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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就明白了,原来她们只是她家里的众多财产中的一小部分。父亲想怎样处置他们,就可以怎样处置她们,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这一切,虽然那个时候有人已经想改变这一切。明白了这一层意思之后,公主萱就难过起来,无论如何这是让人高兴不起来的事情。
百灵是她的朋友,后来更多的事情都是百灵偷偷告诉她的。百灵说,他们把她父亲称为淹王。淹王,这是一种很崇敬的称呼,表明了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归属于他。
淹,是一个古老的名字,这一点公主萱是知道的。他们很长时间以来就生活在这里。他们生活的地方,是在一条大河的南部,在一个湖泊的旁边。他们居住的这座城,也是一座伟大的城,有着神秘形制的水道,有着高大坚固的城墙。墙有三道墙,河道也很宽广,与外面隔离开来,没有人可以随便进来。
这些金碧辉煌的宫殿,一座挨着一座的房屋楼舍,这个城周围大片大片肥沃的土地、湖泊和河流,还有那些土地上的人民,那些士兵、武器和车马,庄稼地里的庄稼和粮仓里的粮食,劳作的工具和盛放物品的器皿,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家里的。
公主萱想,自己身份的含义也许就在于此吧。
当然除了公主的称呼之外,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其他的一些容易被人忽视的部分,例如自由等等。她一直不明白,她为何不能像其他的女人那样走出去,走出这座小小的城池,走到开满野花,长满艾草的田野上去。她想不明白,那些高高的城墙和深深的河道,为何要把自己紧紧地包围在中间?
公主萱想,是我们自己把自己围起来的吗?
我们为何要把自己围起来?
难道我们也害怕什么吗?
她不知道为何我不能随便地走动,像其他的女人那样,当然她们也可能不能自由走动,因为她们是别人的财产。这就注定了她们的所有活动,以及命运,与一种被后人称作奴隶的称呼紧密相连。但是在自由那一点上,她们比她还是要好一点。她们偶尔可以跟着那些男人走出去,走到街市上,或者其他地方去,采购一些女人们使用的物品。
公主萱所知道的外面的世界,大多是她们偷偷告诉她的。她们说出了这座城,四周是田野,再往外走还是田野。如果再往外走的话,走到天黑,就是另一个叫留的国家了。
公主萱不太知道田野是什么样子,她也不太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更不要说那个叫留的国家是什么样子了。她甚至不知道国家是什么东西,国家在她心目中是一个极其抽象的概念。留国,秦国,齐国,赵国等等那些离她极其遥远的地方,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想知道那些高高的城墙外面长着什么东西,还有什么样的人,他们都在干什么,这是她极想知道的。但是很长时间里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的目光始终不能越过那几道高高的城墙。她不能走出去,她只能在这座宫殿里走动,那些金碧辉煌的宫殿把她围了起来。
宫殿的样式很古老,就像脚下的土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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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是老淹王建的,据说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十年是个不短的时间,如果一棵树木长起来,也可以长成参天大树了吧,公主萱想。有一天淹王很高兴,就坐在她身边逗她说话。她想父亲也许很喜欢自己,因为虽然他有几个儿子,但是只有她一个女儿。他在她面前说的话很多,就像河里的沙子一样多。这一点反过来也可以证明他很喜欢她。公主萱当时对父亲说的话很不明白。比如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建这样一座城,而且建得这样高大坚固,足于阻挡所有她向外眺望的目光呀。
这是为什么呢?有一天她就这样问父亲。
淹王就说城分为三个部分,由内往外依次是子城,内城和外城。三个城里遍布不同的建筑物,不同的人居住着不同的城里面。他们有自己的范围,有自己的人、牛马和工具,但是归根到底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们的,因为我们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我们让三个城之间由河道和城墙分隔开,这是出于安全的需要。因为我们的地位很尊贵,敌人会千方百计想抢走我们手中的东西,这是不能让他们得逞的。所有的敌人都进不来了,我们就安全了。
