怎么不想想这里的人呢!他们都没有亲人吗?你好好看看他们,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我告诉你,现在这种情况,拖得越久他们就越危险,无形的压力,窒息的空气,危险的环境,这些都是导致心脏病突发的根结,人对环境突然转变后所具有的抗压能力是很有限的!他们随时有可能倒下,你不为他们着想也该为他们的家人想想,他们都像你一样,都有爱着他们的亲人和他们爱的亲人!”
凌光越说越激动,气得国字脸几次想揍他,但看他说话时那股气势,手下又犹豫起来。
第三十章 晓之以理
待凌光说罢,国字脸竟哈哈大笑起来,像看神经病一样瞧着凌光,“你的意思是想我放了他们?我记得刚才没打你的头呀!”
凌光镇定地说道:“我的脑子没坏,不错,我是希望你能放了这里所有的人,但我知道这不太现实,即便你没有同情心,可我也相信你是个有脑子的人,这超市虽然不大可也不小,警察随时可能冲进来,如果你留下他们的用意是要做人质,那我劝你不用费心了,你没那控制能力,人越多你越麻烦,不如放点人出去反而好些。如果你只是想拉他们陪葬,已经不打算逃出去了,那么我无话可说!”
“放你妈的狗臭屁!”国字脸怒骂道。
“哥,这人说得不错,你看他们好像的确已经受不了了,万一等下他们乱起来,真的不好收拾,不如放一批人出去好了。”
国字脸紧锁眉头思量着。
“你弟弟比你有远见多了,反正是人质,贵精不贵多,一个、十个都是人质,不如你放了他们,把我留下,我保证在我能力范围内帮你。我的命可比这些个窝囊废值钱多了!”凌光点着人群大言不惭道。
国字脸皮笑肉不笑说:“就你?别把自己高看了,能来这里购物的都是附近的居民,各个非富则贵,凭你一个小医生妄想代替他们这么多人!”
“我不是跟你谈身价,是谈价值。”凌光说罢指了指自己的右手续道:“我的这只手曾经救活过无数垂死之人,以后更会救活不计其数的人,他的价值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留着这些人只会碍你的事,有我一‘手’足矣。放了他们,我保证留下配合你。”
凌光的医术不是吹出来的,国字脸看得真真切切。说实话,凌光的话让他动心了,留这些没用的人在这里的确很碍事,万一有人因受不了而发疯什么的,他自问自己没办法去制止,总不能真的由抢劫犯变作杀人犯吧。
他看了瘦子一眼,再瞧瞧凌光,心内一番挣扎,一手掏出枪对准凌光的太阳穴,一手箍着他的脖子,冲超市的人群大喝一声:“走!”
那群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人质,听到“走”字,一窝蜂疯狂地朝大门奔去。
“砰”一声枪响,国字脸怒吼道:“一个一个来!”
人渐渐走得差不多了,轮到鲁蕊娇时,她掠过凌光身旁,站定娇躯,深深地望着被挟持着的凌光一动不动。
“嗨嗨、咻咻、死三八,嘘嘘,说你呢,看什么看,还不快滚!”凌光被箍着脖子,说话时嗓音低哑极其难听。
可是,此刻这难听的“死三八”三字,在鲁蕊娇听来,却被赋予了极大的生命力。
“三八,你再不走我就踹你了!”凌光抬腿想踢,无奈腿不够长。
“不想走就别走了,给我蹲回去!”国字脸用枪指了指娇娇,吓得娇娇身后的人急匆匆越过她的身子,一溜烟窜出超市。
“兄弟,你这有点不地道了吧!我们不是讲好的吗?”
