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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接触到想看的书,让你从事一个自己喜欢的行当,还能把你留在麻萨诸塞!”
本觉得自己的笑容正僵在脸上。给詹姆斯当学徒?这太可怕了。成为印刷工确实很吸引人。但要让詹姆斯使唤上好几年,这令本忧心忡忡。父亲告诉他的是一回事,在詹姆斯的支配下就是另一回事了。
晚上,本躺在床上既兴奋莫名,又有点听天由命。尽管他不得不承认,事情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他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在梦乡的边缘,本终于意识到,他脑海里念念不忘的是飘浮的灯盏和那些奇异、弯曲的文字。詹姆斯和他为本带来的前景,让炼金术灯光所投出的希望都变得黯淡起来。
我也能做到,本再次执拗地想着。我会找到波士顿所有涉及科学和奥法的书籍,我会制造自己的仪器。我也会通过这些发明获利,父亲会为我感到自豪!但在他心底,有些东西一直在打击他的信念,所以当睡神最终找到本时,他发现的是一个忽喜忽忧的小男孩。
第一章 理性与疯狂
凡尔赛宫
路易被一阵咔哒声唤醒,和往常一样,那是贴身男仆邦当正在收起自己的折叠床。凛冽寒风从卧室窗口扑打进来,但路易早就没了往昔的兴头。曾几何时,晨风会让他精神焕发。现在,他把这当成死神失意的抚摸。
又是一声咔哒,一声叹息,他听到邦当退了出去。路易默想着一天的日程。日常秩序已是他仅有的慰籍。他把整个凡尔赛宫打造成了一尊巨大精准的钟表,尽管贵为君王,路易也必须和最卑下的奴仆侍臣一样随着它的节奏运行。更准确地说,其实一名下人也许可以悄悄溜开,偷得片刻浮闲,会个情人,打个瞌睡。而路易仅有的私人时间,就是在床上装睡的一小会儿。这让他有机会思考、回忆。
波斯灵药带给他新生和感觉上只有三十岁的身体;但夺走了其他的一切:他的兄弟菲利普,他的皇子,他的孙子勃艮第公爵,孙媳玛丽?阿德莱德公爵夫人——她的死伤透了路易的心。似乎上帝有意要抹去路易十四的血脉。他所有的老友旧伴也已归于尘土。而最让他痛苦的,莫过于妻子曼特农的死。
如今他只有法兰西,这个不知感恩永不安宁的情人。尽管他的大臣们尽力掩藏,但他很清楚那些不利于自己的流言蜚语。岁月流逝,他却精神焕发,愈加健壮。那些期待他死去,给新政权让位的人,只能藏起他们的念头,私下里偷偷摸摸干些龌龊事。他们在谋划。甚至有些谣言说真正的路易早就死了,他不过是恶魔的代言人。
他已经回到凡尔赛宫,让人们知道他还是王,也恢复了辉煌的形象以配合自己重生。
他能听到外面接待室里传来的窃窃私语,那些永无断绝的庭臣正等待觐见的机会。他听到脚步声走进房间,不用睁眼就知道是皇室柴薪官来点起炉火。
凡尔赛的齿轮开始转动。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过,皇室钟表匠走进房间为路易的钟表上弦,然后退了出去。
是的,回凡尔赛是正确的决定。五年前,他行将就木,那时马尔利城堡 ——舒适、惬意、隐秘的马尔利——最适合让他度过残生。凡尔赛宫四处透风,这个折磨人的宫殿每年都要从国库拨出不菲的数目来维护。但它华美辉煌,是太阳王最恰当的居所。王国需要他待在这里。
脚步蹭地声从侧门传来,那是他的假发师,带来了他的着装假发和日常假发。
这说明他的时间不多了。路易在被单下伸了伸腰,满足地体会着肌肉随心而动的感觉。自从和死神擦肩而过,他的身体就日渐鲜活。所有过去的老欲望都回来了。所有的。而有些已经压抑不了太久。
既然他的身体再度健全,为何恐惧的感觉仍萦绕不去?为何他的梦境愈发黑沉?为何他害怕独处?
时钟敲响八下。“醒醒,陛下,”邦当说道,“您的一天开始了。”
路易猛地睁开眼。“早安,邦当,”他说着试图挤出一丝微笑,但却摇了摇头,盯着那张俯下来望着他的五十来岁的面孔。
“您准备好了吗,陛下?”他问道。
“当然,邦当,”路易说,“你想让谁进来,就去叫吧。”
清晨的指针继续运转。他的私人医师进来为他检查身体。邦当传进第一批庭臣,他们都是费尽心机才赢得了这个觐见资格。路易发现自己畏惧他们的出现,他们逢迎的谦卑,和他们的请求。
这个感觉一直持续到他发现艾德丽安?德?莫尼?德?蒙特莎赫勒也在其中。
“小姐,”他张开双臂,大声说道,“我该为这无上欢愉做点什么呢?”
