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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英雄有点傻眼:“那得多长时间啊?”
阎罗王低头去看施财天:“不知道,也许一瞬间,也许一万年,看他自己了。”
施财天怀揣着一肚子坏主意,对着霍英雄得意的笑:“我会很快回去找你的,记住,是我求阎罗王把阿奢送去了人间,你要感激我,要一辈子对我好。知道了吗?”
说完这话,他虽然虚弱,但还是垂涎三尺的又做了个深呼吸,因为空气中有霍英雄的气味,那气味让他联想起温暖的血和肉。
提前卖给霍英雄一个大大的人情,以后霍英雄自然就要受他的控制。而他自认为要的也不多,他只要霍英雄的爱与照顾,以及隔三差五尝一尝对方的鲜血——他会很小心的控制自己的食量,绝不会一顿吸干了对方。
施财天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贴着阎罗王的大腿缓缓向下滑,然而心中十分得意,全然没有留意到身后的异象。还是阎罗王率先回了头,看到了通体碧绿的婆娑宝树。
婆娑宝树无声无息的忽然出现,身体站成了人形,脸还是施财天的脸,然而表情不善。他这些天一直在寻找施财天,遍寻不得,这让他十分疲惫,因为他本是千万年都纹丝不动的。
他是与须弥山同寿的宝树,比帝释天的年纪都大,然而施财天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居然敢如此的劳动他,真是犯上,真是大逆!
施财天这时也回了头,一眼看清了婆娑宝树,他登时惊叫了一声——婆娑宝树如今就是他的克星,婆娑宝树那个充满了温暖汁水的娘胎真是让他忍无可忍。
他想逃,可是无力逃。与此同时,婆娑宝树猛的一扬头,身体骤然增长成了个巨人的尺寸。碧绿的大手向下抓起施财天的黑尾巴,他像对待一条小黑虫子一样,在施财天的哀鸣声中把对方揉成一团,然后含胸驼背的一弯腰,他把这一团施财天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施财天糊里糊涂的又回了娘胎。隔着一层柔韧滑腻的厚膜,他对外面的霍英雄疯狂叫喊,然而刚一张嘴,清甜浓稠的汁水就涌进了他的口中。
“不!”他绝望的乱翻乱滚:“放我出去!我要出去!英雄,救命啊!”
婆娑宝树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身体是半透明的,里面有个小黑虫子在撒野。
99、各回各家
阎罗王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人;然而近来不知怎么搞的;他不管闲事;闲事自会找上门来。怀里抱着小阿修罗王;眼睛望着婆娑宝树肚子里的施财天;他踌躇微笑;风度倒是还很好。
“梵天大神一定要他去地狱道反省。”他很和气的对婆娑宝树说话:“所以,须弥山恐怕是暂时不能回了。”
婆娑宝树顶天立地的站直了;又沉了一张脸;看起来是相当的不好惹:“地狱道?好,我从来没有到过那里;现在去看看也好。”
“哦……”阎罗王毫无力度的笑叹:“您也去?”
婆娑宝树自从把施财天塞进自己的肚子里后;渐渐的又恢复了往昔的植物风貌;缓慢的一点头,他答道:“是。”
阎罗王对婆娑宝树有一点尊敬,倒不是因为婆娑宝树德高望重,纯粹只是因为他够老:“好,欢迎。”
婆娑宝树不理他了。
阎罗王自言自语似的又笑道:“那么,小阿修罗王怎么办呢?母亲死了,父亲又去了地狱道,那么我是把他送去须弥山,还是送去阿修罗城?”
婆娑宝树无声无息的伸出碧绿大手,从阎罗王的臂弯中托过了小阿修罗王。又是一含胸一弯腰,他把小阿修罗王也送进了自己的腹中。小阿修罗王沉入温暖的汁液之中,宛如回了娘肚子一般,很是舒适快活,短粗胖的小蛇尾巴立刻欢快的摇了又摇。可惜他的尾巴尖不慎触碰到了施财天身上的伤口,于是狂躁的施财天一巴掌就把他抽开了。
施财天很憋闷,很窒息,想要杀人,想要发疯。可霍英雄听明白了前因后果,知道他这回去地狱道,服的是有期徒刑,而且刑期还有的商量,所以心中轻松亮堂了许多。走到婆娑宝树面前微微俯了身,他隔着一层厚膜去摸施财天的脸:“小蛇,你在地狱好好改造、重新做人。等刑满释放了,你还到人间找我去,我等着你。”
施财天急得快要哭了。把脸凑到霍英雄的掌心位置,他又像撒娇又像撒野的拱来蹭去:“英雄,我不,我要和你一起走!”