“我想做什么需要跟你商量吗!这女的是你朋友吧,就当多买份保险了!”国字脸阴沉地说道。
鲁蕊娇像是没有听到他们的争辩,乖乖地蹲回了酒柜旁。
凌光无奈摇头。
不片刻,超市内人群鸟兽状散罢,顷刻间拥挤的超市只剩下劫匪兄弟俩和凌光了,哦,还有傻愣愣蹲在那里的鲁蕊娇。
出了超市,这群逃出生天的人质无不痛哭流涕,内心感激凌光。所以劫匪的要求,几人人都自觉地对着警察重述了一遍。
只剩两名人质了,警方一面派人继续在屋外做着无用的安抚工作,一面重新研究对策。
两名劫匪同屋外的警察交涉,凌光和娇娇蹲在一隅。
“说你三八你真三八,想留下做记者呀?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吧!”凌光垂头丧气地说道。
“那你又知道‘死’怎么写了?扮英雄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娇娇反讽一句。
“我靠,有得逃不逃,我看你不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而是不知道‘蠢’字怎么写才对。”
娇娇听罢无所谓地耸耸香肩,“无所谓了,你这色狼都不怕,我堂堂大小姐还怕什么。我愿意留下来陪你是你三生有幸,还唧唧歪歪个没完没了,真是不识抬举。”
凌光听罢哭笑不得。看看空旷的超市,似乎令他忘了眼下的环境,忍不住竟同娇娇扯起淡来。
“对了,在酒吧你为什么叫自己小媛,好像你的名字里没有跟这字接近的呢。”
娇娇噗嗤一笑,“那是假名,看你就很少去那种地方玩,谁会用真名呀。”
凌光点了点头,又好奇地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工作呢?看你什么都不缺,何必在那里陪酒,又伤身子又伤面子。”
娇娇盯着凌光瞧了好一阵,想了想道:“好吧,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当是你临终遗愿好了。”
凌光一副没好气的表情。
“你听好,我只说一遍不说第二遍,原因就是……不为什么。”
凌光瞪大眼睛又好气又好笑,这算什么答案。
娇娇浅浅一笑:“是不是觉得很无稽?没错,我就是这么无稽的人。谁让我老爸成天对我管手管脚,他越是不让我出入那种场合,我就偏去,不仅去玩,我还要去那里工作,就是要气死他。”
原来是在发小姐脾气,凌光心叹这女人真难伺候,老爸都管她不住,日后无论谁娶了这娇娇女都不会有好日子过,名门果然不好攀附。
“你父亲都是为你好呀,你这么做会不会有点过了……”
“为我好?”娇娇一脸不屑,“他就是这么玩过来的,难道州官可以放火,百姓就不能点灯吗!”
“你母亲呢?她总不会任由你这么乱来吧?”凌光好奇问道。
“过世了……”听到母亲二字,娇娇脸上浮现出伤感的表情。
“对不起……我是真的不知道,请你原谅。”凌光叹了口气,看来这鬼马美女对她父亲存有的不仅仅是逆反心理,甚至还有报复心。鲁渊整日鬼混最终气死老婆的画图已在凌光脑海中勾勒出来。算了,别人的家事还是少理吧。他如是想着。
“你们俩聊的好哇!”国字脸快步走了过来,面目狰狞地瞪着他二人。
凌、鲁两人对视咋舌。
“起来!”他暴呵一声一把拎起凌光。
“对不住了兄弟,那些警察实在不上道儿,只好委屈我们的大医生了,走吧,陪我出去交涉。”他架起凌光脖子朝门外走去。
“你要干什么!”娇娇上前去拉。
国字脸反手一推,“没你事!”
娇娇栽倒地下。
“轻点哥们,不要这么用力……”凌光抓着他箍着自己脖子的手臂,感到呼吸有些困难。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没用的,警方不会妥协,就算给你个直升机你也跑不了,拉我出去威胁他们根本没用,你看着吧,刚是怕误伤人群,现在他们知道只有我们两个人质了,刚才同你们的交涉肯定是最后的劝降,他们马上就会冲进来。”凌光直话直说,没给劫匪留一丝余地,似乎也没准备给自己留什么余地。
紧抓着凌光的国字脸听他说罢,不由自主地右手微微一颤,松开了凌光,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这年轻人玩弄了!
“操…你…的…妈!老子杀了你!”
娇娇:“不要!!”