艾德丽安回应了他的拥抱,又行过屈膝礼。“我很好,就像我平时觐见您时一样,陛下,”她无暇的微笑就像颗完美的红宝石,“我希望陛下也一切都好。”
“当然,亲爱的,”他微笑着扫了一眼其他觐见者,全都是年轻人,眼中充满希望的光芒,显然都在捉摸着能从他心爱的小女孩身上占到什么便宜。
就和过去为他已故的妻子作秘书时一样,艾德丽安身着圣西尔学院 服,式样简单的礼袍饰有黑色丝带——这表示她已经晋升到学院最高阶。路易通常不喜欢这种非正式的装束,并要求贵妇人们穿着华美堂皇的服饰。但比起宫廷贵妇的华服,这件修会袍倒更适合艾德丽安,正好衬托出她聪慧的外表和睿智的大眼睛。路易猜想,她把修会袍当作一枚徽章,一个无言的证明;表示她曾在学院进修,并通过了所有考试。这意味着她的教育程度不亚于任何法国女子,更比大多数人都强。路易突然兴起一丝疑虑,她穿着修会袍,是否也是想提醒自己,王后曾多么宠爱她。这个小丫头到底有何用意呢?
“见到你真让人高兴,”他说,“王后过世后,你的信让我倍感安慰。”这会让艾德丽安知道,自己并没忘记她的好处,接着她就可以用这自以为存在的优势做文章了。
艾德丽安仍旧微笑着,这浅浅笑颜就像挂在他床对面的《蒙娜丽莎》一样美丽。“如您所知,陛下,我如今在科学院工作,为那里的哲学家们服务。”
“哦,对,在巴黎。你觉得那儿怎么样?”
她的笑意更浓。“如您所见,陛下,很沉闷。但您的法师们的作品都很迷人。当然,我几乎不能理解他们的言行,但无论如何——”
“我也觉得他们的理论难以理解,但他们的成果很对我胃口。哲人是法兰西的重要财富——那些为他们服务的人也一样。”
她低下头。“我本不该浪费陛下宝贵的时间,但我要告诉您,我并非来为自己请求恩典。有一位您的学院成员,可靠的法迪奥?德?度利尔 ,一位才华横溢的绅士——”
“走近了你的心?”路易略显淡淡地问。
“不,陛下,”艾德丽安非常强烈地反驳道,“我决不会用这种事打搅您的。”
“那么这个年轻人想要什么呢?”
艾德丽安察觉到他正在变化的情绪,逐渐增长的急躁。“几个月来,他一直试图得到您的召见,但却失败了,”她说,“他只想让你收下一封信。”艾德丽安顿了顿,抬起头注视着路易的眼睛,很少有人敢这么做。“一封短信,”她最后说道。
路易端详着她,过了一会才开口道,“我会收下这封信。这个年轻人应该知道,得到你的帮忙是多大的荣幸。”
“不胜感激,陛下,”她意识到自己可以走了,便又行了一次屈膝礼。路易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又把她叫了回来。
“小姐,”他说,“我计划几天后在大运河上举办一次小小的庆典。如果你也能登上我的游船,我会很高兴的。”
艾德丽安的双眼略微睁大了一点,一种路易难以辨识的表情从她脸上划过。“不胜荣幸,陛下。”
“很好,会有人告诉你该如何着装。”
他说完便转头面对其他朝见者,静静地聆听着他们各自发表意见,或是请求某些恩典。他们都退下去后,路易起身下床,准备着装,开始一天的日程。但他稍停片刻,从邦当手中接过艾德丽安带来的信,打开封蜡。正如少女所说,这是封短信。
最尊贵的陛下:
我名叫尼古拉斯?法迪奥?德?度利尔,是您辖下科学院的成员,同时也是艾萨克?牛顿爵士的前学生。我以最诚挚的态度请求您,若您能拨冗与我面谈片刻,我就可以告诉您如何赢得对抗英格兰的战争,绝对一劳永逸。
您最谦卑、最不幸的仆人,N?F?德?度利尔
“为何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德?度利尔?”路易对他的首相威勒罗尔公爵抱怨道。
威勒罗尔的脸从羽毛帽下显露出来。那上面厚厚扑粉也无法隐藏他对路易这番话的惊讶之情。
“陛下?”