大列巴也走过来了,伸手指头一戳施财天的额头:“小蛇,别闹。你在下面好好表现,等哪天又回人间了,我招待你。等到那时候,我肯定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儿了。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给你整个高级轮椅,自动化的那种,让你往上面一坐,装残障人士,然后我推着你出门逛大街去,准保不会让人当成怪物逮起来!好不好?”
施财天狂乱的拍打着婆娑宝树的腹部厚膜:“呜!好你妈×!”
霍英雄立刻一瞪眼睛:“小蛇!不许骂人!”
施财天翻翻滚滚的闹,试图用利爪撕开婆娑宝树的肚皮:“救命啊,英雄!阿奢,用枪打他,打老不死的树精……加餐,对了加餐,加餐来救我……你们这帮见死不救的混蛋,我要吃了阿战,我要吸干你们的血,呜哇哇……”
在施财天的嚎啕与诅咒之中,婆娑宝树向阎罗王说道:“我先走一步。”
然后不等阎罗王回答,他周身光芒一闪,瞬间消失无踪。
霍英雄愣在了当地,没反应过来。大列巴也张了嘴,片刻之后才喃喃说道:“小蛇……真走啦?”
然后他扭头去看霍英雄,发现霍英雄向前直瞪着眼睛,脸上现出了隐隐约约的哭相。
“阿奢啊!”大列巴也带了哭腔:“你来管管吧,英雄又激动了。”
阿奢大踏步走到霍英雄身边,抬手一拍他的肩膀:“别难过,他说过他还会回来,你耐性等待就是了。”
这个时候,阎罗王忽然抬起手,从阿奢的头顶开始,依次点了过去:“一、二、三。”
手指经过霍英雄,最后停在了大列巴的脑袋上。大列巴翻着眼睛偷窥了阎罗王一眼,因为对阎罗王十分崇拜,所以此刻颇有受宠若惊之感。而阎罗王数过人头之后,轻声又道:“闭上眼睛,想你们来处的模样。”
霍英雄和大列巴全是不明就里,大列巴一时间没听明白,不知道该怎么想;霍英雄则是想起了自己住了好些天的那一处出租屋,并且记起一件令他十分惦记的事情——当初来饿鬼道的时候,忘锁门了。
思及至此,他无端的有些口渴。水桶是在大将军的身边,他回头正想去找点水喝,可眼前视野忽然一晃。大将军与阿战的身影迅速模糊了,他只觉天旋地转的一晕。仿佛头脚迅速颠倒又摆正了,他闭着眼睛踉跄一步,同时下意识的抓住了阿奢:“哎哟,我怎么——”
话未说完,他耳边响起了大列巴响彻云霄的惊叫。睁开眼睛定睛一瞧,他倒吸一口冷气,也愣住了。
他看到了前方一张大床,床单拖下来一半落了地。床边是电脑桌和电脑,上面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椅子斜放在桌子和床的夹角处,键盘上还摆着一袋开了包装的牛肉干。
愣了片刻之后,他猛的扭了头,见阿奢也在东张西望。
吸进去的那一口气缓缓的呼了出来——阿奢还在,有身体有影子,不是鬼,是活生生的人!
木然的慢慢转了个身,他看到了大开的窗帘。窗台上摆着一盆将要枯死的五月梅,以及一只缠满电线的插板。拖着两条腿向前走了几步,他走到窗前向外望,看到了楼下小区外的小街。小街依然是脏乱差,道路两边挤满了水果摊子,有人推着烤冷面的小车,逆着人流向前慢慢的走;路口是个公交车站,站牌下站了一大群穿着校服的中学生。
“阿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轻轻的,颤颤的:“来,你看,这就是人间。”
阿奢依言走到了他身边。抬手摸了摸薄薄的窗玻璃,她紧张的低声说道:“高处应该用防弹玻璃,否则太不安全了。”
霍英雄抬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很疲惫的笑了一下:“媳妇儿,这儿不打仗,也没有流弹。放心吧!”
阿奢提起了一颗心,满怀戒备的向窗外看,随即又问:“下面的人在展览什么?”
霍英雄用手指点住了窗玻璃,声音轻而慢的说道:“那不是展览,是买水果的。水果这东西,春夏秋便宜一点儿,冬天就比较贵,贵我们也买得起,大不了少买点儿就是了。”
说完这话,他一转身走到电脑桌前,弯腰抽出了桌下的抽屉。抽屉里扔着个牛皮钱包,打开钱包,里面有个三百多块钱。抽出钞票对着阿奢一抖,他笑着说道:“我带你去买,现在就去。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阿奢走到霍英雄面前,抬手接过钞票翻来覆去的看:“用这么没价值的货币?”