“砰砰砰”三枪由凌光脚下响起,吓得凌光连蹦带跳好不窝囊。
没有一枪打中凌光,那国字脸终于还是忍住了杀他的冲动,倒不是他起了什么恻隐之心,被人大大涮了一把,谁都会怒火冲天,可是凌光现在不能死,他同娇娇是这兄弟俩手中仅剩的王牌了。
一脚踹倒凌光,国字脸悔不当初,龇出黑黄的牙,像要吃了凌光般狠狠道:“你耍我!”
被人踹了一脚的凌光却像没事人似的在娇娇搀扶下站起身来,心平气和地道:“你要这么想也无可厚非,但我都是为了你们兄弟好。”
国字脸暴喝:“放你娘的狗臭屁!”
凌光轻轻推开娇娇,不疾不徐地道:“你自己想想吧,这种境况下你能逃那哪里去,除非你会开飞机,或许能有重获自由的机会,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真的让你跑了又能怎么样?躲躲藏藏做一辈子逃犯吗?你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好像是为了你的至亲吧!就这么跑了,不仅救不了你的母亲,还会害她一辈子为你担惊受怕,老人家为了你们辛苦了大半辈子,你忍心临了还让她为你操心吗?我看你也是个孝子,你今天跑了,这辈子怕是不会再有机会见你的母亲了,这种行为太不智了。再说了,现在你只是抢劫未遂,况且看你的架势应该是初犯,又没有闹出人命,乖乖出去自首,进去以后诚心接受改造,你们兄弟还是有将来的。”
真没想到凌光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的确是成熟了不少,虽然他不时还夹杂些大男孩儿玩世不恭的心态,常搞出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荒唐举动,但遇大事,他还真能拿事儿了。总得来说,他,成长了。
听完凌光一番真情独白,国字脸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痛苦地蹲下身去抱住了头。
瘦子一步一颤地走了过来,跪在国字脸身旁哀声道:“哥……我也不想过那种今天不知明天何去的日子,我不想离开妈!咱们自首吧,兄弟俩在一起,没什么抗不过去的!”
凌光伸出右手,轻轻按在国字脸的肩头,诚恳地说道:“你放心,你们进去后,你们的老母我来照顾,我会为她安排最好的医疗环境,让她接受最好的治疗。”
“此话当真!”国字脸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目不转睛地盯着凌光,似乎要从他的表情判断出他说话的真伪。
“当然,谁都知道我凌光对病的患承诺从没有一次实现不了!”凌光斩钉截铁地说道。
“凌光!你是市一医的凌光凌教授!?”瘦子疑惑地打量着凌光问道。
“不…不错,他是市一医的凌教授,我是他的学生,我可以作证!”娇娇细声说道。
“如假包换,这有什么好冒充的?”凌光说道。
国字脸盯着凌光忍不住问道:“义救程纹、黄樱母女的凌光就是你?”
这回倒成凌光忍不住了,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
瘦子激动地说:“你的事迹,不……您的事迹我们早有所闻,家母发病之初正是您医治黄樱的那会儿,我们天天都有留心这方面的新闻报道,那时候本就说去市一医的,后来大哥不同意,说那是炒作,又说市一收费太高,我们可能连床位费都负担不起……早知道您仁心仁术,我们就不用兜这么大的圈了!”
言罢二人唏嘘不已。
凌光摇头叹息,“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说什么都无益,索性你们现在回头还不算晚,放心将令堂交给我们医院,我保证你们母子三人必定有重聚的一天!”
瘦子听罢老泪纵横,不住给凌光磕着响头,悲嚎不断。他的的确确是在感激凌光,横亘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激动过度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那悲哭之声外加冲凌光磕头的举动好似他身在凌教授的灵堂之中……
凌光没时间去安慰她,伸出大手,语态平和地对国字脸说道:“来,把枪给我,然后,让我陪你们出去。”
国字脸终于下定决心,脸庞滑下一滴泪水,先前狰狞可怖的面容消失不见,眼睛还是那对眼睛,鼻子还是那张鼻子,可此刻在凌光看来已顺眼很多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戾气也被凌光的祥和之气所掩盖。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凌光终于劝服了这顽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