“我收到一封他写来的短信。他是我的哲学家之一。”
“是的,陛下,”威勒罗尔回答,“我听说过他。”
“他也联络过你吗?”
“这位德?度利尔有些激进荒唐的点子,陛下。我不想让您为这种事分神。”
路易盯视着威勒罗尔和其余大臣,有意让这份寂静将他们裹挟。接着他用极尽轻柔的声音问道:“马尔伯勒到哪了?”
群臣中响过一阵低语。威勒罗尔清了清喉咙。“昨晚的消息说他攻下了里尔。”
“我们的沸腾仪怎么了?有这种让血液沸腾的武器巩固防御,要塞怎么可能会被攻破?”
“沸腾仪的射程短得可怜,陛下。而且体积太大,难以移动。反法联盟运用了长程炮弹,很多都施以奥法,可以锁定目标。事实上,很多这类炮弹都会在沸腾仪运转时攻击它们。而且,”他脸色一苦,“在里尔他们是用了一种新武器,可以将要塞城墙变成玻璃的炮弹。”
“玻璃?”
“是的,陛下。可以将城墙转化成玻璃,同时打成碎片。”
“这对日后的战事有何影响?”
威勒罗尔沉默片刻,显然心情沉重。“我们的经济吃紧,”他轻声说道,“人民忍受着苛税和饥饿。他们早已厌倦战争,而现在事态变得对我们不利。三年来,我们几乎没能赢得一场战斗。如今马尔伯勒正向凡尔赛进军,恐怕我们无力阻挡。”
“那么我的首相和军事大臣,就没有任何提议,可以推迟我们即将到来的失败吗。”
威勒罗尔垂眼望着桌子。“没有,陛下,”他摇摇头,低声说道。
“好吧,”路易大声说,“其他大臣有什么建议?”
低语归于死寂,最后外事大臣德?托尔西侯爵说出了众人的心里话。
“我们是否完全不考虑谈判的可能呢?”
路易点点头。“你们都知道,我已三次请求联盟与我们和谈,每次都被无情的回绝——即便我几乎背叛我的孙子,放弃西班牙也一样。那些人不想与法兰西议和,他们想摧毁她。他们惧怕我们的力量,也惧怕我们对新科学的掌握。两名科学院成员去年被暗杀了,你们知道吗?出于这个原因,我部署了一个连队的特殊部队保护他们。现在我要把他们转移到凡尔赛来,巴黎太危险了。”
“俄国的沙皇彼得怎么样,”内务大臣菲利勃问道,“他击败了瑞典和土耳其,让自己的政权安枕无忧。我们是否可以将他引为同盟?”
“对于沙皇来说,袖手旁观让欧洲自己衰微,比选择支持某一方更加有利。接受他的帮助,无异于引狼入室。我们的敌人至少是文明国家。如果和彼得结盟,我们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花园被跳舞的熊霸占。更糟的是,我们必须加入他对抗土耳其的战争,而土耳其是我们抵御维也纳的最佳武器。”
威勒罗尔面色更苦。“而且为彼得工作的哲学家,数量仅次于我们。当格特弗里德?冯?莱布尼兹 站到彼得军旗之下,很多人便追随而至。”
路易一挥手,让所有人闭嘴。“我想概括一下今天谈到的问题,而不是讨论沙皇彼得。我们因为缺乏合适的武器,导致战事节节败退。你,威勒罗尔,刚说到我麾下拥有欧洲数量最多的哲人,但英格兰每年都会制造出效力更高的大炮。这是怎么回事?”
威勒罗尔正了正他的帽子。“陛下,英格兰拥有牛顿和他的门徒。我们有更多哲人,这没错……”
“但是,”路易有意提高声音,“我们也有一位牛顿的门徒。此人在一封信中说道,他不得不通过非正规渠道告诉我,他有为法国赢得胜利的方法。可你们都觉得我不该为此事分心?”他扫视过整个房间,“先生们,我是个外行,读的东西也不多。但我是国王,国家的命运要由我来决断。我要见见这位法迪奥?德?度利尔,明天就见,在假发间。”
那群羽毛帽纷纷点动,就像和风吹过罂粟田。
法迪奥五十多岁,神情紧张,一副瘦小枯干的样子。他的鼻子统治着整个脸庞,弯得就像划艇上翘起的龙骨;鼻梁上藏着那对闪烁不定的浅棕色眼睛。他的双唇不断噘起,像是刚尝过什么很难吃的东西。路易看了他两眼,就在一张扶手椅上坐好。
“让我们直入主题吧,先生,”路易说道,“在你阐述你送给我的那封大胆来信之前,