然后她似乎是彻底看清楚了,很惊讶的一扬眉毛:“是纸币?”
霍英雄用力的点头:“对,这就是我们的货币。用它就能买来东西。”
阿奢扭头又向窗外望了一眼,随即对着霍英雄眼睛一亮:“那,我们去试一试?”
霍英雄笑道:“不用试,肯定能买!”
这个时候,大列巴终于开了腔:“你俩先别光忙着吃,咱们在饿鬼道呆了多长时间了?有没有一年?这一年里,咱们在人间算不算是失踪人口?”
此言一出,霍英雄灵机一动,走到电脑桌前开了电脑。片刻之后电脑连了网络,三个人凑到电脑屏幕前,霍英雄反复的查了好几遍万年历,末了他和大列巴一起又惊呆了。
今天是十月十五日,距离他们失踪那天,不过只过了一个多月。
“这——”大列巴的眯缝眼居然瞪圆了:“这俩地方的时间不同步?!”
然后他猛一拍巴掌:“哎呀妈呀,太好了,我才逃了一个多月的课!我还以为毕不了业了呢,这么一算,连考试都没耽误!”
这话说完,他脸色一变,却是反手又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霍英雄见状,吓了一跳:“你疯啦?”
大列巴咧着嘴抬起头,声音带了哭意:“英雄,我真是个纯傻×!那些金子我忘带了,全他妈落在饿鬼道了!妈了个×的那点儿玩意死沉死沉的,我千辛万苦带了一路,就藏在那个石头缝里——白忙活了,又成穷×了!”
霍英雄哑然片刻,也很替他痛心,但此刻不是火上浇油的时候,只好绞尽脑汁的安慰他:“那你还当了好几个月大明星呢,你还睡了那么多小姑娘呢!”
大列巴的鼻涕眼泪全流了出来:“屁小姑娘!小是挺小,全不是姑娘!”
霍英雄想了想,又想出了新话:“那你留在人间的话,连对象都找不着。你忘了你咋追鹭鸶姐的啦?”
大列巴涕泪横流的一拍大腿:“哎?对啊,还有鹭鸶姐呢!”
然后他浑身上下乱摸了一阵:“这么一想,生活还算有点儿追求!妈的我那卡都没了,我得赶紧回学校拿身份证,上银行补卡去!我走了,你手机充好电开好机,随时等我消息吧!”
大列巴穿着一身绿军装和一双大军靴,风尘仆仆的冲了出去。霍英雄关严了房门,打开立柜找出他二姐留下的衣服,又打开热水器,让阿奢先洗澡换衣服。
阿奢穿着霍家二姐的旧T恤和长裤,光脚趿拉着拖鞋,站在窗前长久的向外看。及至终于看够了,她走到床边脱鞋上床,仰面朝天的躺着不动。
如此又过了良久,她猛的扭头向外一望——没有空袭,也没有入侵。天空是蓝的,太阳微微的有一点黄,光芒万丈。
阿奢像看不懂了似的,直直的坐起了身。抬起双手看了看手,又低下头看了看脚。卫生间里响着哗哗的水声,是霍英雄也在洗澡。
霍英雄洗完澡之后,将手机接通电源打了开,发现这一个月来一直无人寻找自己,多的只有几条广告短信和陌生的未接来电。调出了鹭鸶姐的号码拨通了,电话只响了两声,听筒里便传来了鹭鸶姐的尖叫:“是英雄吗?你跑哪儿去啦?你回来了?”
霍英雄被她震得一歪脑袋:“鹭鸶姐,我回来了,我们前一阵子——出了点儿事儿,现在事情都结束了,没事儿了。”
鹭鸶姐压低了声音:“那小蛇呢?”
霍英雄答道:“小蛇回他自己家里去了,目前肯定是不能再来了,以后也许还能出现。”
鹭鸶姐的音量恢复了正常:“霍英雄你可真够可以的,你再急也不能不锁门啊!哎呀我现在忙着呢,晚上回去你给我细说!再见!”
鹭鸶姐说完了再见,但是电话没有挂断,霍英雄听她也不知道是在什么繁华地方,背景十分喧嚣,依稀听见鹭鸶姐娇声嬉笑,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哎呀宝宝,你别得瑟了,咋那么烦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