父亲大笑起来,声音洪亮,震动着我的耳膜。父亲还说在最里面的城里我们建筑华丽的宫殿,我们永永远远就居住在宫殿里,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城。天圆地方,这是前人说得话。我们的城将会不断扩大,向四面八方延伸,直到地之尽头。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民呀。”淹王说到最后,声音就大起来,就像面对着他所有的子民一样。三个城,暗示着三个世界。这是公主萱从父亲口中知道的。她同时还知道,父亲害怕别人会乘机加害他们,抢夺他们的财产,所以只有和父亲关系很好的尊贵的客人,才可以进到子城里来,和他们会见。这是父亲的规定。
淹王告诉她这些之后,就走了。她看着父亲离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但是她仍然不明白他说过的一些话。她仍然和那些女人们呆在一起,晚上仍会做噩梦,并且一天天长大了。
公主萱一天天长大了,她开始感到有点烦,有点心乱如麻。还有她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一些乱七八糟令人脸红心跳的梦。这是一些多么奇怪的梦呀。她开始梦见一些男人。一些她从未谋面的男人,他们的面目在她眼前若隐若现。她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进入自己的梦中,就像童年的梦境中那口神秘的水井一样。她开始感到自己孤独起来。在这座城里面,一年一年的,公主萱的女孩之身开始生长起来,就像那些精致的花花草草一样,开始一天天疯长,根本不可避免。
二千多年前的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百灵用皂角的汁液,替公主萱清洗长发。公主萱的头发很长,所以容易沾染灰尘。那时候洗发的东西倒有不少,例如温热的米汁也可以用来沐发洗面什么的,但是公主萱偏好皂角的汁液,因为皂角的芳香暗示着一种春天的气息。她喜欢那种带着植物芳香的暗示。
百灵把她的发髻解下来,她的黑色的长发就披散下来,轻拂着地面,就像一棵水草
倒挂下来一样,看起来很是美丽。百灵把皂角的汁液盛放在一个盘子里。皂角是一种植物的名字,它的汁液白白的,绿绿的,散发出一股柔柔的清香。百灵把汁液小心地抹在她发丝上,轻轻地抹,然后用手在头发上揉了好一会儿,许多白色的小泡沫就出来。百灵用手在公主的头发上轻轻地揉着,让白色的泡沫丰富起来,过了好一会,就取了一些清水,把头发用清水冲洗干净,然后用干净的手巾把发丝晾干,然后帮公主盘好头,在头顶上束了一个高高的精致的发髻,插上发簪。这所有的工作都快完成的时候,她就偷偷告诉公主说:“公主,城墙外的艾草长起来了,花儿都开了,在春风里看起来很是好看呢。”这时候公主萱的头发上仍然隐隐约约地飘浮着皂角的叶子的芳香,这是春天的芳香。
公主知道百灵的意思,春天来了,她是想出去看一看呢。其实公主萱何尝不想到外面去看一看呢。她一天到晚围困在这城精致的房子里,她早就渴望到外面去走一走了。春天是已经来了,就在这与世隔绝的城里面,她们也可以感觉得到,这是不容置疑的。但是怎么才能出去呢。四周是几道高高的城墙,还有那些城墙上的士兵,他们的眼睛雪亮着呢。按照淹王的规定,一年之中她们可以选几个天气晴好的日子,到街市上去走一走,到城外去踏踏青,走一走,看一看,更多的时候她们就只能呆在屋子里。每到草长莺飞的季节,公主萱就仔细地算计着要出去玩一玩了。但是,属于她们的日子不多。因为淹王始终认为,只要走出这座城池去,就会不安全。他给她们几天的时间,到外面去走一走,这几天里就是她们的节日了。有时候公主萱就想,自己生命存在的所有意义,也许就是为了等待这短短几天的时间吧。
百灵是公主萱众多婢女中的一个。她很喜欢她,她就像是她的姐妹一样,但是她也是他们家的财产。这让她感到有点难过。
她说:“百灵,我们是不能随便出去的,因为我们是女人。”
这个时候,她就会黯然地拿起一面镜子,往自己光洁无暇的脸庞上照。镜子是青铜磨制而成的,这是一种奇异的金属,铜镜背面刻化着花花草草和一些文字符号的模样,而镜子的另一面却明晃晃的,散发出绿幽幽的光。公主萱的脸往镜子里凑过去,就可以看到自己的脸在镜子里现出来,就像梦境一样。这时候她就会伸出如细如柔荑般的手指,在自己凝脂般的脸上轻轻地抚摸起来,就像抚摸一种无声的岁月一样。在这举手投足之间,没有任何声音,日子就这样悄悄地过去了。她想在这坚固的与世隔绝的城里面,谁会在意我花儿般的容颜呢。
谁会在意我花儿般的容颜呢?!公主萱想。
想到这里,她的脸就红起来,就像花儿一夜之间绽放出来了一样。而她的眼睛时里透着一丝幽怨。没有来处的幽怨。这个时候她会幽幽地叹一口气,百灵听见了就会说:“公主,你好看着呢,你为何叹气呢?”
公主萱当然知道百灵不是故意夸她。她是美丽着呢。她的叹气与自己的容颜无关。公主想,百灵是以为自己对容貌不满意,所以叹气呢。但是她不能告诉她自己为何叹气,为何自己总是感到不快乐。有时候她也会想,好呆我也是个公主呀,这城里所有的物什都是我家里的呀。
那么,为何自己仍然感到不快乐呢。这是一个问题。每一个人都面对自己的问题。
这个时候她就会想心事,静静地想心思,想起一些其他的东西。她坐在一边静静地想。想到最后她就会慌乱起来。因为她想起了一个男人的名字。
公主想,自己也许是在想念一个男人吧。一个尚未谋面的男人。
这是一件有点不正常的事情了。这要提到三个月前的一件事了。当时她正坐在院子里,对着那些花花朵朵发呆。她在想心事着呢。这时候淹王慢慢地走了进来。他在她身边静静地站了好一会,然后说话了。
淹王说:“萱儿,你在想什么呢?”
萱是公主的名字,是一种草的名字。当然这也是父亲赐给她的,就像她公主的身份一样。
她抬起头对他笑笑,指着那些长得正好的花朵,对父亲说:“我没想什么呀?你看那些花,真是好看呢。”
淹王笑了笑,说:“萱儿,你长大了,也是一朵花儿呢。你不会是想那些男孩子了吧。”
听了父亲的话,她的脸就红了起来,同时心底里升起一股若有若无的悲哀。说老实话,她是有点想他们。但是他们是一个多么抽象的一个概念呀,这是她为自己感到悲哀的地方。她长这个大,见得最多的男人仍然是父亲。除此之外,就是城墙上那些士兵们。她指的他们就是他们了。当然她只能远远地看他们,就像眺望着外城里迅猛生长着的杂草一样。她不能走到他们跟前去。他们手里拿着青铜铸造的兵器,赤脚纹身,站在阳光下一动不动。他们一律面无表情,这也是规定,而他们手里的兵器却无一例外散发出绿幽幽的光芒。
这个时候淹王开始说话了。他说:“咱们城里出去四里地,有一个留城,留王有一个儿子,叫南,已经长大了,向我们提亲,我想来想去,还没有答应他们,过一段时间,他们会正式地到我们这里来提亲,我就你这一个女孩子,你也长大了,你的婚事也该考虑考虑了。”
南。南。南。
这是公主萱第一次听到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她的心里变得狂乱起来。
淹王说完就走了出去。她心里却暗暗快乐起来,之后又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不知来由的紧张。她不知道那个被人称作南的男人是怎么样的一个人。那个叫南的男人,将要和自己过一辈子的男人,将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公主想,我的青春,我的思想,我的全部,我的所有的一切的一切,包括我的肉体,都要与那个男人发生关系了吗?
她在院子里坐了好长时间,坐到天快要黑下去的时候。她不断地问自己。但是没有人可以回答她,她也不能回答自己。她想也许自己只是一个很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